《昔我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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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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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更是莫名苦涩,这一惊一诈间,让我身子软绵绵地失了力气。

“公子的话,我不明白!”沐琼却又问道,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听得他像是叹了口气。

我却不知是否该喜极而泣,终是为了我,让他妥协了,委屈了。

“那么,我倒有些希望姑娘只有三年的时间了!”沐琼的声音掺了一丝苦笑了。

“你真该庆幸,你与我之间的感情足够深”这声回答冰冷得仿佛要渗入髓血中,让人不禁寒颤。

“我等着公子!”沐琼似乎是凛然地笑了笑,又说道:“好了,我这便走了,公子请回吧!”

然后是脚步声渐远,只是木预似乎未折回,依旧站了原处,半晌,却听得他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只是那一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他离开的身影,一句一字越落越轻。

这一声叹声,这一句感慨的自言自语,却将我蓦地惊醒,耳边又响起他的话:“寺玉,你敢不敢与我一起赶赴一场生离死别的约定!”

千古艰难唯一死,生离死别之际,真正痛苦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啊!闭了眼便一无所知,什么鬼魂,什么来生下世,都是些慰籍,人死了却是释怀了,而生者却要悲恸难奈,不知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生死两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终是不得再见,回忆纵是繁华如梦,却经不起那伸手一触时的虚无空荡。

思及到此,却是径直跌坐了地上,抬头还是皎月当空,这月亮悬挂天际多少个昼夜,我不在了,它还在,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它依旧在此,因为没有感情却得到了永恒,离了爱恨,没有忧思,方能心静如水吗?

这一夜,心思百转千回,又惊又恸,又恐又慌,真要如了大夫所说的,伤神伤身了吗?扶了墙,要慢慢起来,方觉身上失了力气,不禁暗暗苦笑。勉强扶了栏处,慢慢要走回屋里。

石阶上便迎面撞上木预,他脸上隐约露了丝慌张,我忙露了丝笑意,扬了扬的中的信函:“想要追上你们!”

见我站不住的模样,忙上前将我抱起,一言不发,径直将我抱回房中。小渊站了门外,脸上也是一丝虑色,见了我方释怀的模样,又跟了木预进房内。

他将我小心放在床上,我靠了床栏处,朝小渊笑了笑说道:“你先去睡吧!”

小渊看了我,有些欲言又止,木预却是朝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先下去吧!”

她才转了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又小心替我们带上房门。

我这才看向木预,他依旧面如常色,依旧温柔浅笑,又替我倒了杯热茶,坐了床弦边递给我:“喝口水吧!”

我点了点头,一面接了瓷杯,一面又将手上未还给沐琼的信递给他:“明天你给沐大人吧!”

他接手中,却是看也不看地搁了桌上,瞧着我慢慢饮了茶,又接过杯子,触到我的冷冰的指尖时,他反手握住,一面心疼地说道:“又躲了哪个角落里吹凉风?”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伸了手抚摸他的脸,温润如玉,抚过他的唇角,以前在书上看过,有这样唇角的人总是在隐忍,如今见了也信了,他一直是在坚忍,昔日为皇位,今日为这场越走越近的约定,我的心里一丝疼痛,不觉从眼中流露出来。

“怎么了?”这样的沉默让他担忧,脸上却还要挂了浅笑问道。

我摇了摇头,只将身子向前倾,一面靠了他的怀中,笑了说道:“我只是在想,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傻瓜!”他眼波流转,浅笑蔓延。

这日坐了屋内,将地图摊了书桌上,古时的地图还真是看不明白,埋头研究了半日依旧是看不出明堂,小渊站了一旁,看了我伏案瞧了半晌,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地图啊!”

“姑娘看地图做什么?”她不依不饶地继续发问。

“游山玩水去!”

“啊?”她有些不解地发出一声质疑。

我才抬了头,看着站了跟前的小渊,心里又想起一事,便要拉了她坐下说话。

“先前你去铺上买花时,我还不知是你,便让青平多个心眼,打听打听你的出处,当时就与他说了一句戏言!”我顿了顿,看向小渊,她只是看着我,直待下文。我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说让他打听你的出处,才好上门去提亲去!”

她听得一愣,继而羞得红了脸,嗔怪地啐了我一声:“姑娘!”

我却是笑着,一面做了委屈的模样:“那会我怎么知道那白白净净的,眼睛也水灵灵,瓜子脸形,头发又黑又长的小姑娘是你啊!”

她听得只是更加羞恼地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三十

我忙拉了她,却正了色道:“小渊,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她见我似乎不是玩笑的神色,才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

“青平那孩子,淳良质朴的很,也是直来直去的人,只怕将我的话放了心上。如今我说与你听,只是想支会你一声,如若小渊不喜欢,我便去好好解释,如果心里有意,也不用这般遮掩,难得有情,你们又是这般年纪轻轻,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以耳鬓厮磨!”

我一面说着,一面察看她的脸色,见她有些羞怯,低着头直盯了裙摆上红线绣,也不答话,我见她平日虽冷若冰霜地待他,二人交谈时,却又忘性地投趣,知她心里大概是有意的,却要使了小姑娘的性子佯作不上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得一心仪之人,结发为夫妻,从此恩爱不疑,白头偕老。遇上了是你好几世修来的福气,小渊,不要错过,也不要耽搁,世事无常,握在手上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我不知自己这番话,她是否明白,又确是颇有感触的肺腑之言。

她看了看我,还是有些执拗地说道:“姑娘这是要赶我出门吗?”

我听得不禁失了笑,一面握着她的手,一面点了点头:“是!你就当是我要赶你了,你总是要出嫁的!”

她张嘴要反驳,却教我用手捂了,我笑了说道:“不要说什么一辈子不嫁的话,我可不要做坏人姻缘的角色,那是要遭天谴的!”

她的脸上却是露了丝骇色,忙摇了摇头:“姑娘胡说什么呢!”

我笑了笑,一面拍了拍她的手背,一面说道:“好了,小渊,你也好好想想吧,将你安置好了,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放心什么?姑娘要去哪里吗?”她听得不解,直问了我。

我点了点头,又指了那案上教我头疼的地图:“游山玩水去!”

“小渊随姑娘一起,也好服侍姑娘!”她听得眼睛也一亮。

“不要,小渊要来打搅我与你家公子的二人世界吗?”我一扬眉,赶紧拒绝。

她听见我口无遮拦的私话,脸上又是一红,我瞧得又不禁一笑,一面摇了头,又俯回案前琢磨那地图。她看了看窗外,约模估计了时辰,才朝我说道:“姑娘的药大概好了,我这去取来!”

我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随她去了。

便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又听到小渊的唤声:“啊!公子怎么站了门外!”

我才抬了头,却见木预正站了门外,许是小渊出去时径直撞上了。

“小渊,你去取药吧!”我站了起来,又遣了她下去,木预才走了进来。

“站在那里做什么?”我拉了他坐下。

“你想去游山玩水么?”

我点了点头,眼波一转,促狭地看了他说道:“你也会偷听我说话?”

他听得一愣,然后笑了笑:“回来没有看见你,柳伯说你在书房里,我便过来了!”

“然后就躲在门外?”我得了理,便不依不饶地诬蔑,“你就招了吧,什么时候开始站了外边的?”

“我与你家公子的二人世界?”他竟凝神想一会,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待我听得明白,他早已揶揄地笑了起来,不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慢慢敛了笑意,一面说道:“我究竟是修了几世的福气?”

我踱到他身后,用手环上他的颈处,伏在他的背上,一面悠悠晃晃地说:“你呀,上辈子脖子一定是歪的!”

“为什么?”他听得不明白,一面问道。

“你没有听过吗?”我俯了他耳边轻声说道,“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你说你前世回头看了我多少个五百次呢?”

他听得终于笑了出来,笑了半晌,又指了案上的地图说道:“真要去游山玩水?”

我点了点头,正了色地说道;“这可是我的梦想,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总有些乏味!”

他却侧头思量了许久,有些质疑地看了我问道:“真的?”

“嗯!”我忙拉了他至案前,一面指了地图说(就着中国地图的现状揣测):“这里是江南么?我真想去看看地道的江南春色,是不是真如古人写得那样,桃花张扬,柳叶轻蔓,暗雨梅黄,小桥流水,都是那般美的景致,临窗依亭,我替你煮酒,一杯浊酒轻狂,醉上一宿,再醒来时又躺了船上,看日出江花,春江绿水悠悠。这样行至一处,游上两日,便是个江南,也能让我们看过夏花冬雪,这样好不好?”

他瞧得我憧憬的神色,目光越过地图不知游离至何处去了,才点了点头。我见他答应了,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静下来思忖那日听到的话,心里还是迷惑,朱瞻基知道了什么呢?从我离开后,并未有大肆的搜寻,如木预所说,虽然朱棣口谕许给了他,但没有行过婚事,倒底只是个宫女,而这一年内,明宗驾崩,他刚刚登基,朝事都应接不暇,自然是不能理会这种事。我心里担忧的,却是怕还有人知道木预的身份,终要教他查了下来,如果是明成祖在世,我几乎没有一丝奢望,若是朱瞻基,他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心下思量许久,与其心存侥幸,还是早日离开这里才是。江南人烟阜盛,又时时游走,即便真要寻,怕要难了许多。忽然又想起许久以前,曾经在常州客栈时说过的话,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想起木预戏谑的话“我与夫人心有灵犀,不点自通”不觉又笑了出来,那时候的自己料得到将来真要作了他的夫人么?

既然主意已定,我便要着手准备,小渊的事已然是最重要的,只是瞧了她依旧不紧不慢的性子,我这个旁人倒要急了,便遣了她去花铺里帮忙,她知了我的心思,竟要转身不理睬我,教我不得已朝她撒起娇来:“好小渊,你就去吧,换了你家公子来陪我吧!”

她看了我,我直眨了眼睛,简直是谄媚地笑,让她哭笑不得,又服侍我喝下药,才往铺上去了。

小渊一走,我便闲来无事,便去园里寻柳伯母,此时不是做饭的时候,她也坐了园里陪着柳伯。

“夫人!”她见了我,一面笑了唤道。我也笑了笑,一面随了她坐了下来。

柳伯正站了池塘中,俯了身摘莲藕,满目莲花开败,残叶落了一塘,莲根已化为雪白的藕节,午时树上野蝉鸣声渐息,又是一个夏季逝去。

这伤景感怀的事于我是一种奢侈,不禁暗暗自责,又转了头看柳伯母,她正剥弄着莲蓬。

“这是最后一部分了吧!”我也伸了手去,一面慢慢地将已是墨绿的莲子从蓬叶中剥出。

“是啊,再要新鲜的,又得到明年夏天了!”柳伯母点了点头,一面答道,“这些太老了,嚼着硬生生的,莲心苦着呢,还过这越是苦,倒越是败火的好东西!”

“败火?”我不禁喃喃自语,“木预为什么还是很上火的样子?”

柳伯母似乎听到我的自言自语,不禁问道:“公子这几日脸色不太好啊!看着像是很疲倦,夜里没睡好吗?”

我摇了摇头,手上不觉揉着蓬叶,皱了眉头说道:“似乎是不安稳,有时候醒了,抚上他的脸,额上都是汗,这几日也渐渐冷快了,不知道他怎么那么怕热!”

柳伯母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时候早晨起来,嗓子有些沙哑,一早便要喝上很多茶水!”我又细细数落起“症状”,“这清心败火的东西也没少喝啊!”

柳伯母忽然脸上露了一丝奇怪的笑,一面凑向我,低声地问道:“姑娘与公子有多久没有行房事?”

我听得一怔,手上的莲蓬也掉了地上,有些尴尬地看向她,她瞧了我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又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笑得我越发有些挂不住了。

“公子的心火,这些东西怎么降得下去!”她越发地念叨起来,又凑了我的耳边絮絮私语,听得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夜里早早回了房里,小渊替我更衣后,我对着铜镜,看了半晌,镜里的女子与惊艳二字真是离了几光年的距离,在这里见多了貌美艳丽的女子,幸而自己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否则早要自卑地躲了屋里不出门了,从来都是这样的容貌,只是清秀端正而已,又站了沉木橱镜前,身量不足,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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