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是从前那个黎诺,她们母女之间已然隔了一层屏障,且这一看不见摸不着的隔层绝不会在短期内消融……
黎诺是个死心眼,平时看着杨柳扶腰,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一旦她认准的事情那便是轻易不会改变,她说要和佘颜丽一起,即使不惜与父母翻脸,也要和她过日子,她如今唯一的祈望便是妖精能平平安安地出来,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就算妖精残了废了,只要还有口气,黎诺都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也不知是上帝被黎诺念叨地烦了,还是妖精平日里做好事不留名太多,佘颜丽是活生生地被推出了手术室的,虽然因为伤口失血过多,小脸显得白森森得,没有半分往日的神采,但是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因着陈大少这个后门,医院给安排了个vip病房,就在易大小姐那层楼,只是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距离有点远,陈公子出力将人安排好又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黎妈也在旁帮着搭手,只是三人都不出声,气氛僵持,黎诺此刻真是恨死她妈了,她不能不恨,在她的潜意识里若非她妈,她和佘颜丽不能分开这么久,然而她更恨自己,因为是她的猜疑不信任才是她们分手的真正原因。
“麻醉大概要四五个小时以后才能醒,我让人帮你在这儿搭个床你将就一夜”,陈大少说着话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再见黎妈也是满脸的憔悴,不比自己好多少,当即又道,“我送阿姨回去吧,阿丽现在没醒,我们都在这儿干站着也没用。”
“谢谢,那就麻烦你送我妈回去吧”,黎诺说完便不再开口,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张苍白的脸,仿佛只要她转眼,眼前的女人就会消失一般。黎诺对陈夜凡的情绪很是复杂,她知道作为病人家属她该谢谢他的,若非是他佘颜丽也许救不回来,可是看着这个男人她又实在忍不住肚里的酸涩,她清楚男人的热情意味着什么,更要命的是观之此前种种佘颜丽似乎并不拒绝男人这别有用心的好意。最终直到两人退出病房黎诺都不曾再看他们一眼。
佘颜丽瘦了,黎诺轻轻抚着妖精的胳膊,虽然离最后一次见面不过月余,但是那时她好像看起来还没这么瘦,黎诺紧了紧那细瘦的手腕,“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你到底是怎么糟蹋自己的?”黎姑娘一边说一边将唇印到妖精纤长的指尖,轻道,“没有关系,只要一年我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不,你的身材是我的百年大计,我知道你肯定怕自己胖得见不得人,那我刚好把你收藏在家里,让谁也见不到你的美,就我一人孤芳自赏……”黎诺絮絮叨叨,仿若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憋着的话通通都道出来,她想妖精是能听到的,即便听不清,也要让她感受到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期间陈少爷去而复返了一回,见黎诺守在床前并未休息,仿佛早有预料般,掏出一杯浓缩咖啡递到黎姑娘手里,“知道她不醒你是不会安心睡得,但是你要明白现在不是最难熬的时候,术后的悉心护理更为重要,她的体质和普通病人不一样,你是她将来的依靠,你不可以比阿丽先倒下。”陈夜凡这番话说得极是忠恳,黎诺听得出他的好意,暂时放下心中的酸意,诚心道了声,“谢谢”。
时间在煎熬着,黎诺看着病房墙上的挂钟,数着一分一秒,等待着佘颜丽睁开眼的那一刻,可是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看过了麻醉时间,妖精依旧闭着眼睛,黎诺开始焦躁起来,不过想到易大小姐的前车之鉴,她又暗自压下心中的焦虑,耐心等待。然而当主治医生,巡视了一回又一回,检查了各项仪器都无奈摇头表示奇怪时,黎诺的耐心几乎崩塌。
“死妖精你快醒醒,我不怪你骗我了,你也别再装睡吓我了好不好”,此时疲惫不堪的黎诺再也无法克制,握紧了佘颜丽的手按放在自己的胸口,眼底的泪腺好似已经干涸,抽泣之声却不可压抑的破喉而出,“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保证只要你醒来,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抢遥控器,买薯片都买你喜欢吃的烤肉味,赚得钱也都给你买裙子和鞋子,再也不和你斗嘴了,你以后就算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我也不会再反驳你,只求你……只求你快点醒来……”
“黎诺你真的好吵,能不能……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那声音细若蚊吟,却恍若天籁……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惊喜啊,各位小朋友节日快乐不?
 ;。。。 ; ; 黎妈再见到黎诺时;老人家险些认不出自己女儿来;不到一个小时原来那个阳光小姑娘;头发散了;因为哭的厉害眼线晕开;形成两条细长的黑线;很是规律地分布在脸颊两侧;大半夜的效果很是惊悚,两只脚丫子光光的露在外头,鞋子一早不知去向;天气冷她就这么像只小黄鸭子赤着脚在急诊室前公转自转。
“诺诺……”老人家三两步地就走到黎诺跟前,将一脸慌张无措的闺女搂在怀里安慰;“诺诺;没事没事,你你这是怎么了,跟妈妈说”。
“妈,佘颜丽……她……”黎诺抽泣着已无法说出个整句来,更不会去想此时与黎妈谈及佘颜丽这个人是否合适。
老太太适才见黎诺着急忙慌地跑出家门只以为是干闺女病情有所反复,易烨卿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是不必说,所以黎诺先前说要在医院照顾小易一段日子,虽然闺女有“前科”在先,她也不觉着有什么奇怪,她当易丫头是自己的第二个闺女,两闺女感情好那是再自然不过的。
一念及易烨卿这丫头,黎妈有些呆不住了,关了电视也跟着出了门,只是黎诺那时早就一轰油门蹿出了二里地,老太太是想赶也赶不上了,只能自己打的去医院,好在她以前也来医院看过小易,所以找病人这事倒难不倒她。
a市的120急救中心就设在省一院,不仅是一院的医疗设备在全省医疗单位最为齐全,还因有一个强大的急诊团队做为后盾,是以若非家属特别关照,一般120急救车接线后都会将人直接送到这里。
遂当老太太路过急诊大楼时恰好与正在公转自转、心慌失措的闺女来了个不期而遇。“佘小姐,她怎么了?”
一听是佘颜丽出了事,老太太心下蓦地一哆嗦,抚着黎诺后背的手也随着自个儿闺女因抽泣过度而颤抖的双肩一个频率。
“佘颜丽……她快不行了……”黎诺话音未落,急诊室里便出来个白大褂,冲着两人便道,“我们现在要给患者手术,你们谁是家属,去办下手续,顺便把手术单签了……”
签字是只有家属才能签得,既然黎诺一开始便冒认了这个家属,便只能由她来签这个字,只是家属这一栏里她自问女友两字名不正言不顺只得写下妹妹,她的年龄的确比佘颜丽小,因此还算是实事求是。只是黎诺出生书香世家,一手妙笔丹青,一直是黎家二老的骄傲,而眼下黎诺哆哆嗦嗦将自己名字签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黎妈心知闺女是怕的六神无主,恐怕此刻让她签卖身契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签下去,至于手术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就不用指望她能看清楚。
黎诺算是彻底懵了,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黎老太太不能跟小姑娘似的没了主张,见白大褂还未走远赶紧拉住人家问了个比较有建设性的问题,“医生,手术的危险性大不大,术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黎妈没亲眼见着妖精的惨样儿,自然不知她的伤情,这么问倒是很符合家属焦急的心情。
不过长期浸润在这种生离死别的环境中,再是有血性儿的人面对死亡也会变得麻木,故而你就别奢望能从医生的嘴里听出丝人情味儿来,“所有手术都是具有一定风险的,拉个阑尾还有死亡率呢,何况那么大个血口子,病人失血过多情况不是很乐观,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医生让做好心里准备不过是句口头禅,就像韩国人说思密达,日本人说八嘎,英国人说hello一样稀疏平常,黎家母女听了却是另一番光景,黎诺是看到过那把插在妖精肋下的双立人,她当然也看清了妖精那身血染的风采。她之前就以为佘颜丽快不行了,因为救护途中这女人不止一次呼吸心跳骤停,黎诺随车也被吓死过去好几回,所以心理准备这东西她一早就有,不过是在本就满目苍夷的心尖上在拉一个口子而已。
有什么能比深爱的人对自己说不爱来得痛,生命的最后一刻妖精能把电话“错”打到她那儿,爱或不爱已经不必再去计较。黎诺清楚佘颜丽是爱自己的,正如她爱她那般。她们分手一部分是因为价值观的差异,佘颜丽做了超越黎诺划定的道德底线的事。她不是不能原谅,只是当她以分手为要挟都没法扭正佘某人的价值观时,她就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爱情于佘颜丽而言只不过是个附属品,当钱权和爱情不发生冲突时爱情排第一位,当两者只能任选其一时,佘颜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所以在黎诺的观念里与其说当初是自己提出分手,不如说是佘颜丽先背弃了爱情,这也是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原因之一。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人都要死了她还去计较这些干什么,只有当要失去一样东西时才能体会到那深深的恐惧,排一排二又有什么要紧,如果还有机会黎诺想跟妖精说,从此以后你杀人我递刀,你放火我泼油,让拿着原则都见鬼去吧!
黎诺在这边思躇,黎妈却看面前的医生公事公办的模样有些发怵,到底是混迹职场多年的老学究,当下便欲塞个红包过去通融通融。毕竟这人一躺在手术台上就是别人砧板的鱼肉,多做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和少十几分钟有得不是质得差别,而是生与死的差别。黎妈一个拐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闺女,可是黎诺平时看着挺懂人情世故的,但偏偏这时候同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她哪里知道自家姑娘早已被那个“心理准备”打击地左右小脑失衡思考无能。幸而这时候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护士,在那医生身边耳语了几句,就见一张扑克脸时而轻蹙眉梢时而勾勾唇角,临了意犹未明地来回打量了一眼黎妈和黎诺,露出个委实算不得亲切的笑容说道,“老人家,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抢救病人的……”
这医生前后态度大相径庭,姜是老的辣,黎妈心知这位爷儿定是被“公关”了,只不过不知是谁动作如此迅速,想来佘颜丽也是个有能耐的人,要不然也做不得郝氏的总裁,别奇怪黎妈是如何知晓这些一手资讯的,只因为老人家对八卦的执著绝不亚于她的亲闺女。
办完手续,签完字黎家母女一同来到手术室前。期间黎诺腿软数次,若不是一路由她妈扶着估计只能爬着上楼。一扇冰冰冷冷的大铁门阻隔了母女两的视线,对这移动铁门黎诺算不得陌生,黎爸一次,易大小姐两次,对这间手术室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前些天大小姐还在此一游,时隔一月故地重游,黎姑娘算是明白江若尘当初面对生离死别时的痛楚与绝望。
黎妈见闺女担心佘颜丽,她也担心,且那种担心并非表面做作,是发自内府的,老头子那条命是这丫头救回来的,她是她们黎家的恩人,若非是个姑娘,黎诺要以身相许她和老伴绝对举双手赞成,可偏偏为啥是个姑娘呢?黎妈瞧着满脸憔悴的闺女,里面那个命悬一线,可是再看外面这个,万一……若真有万一她黎家这一支独苗恐怕也就此凋零了。
黎妈心疼女儿见她赤着的双脚通红一片,便要将她带到一旁的座椅上,医院这地方大抵都已白色为主,白墙白瓦,雪白的瓷砖永远一尘不染,可是这一片白色却透着彻骨的冰凉,即便是六月天都叫人渗得发寒,更何况是这初冬的时节。然黎诺却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前,仿若无知无觉,她站着,因为当初江若尘就是这般守着易烨卿的,后来大小姐平平安安地醒了,所以黎诺固执地认为只要站在离佘颜丽近些的地方她一定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她会为了她而活下来的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最是熬人,也不知等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皮鞋踩地的“吱吱”声,注意是“吱吱”声而非“哒哒”,那种声音只有男士的方型鞋跟才能发出,而且听声音,那人走得又快又急,黎妈料想的没错,依她的逻辑分析能力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和江若尘组团开个侦探事务所,闲话不说,咱言归正传。来人脚下生风,行如闪电,转瞬便来到两人身前,只不过近看那人一脸睡眼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