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一路,纳兰无极定是又给他安排了一批又一批的杀手,却不想竟没有任何阻碍顺利的到达了三水县。
三水县受灾很严重,纳兰容止只在驿站里休息了一个时辰,便着手开始安排赈灾事项。原则上,在纳兰容止的观念里,老百姓的生死与他无关。若是以往的纳兰容止,此时纵使身负赈灾的重任,他也会选择先办私事。那些个甲乙丙丁是谁啊?我又不认识,我救他们,能有什么好处?若是没有,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
只是沈清微来到了他的身边,沈清微尊重世间所有的生命,她常常说,苍生无辜!也许是因为受到沈清微的影响,也许是因为这是沈清微的信仰,也许是想为沈清微积福。总之这一次,他破天荒的头一遭放下自己的私事,以老百姓为先,顶着头痛,开始赈灾。
两日之后,所有赈灾的物资已经全部发放下去,灾情也得到了缓解。而纳兰容止亦是整整两日两夜未曾合眼,加上来时那一天一夜的折腾,他其实是三天三夜就只睡了一个时辰。这时停下来,才发觉,那头越发痛了。他以为是没休息好,也就没在意。
当日他到达驿站时,就问过当地的官员。徐公公正带着人去三水县受灾最严得的杏花村赈灾。此时这边灾情得到缓解,他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也顾不得没有休息,顾不得头痛,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杏花村。
同一时刻,皇宫,御书房外。
纳兰惊天与御林军徐统领正在对峙,两人已差不多僵持了半个时辰。
纳兰惊天坚持要面圣,而徐统领以皇帝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为由,阻止纳兰惊天进去。
“徐统领,本宫有紧急军情要向父皇禀告。若因此延误了军机,你担待的起吗?”
纳兰惊天越来越不耐烦,眉羽间已经隐隐透着杀气。
“太子殿下恕罪,卑职皇命在身,不敢抗旨。”
徐统领却是毫不畏惧,软硬不吃。
纳兰惊天冷冷的一笑,道:“徐统领,若本宫今日一定要进这御书房,你待如何?”
徐统领“噗通”一声朝纳兰惊天跪了下来,沉重的道:“那便请太子殿下踏着卑职的尸体进去!”
“好,很好!”纳兰惊天凤眸蹙冷,声音冷如冰霜。“来人,给本宫拿下徐统领。今日本宫一定要见父皇,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太子殿下,你这是抗旨……”
后面的话,徐统领还未说完,一群黑衣人便从天而降,将徐统领与一众御林军围了起来。一番激烈的打斗,便从此刻开始。
可对于纳兰惊天这个太子殿下,御林军却是万万不敢伤他的。徐统领被黑衣人缠住,此时其他人更是不敢拦纳兰惊天。他趁乱冲进了御书房,只不过片刻,他便脸色铁青的出来了。
“徐统领,今日这笔帐本宫记下了。”他朝着黑衣人一挥手,道:“走!”
纳兰惊天带着黑衣人一出皇宫,立马上马,快马加鞭的往三水县赶去。
父皇不在御书房!今日也未上早朝,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父皇根本就不在皇宫里。
这一瞬,他遍体生凉!
今日清晨,青卫来报,竟在三水县的路上发现了父皇的车驾。起初,他以为定是消息有误。所以才有今日这一番硬闯御书房。可不想,父皇竟果然不在皇宫里。
父皇秘密去三水县干什么?
纳兰容止!
虽然此时他依旧理不清头绪,可却隐约知道,这是一起精密的局,专为纳兰容止而设的陷阱。
……
同一时刻,官道上。
沈清微一行人亦是快马加鞭,正往金陵城赶。
突然沈清微一勒缰绳,白马一个回旋,停在路中央。
“主母,怎么了?”
慕容晴柔也停下马,问道。
沈清微微微蹙眉,沉声道:“不对!我已经两日未收到纳兰的信了。”
她太了解纳兰容止,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断了消息,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她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是告诉她,他要去三水县赈灾。在三水县能出什么大事?难道他在三水县出了什么意外?
“主母,兴许是主子忙……”
沈清微一扬手,阻止了慕容晴柔接下来的话。她双眸睁得大大的,开始凝神静听。然后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惊恐,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几乎是全无血色。
她一拉马缰,惊呼:“快!去三水县的杏花村!快!”
声落,马已经跃出三丈之外。
慕容晴柔亦是策马跟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沈清微的神色,却已猜到定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跟在沈清微这么久,她从未见过沈清微如此时这般慌乱,这般无措。
“每人都带上绳索,留下水和干粮,其他的全部弃!必须要在今日天黑之前赶到杏花村!”
尘土飞扬中,沈清微清脆却凄然的声音传来。
“是!”
沈清微一马当先,却依旧拼命的挥起马鞭拍打马背,快一点,再快一点。尘土飞扬,风声呼啸而过,迷了眼眸。不知是风沙迷了眼,还是情不自禁留下来的眼泪。
此处离杏花村还有一天半的路程,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杏花村几乎不可能。可是她却必须要赶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她必须回去阻止,否则纳兰……几方势力联手,同时出手,一环连着一环,算计纳兰,该死!
老天爷,我沈清微从来不信佛,可这一刻,我殷诚的祈求上苍,保佑我能在那之前赶回去。
纳兰,等我!一定要等我!
……
三水县,杏花村,狂风暴雨。
纳兰容止是日落时到的杏花村,而徐公公还在外面组织村民做灾后重建。
既然人已经来了,而徐公公也没事,此时纳兰容止倒也不急,索性先填饱肚子,边休息,边等徐公公回来。
大约是在酉时,徐公公衣衫尽湿的回来了。
他见到纳兰容止并不惊讶,给他行完礼之后,便开始和他讨论杏花村的灾情。
“徐公公,本王今日前来是有些私事想请教公公。”
纳兰容止揉了揉愈发疼的厉害的额头,急切的打断了徐公公的话。
徐公公一怔,方道:“请教不敢!容王直说无妨。”
“本王得到可靠消息,父皇已经容不下你,打算在这里向你下手。本王可保你一命,但本王要知道当年我母亲的所有事情。”
纳兰容止抿唇,虽然痛疼难耐,脸上却不动声色,语气淡淡,没有丝毫异样。
徐公公全身一震,脸上神色几变,寒心,害怕,最后化成几声叹息。
“罢了!老奴只求性命无忧。容王请随老奴来,此处不方便,我们找一个隐蔽一些的地方再谈雪妃娘娘的事情。”
“好!”
徐公公戴上蓑衣当先往外走,纳兰容止亦取过蓑衣披上,跟在徐公公身后。
暮色沉沉,大雨倾盆。
纳兰容止隐约间只觉徐公公带他来到一片树林下面,三面皆是细小的树木。头噬骨般的痛,再加上暴雨又是晚上,看不太真切,他也就没在意。
“传言,父皇深爱着秦凝雪,可是真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纳兰容止只觉此时说不出的烦躁,总感觉这周围的环境带着一种压迫感,所以他只想早点说完,早点离开。
徐公公点头,“是,皇上很是宠爱雪妃娘娘,曾一度欲废除公孙皇后,立雪妃娘娘为后。皇上对雪妃娘娘很好,可谓百依百顺。依老奴看,皇上对雪妃娘娘,其实更像一个普通男人对待妻子,而不是皇帝对待妃子。”
“那为何秦凝雪最后会被打入冷宫,甚至死在冷宫,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公公抬眸看向纳兰容止,神色微带犹豫,似有为难。
“怎么?”
纳兰容止只是眉心轻轻拧着,语调正常,无人可以看出其实他此时已是头痛难耐。
“雪妃娘娘背叛了皇上,与他人有染。”
纳兰容止一震,猛得往后退了一步。
而徐公公的举动却极其奇怪,立马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纳兰容止。可手伸到半路,见纳兰容止稳稳的立在树干前,又收回了手。而纳兰容止此时正处于震惊中,根本没有留意到徐公公这不同寻常而又细微的举动。
“本王是否是皇上的骨肉?”
“不是!”
纳兰容止脸上的神色一僵,然后绽放出一朵冰花来。
哈哈哈!原来他竟不是纳兰无极的儿子?难怪纳兰无极会如此狠心的将他丢在冷宫不闻不问?难怪纳兰无极恨不得他死?原来他竟是一个野种,是他纳兰无极的耻辱。难怪纳兰无极会容不下他?
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心里竟奇迹般的平静了许多。原来并不是他的父亲嫌弃他,也并非他的父亲不疼爱他,更不是他的父亲厌恶他。只是因为纳兰无极不是他的父样。所以,现在他可不可以认为,他的父亲也许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也许知道他的存在,却讳于皇权,不得不远离他,其实他的父亲此时可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偷偷思念着他?
“我的父亲是谁?”
这一瞬,父亲两字于他并不是冷漠,而是暖暖的期待。
“不知道,皇上找了那个人十八年,至今也未找到。雪妃娘娘宁愿死,也不肯说出那人到底是谁。”
“所以皇上肯留我这么多年,不取我性命,只是为了找到我的亲生父亲?”
“是!”
半晌,纳兰容止都没有说话,似在消化前面那些惊人的事实。
同时一时刻,距离杏花村十里之外的道路上。
沈清微依旧在策马狂奔,她一路不曾停留片刻,没命的赶,可大雨路不好,她纵使拼尽了全力,用尽各种法子,却依旧未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杏花村。
纳兰危在旦夕,快一点,求你再快一点!
半刻钟,不!只要一刻钟,求你再给我最后一刻钟。
这一刻暴雨打在脸上,她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雨水;这一刻两旁的树枝划伤了脸,她浑然未觉;这一刻,踏在马鞍上的脚已经掉落了一只鞋子,她感觉不到;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快”,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救纳兰。
“噗!”
沈清微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主母!”
沈清微抬手抹去嘴边的血渍,左手握着马缰不放松。
“我撑得住!赶路!快!”
同一时刻,太子府。
云浅碧盘坐在床上,一只拇指大小,暗红色的盅虫盘踞在对面的桌子的正中央。盅虫从嘴巴里吐出四根白色的丝线。白色的丝线的另一端分别连着云浅碧的双手和双眼。
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天了,嘴里不停的重复的那两句话。原本清澈的双眸,此时竟成了深黑的漩涡,仿佛可以摄人魂魄一般。
“相信他,不要反抗。相信他,不要反抗……”
同一时刻,三水县驿站,被侍卫层层包围。
纳兰无极被绑住四肢躺在床上,眸色沉沉,咬牙道:“催发盅毒。”
“是!”
这一刻,小树林下面徐公公突然一个箭步冲到纳兰容止面前跪下,低头垂眸,道:“容王殿下,当年之事,老奴丝毫不敢隐瞒,已如实相告。望容王能信守承诺,保老奴一命。”
这一瞬,纳兰容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他顺着脑海中的声音,弯腰,去扶徐公公。
“公公快快请起!”
也就是这一刻,纳兰容止的手扶上徐公公的手臂,徐公公抬头,然后右手猛得拍出一掌。纳兰容止想要避过,可是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般慢半拍,瞬间头痛欲裂,接着熟悉的盅毒发作时的痛疼袭向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
“噗!”
思想,动作,身体同时受到迫害。他终究无力避过徐公公那一掌,一口鲜血喷出来。身体猛得撞向身后的树枝,“咔擦”细小的树枝断裂,他被直接甩了出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