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辈份再高,威望再重,难道还能把娘休了不成?而我,大不了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她休想再摆布我”
蒋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便转向一旁的文怡:“你姐姐就是这个直脾气,性子一上来,什么话都敢说,其实没那意思,你别见怪。”
文怡笑笑,横了文慧一眼:“大伯母放心,六姐姐不过就是耍耍性子罢了,哪里就真的会做姑子去?”
文慧反横回来:“得了,九妹妹,你明明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只怕也是这么想的,这时候装什么没事人儿我知道你不爱听姑子的话,但我也不是说假的,如果老太太真的逼我太紧,我便是真的出了家,兴许还比在家时自在些。”
文怡不理她,径自对蒋氏道:“六姐姐说了您过年前必会前来会合的,只是迟迟不见您,城门又关了几日,我们只当您赶不过来了,没想到您还是来了。正巧,明儿就是除夕,这时候再收拾房子什么的,就太仓促了,您若不嫌弃,不如就和六姐姐一起留在我们家过年吧。人多也热闹些。”
蒋氏忙道:“这如何使得?我原以为你们小夫妻是要在任所过年的,六婶娘一行人又要开春后方过来,我才想着借你们的宅子住一住。如今我们母女俩带了这许多仆人,你这宅子如何住得下?别的不说,我们都是女眷,在内院住下,九姑爷起居就太不方便了。我们还是不打搅了吧,至于房子,赵掌柜那边还有,叫他们打扫个院子给我们住下就是了。”
文怡笑道:“赵掌柜他们铺子后头虽有宅院,但依这康城的习俗,那房子必然不大,住他一家还行,大伯母与六姐姐再借住,只怕还不如我这里宽敞呢。您别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个跨院,别说我相公一个人,就是再来几个人也住得下。况且眼下他忙着处理公事,这个年怕是没空回来久住的。您和六姐姐在这里,我也不至于太冷清。”
蒋氏犹豫了,文慧不耐烦地道:“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吧。娘,您瞧瞧九丫头这模样,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她还是新婚头一年呢。娘家虽近,却又回不得,咱们就陪一陪她吧。她已经帮咱们租下了一处院子,若是九妹夫回来,咱们搬过去就得了,也不会妨碍他们夫妻团圆。这会子您还是先留下来吧”
蒋氏对女儿向来是百依百顺的:“既如此,我就打搅了。”
文怡皮笑肉不笑地横了文慧一眼,又再笑眯眯地对蒋氏说:“瞧我,一见了您,就高兴得糊涂了,居然忘了请您进屋看茶,快,快到屋里去吧,外头风大。”
三人进了屋里,去了大衣裳,烤着火,喝着热茶,吃了几块点心,身上寒意尽去,蒋氏便开始聊起了最近的大事:“你们可都听说了?郑王反了带着三十万大京要打到京城去呢说是要清君侧。听说宫里的郑贵妃下毒暗害皇上,哄得皇上立了三皇子为太子,又想毒死皇上,让太子登基。郑王为了救皇父,不得已起兵青州,很快就要打到平阳来了”
文怡愣了愣,只觉得古怪。这传言都是打哪儿来的?
文慧问蒋氏:“娘,这是哪里来的消息?郑王只有十万兵马罢了,至于说郑贵妃和太子毒害皇上,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您在京里这么久了,应该明白这都是瞎话才对。”
蒋氏道:“我何尝不觉得这些传言荒唐?只是郑家也不是什么好人,若他们真的倒了霉,那也不是坏事。至于太子,有皇上护着,谁能动摇他的地位?”
文怡啼笑皆非,知道蒋氏是因为郑丽君曾经陷害过文慧,所以迁怒了。
文慧也无奈地道:“郑家人不好是真的,但也不能因为他们不好,便说郑贵妃毒害了皇上。皇上虽然生了病,但清醒着呢,还能指点太子处理朝中的政务,哪有一点被人毒害哄骗的模样?郑王这话只能骗骗不知内情的小老百姓。您瞧着吧,宫里得了消息,皇上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就算郑王真的能成事,难道皇上就能立他为太子了?终究还是要弑父杀弟的。所谓乱臣贼子,都打着好听的口号呢”
蒋氏有些讪讪地:“我也明白,只是……平阳离京城远,倒离青州近些,听到这些话,即便不信,心里也要嘀咕几句的,将来便是太子登基做了皇帝,百姓们也难免有些看法。但愿太子不会恼了咱们平阳人才好。”
文慧没回应,只是看向文怡:“昨儿九妹夫回来过一趟,你可跟他打听过外头的消息了?郑王当真会打过来么?”
文怡觉得不会。申屠刚失踪以后,和他一起失踪的,不仅仅是朱嘉逸与祝绣云,还包括从康王府旧人手里收刮到的大量银票,听柳东行说,大约有三四百万两银子,其余珠宝财物是丢下了,但凭着这笔银票,已经能大大缓解郑王府的财政压力,可以说,康王府对郑王的用处已经没有了,后者犯不着再花人力物力攻打西边的平阳与康城,就凭他那十万兵马,恐怕只够北上的,想要同时在东江南岸拉开防线,都十分勉强,更别说他们已经失去荣安驻军所那支援军了。
她道:“打下平阳,也没什么用处,那里遭过一年灾,粮食本就不算丰富,平西还有一处驻军所,也有几千兵马。郑王要打,定会费时费力。至于康城这里,相公已经叫人带兵在外围护卫了,就算郑王敢来,也没那么容易成功。我们只管安心等待消息便是。”
文慧与蒋氏闻言都安心了些。等到傍晚时,柳东行又挤出时间回来了一趟,匆匆给蒋氏见了礼,寒暄几句,便退出去了。
文怡忙起身带他去跨院,那边已经收拾出两间屋子供他歇息了,又要吩咐厨房送饭菜来,再叫人去烧洗澡水,最后又将手炉塞进他怀里。柳东行笑眯眯地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揽住文怡,进了书房,趁人没看见,亲了一口。
文怡脸一红,轻轻拍了他一记:“做什么呢”
柳东行笑着在她耳边说:“我好久没安心在家住上一天了,真真想死我了。”
文怡羞涩地低下了头,柳东行又道:“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闲下来啦。到时候定会回家多陪陪你。”
文怡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这话怎么说?”
“老胡那边来的消息,朝廷马上就要正式下旨,讨伐叛军了,听说要从京里派人来,十有八九是郑太尉领兵。他虽然比不得守卫北疆的大将们,但要对付那点叛军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咱们不就能松口气了?”
文怡愣了愣,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郑太尉要领军平叛?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忧患重重
文怡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想起上一辈子的事了。自从她嫁给柳东行以来,命运就完全改变了,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全新的,从未遇到过的。她忙着经营新的人生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情去回忆凄清的前世?
而且,她上辈子在这个时候,还在二房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除了时不时听到顾四老爷夫妻说起外头的事,以及段可柔偶尔来访时带来的消息,便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她重生之后,也只能通过离家后在游历途中听到的消息,去推断那几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那时候她是个万念俱灰的出家人,一心学佛法,即便是偶尔听到了别人的话,也不会寻根问底的。根据这段时间的见闻所能探知的,也只不过是个简单的大概而已。
即便如此,文怡还是记得几件要紧的大事,除了一位郑大将军领兵出征北疆,并获得大胜以外,还有一件,便是当朝太子妃的兄长领兵平定了郑王的叛乱。
传闻中,这位小郑将军可说是虎父无犬子,称得上是智勇双全,只用一个多月时间,就剿灭了叛军主力,并且单人匹马追踪千里,捉住了逃走的郑王一家,彻底平定了叛乱。更难得的是,他容貌俊秀,身材高大,威武过人,力大无穷,使得一手好长枪,还有百步穿杨的绝技,军中年轻一辈,就数他最出色,用不了几年,我朝必定又会添一位年青有为的大将军了,云云。
这类传闻自然有其不实之处,八成是老百姓们道听途说编出来的故事。文怡现在对军中的年轻武官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眼下最出色的小将当属傅仲寅,接着便是她的丈夫柳东行了。郑丽君的兄长则从未听闻有何长处,军中上下对他的认识也仅限于“郑太尉之子”这一名号而已。北疆大战是由上官将军与阮二将军合力打下来的,没有听说有哪位姓郑的将军出头,说不定就是太子妃人选易人带来的影响。但眼下的郑王叛乱,倘若出兵的真是郑家人,那么这份大功劳还真的就要落到他家头上了。
文怡不喜郑家,不但是因为郑丽君心狠手辣,更因为她心胸狭窄。文慧与她是多年密友,只因为不知她同样倾心于东平王世子,将心事坦然告知,结果便是婚姻与名声双双尽毁,至今不得翻身。为了报复文慧,郑丽君丝毫没有顾念顾家还有一位当朝侍郎,她为什么有这样的底气?不就是因为他们郑家出了一位郑贵妃,生下了当朝太子吗?
太子储君之位已稳,而且对柳东行有知遇之恩,太子妃又与自己交好,文怡并不希望太子的地位有所动摇。可是太子地位稳固,就代表郑贵妃的地位同样稳固,郑家仗着这一位,本就已经权势滔天了,倘若这一回藩王叛乱,真叫他家再立一大功,今后想必就会更嚣张了。
只要不会影响柳东行,文怡并不在意什么人位高权重,再怎么说,郑家也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与柳东行并非敌对。然而,如果郑家得意,代表郑丽君得势,她就不希望看到这种场面了。虽说郑丽君已经嫁给了心上人东平王世子,按理说,应该十分顺心如意才对,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继续记恨文慧?万一她心里抱着怨恨,仗着娘家人的势,打压陷害顾家人,即便是外嫁女,也多少会受些影响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郑王的这次叛乱本就与东平王府脱不了干系,而郑丽君却又是东平王世子的正妻。若是让郑家人领兵攻打郑王,谁知道他会不会循私?
文怡想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便试着对柳东行道:“怎么会派郑太尉前来?郑王府与东平王府有勾结,而东平王世子妃正是郑家嫡长女啊”
柳东行也觉得这点有些古怪:“老胡那边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至于朝廷为什么会派郑太尉领兵,倒是没有细细说明。老胡觉得,可能是郑家为了避嫌,特地毛遂自荐的。横竖他要攻打的是郑王,不是东平王,用不着面对自己的亲骨肉。”
“可是……”文怡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郑王若是败了,东平王府也逃不了干系呀若是郑太尉平定叛乱后,在郑王府发现了什么对东平王府不利的证据……”
柳东行皱起了眉头:“他若真的这么做,倒还真有些麻烦。但东平王府事涉其中,通政司早就报上去了,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心里都有数,断不会因为没有在郑王府里搜到证据,便以为东平王府真的无辜。只是没有明证,终究不好将东平王府公然入罪。如今郑王提前起兵,显然没来得及跟东平王府商量好,眼下东平王按兵不动,若他能一直忍到郑王事败,都没有动作,那就真的没法入他的罪了。圣上还要顾念宫里的太后呢。”
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咱们在这里苦恼半天,也是不中用的。康城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只怕这会子郑太尉已经领旨了,就算知道有不妥,也无计可施。况且我觉得,太子殿下到底是郑家外孙,即便与郑家人有了些许隔阂,也不会当真反目的。而眼下京城周边能动的兵马,除了护卫京师那几支外,便只有郑太尉手下与京郊三大营的人可以派了。京郊三大营的首领俱是沪国公府一系,刚刚结束的北疆大战中,沪国公府门下的武将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播,若再派他们南下平叛,只怕日后有功高震主之嫌。唯有郑太尉这支兵马,既有平乱的经验,领兵的又是太子的外家亲舅,于情于理,都比别人更合适。”
文怡有些不死心:“难道你就真的甘心看着郑家人领兵前来,把有可能不利于东平王府的证据都销毁殆尽么?我们在康城,虽然对付的只是康王府与郑王府,但东平王府毕竟是他们的同伙啊先前路过东平时,因为你过门不入,他家怕是已经对你怀恨在心了。”
柳东行无奈地笑笑:“即便如此,我又能如何?说实话,即便郑太尉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好出头。再怎么说,东平王妃还是我亲姑姑呢,跟郑太尉比起来,我与东平王府的关系更近,既然连我都能肩负起对付郑王的重责大任,郑太尉又为何不能领兵平叛呢?我若真的插手此事,朝廷百官是绝不会有什么好话的。我何苦做这等费力不讨好之事?即便郑太尉毁了证据,圣上与太子对东平王府的罪也是心知肚明,绝不会姑息。”
文怡咬咬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