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行白了他一眼,随手抓了张椅乎坐下:“你本来就没比我大多少,又养尊处优的,自然养得白白胖胖了,我如今的模样虽比先前老成了,但也英武了许多,谁见了不夸是一员猛将呀?你少酸了。”
罗明敏咬咬牙:“我酸?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干的是什么活,你在北疆除了偶尔到蛮族跟前耀武扬威一把,顺便砍几个人头回来,平日也就是在军营里无所事事罢了,能费什么劲儿?以你那身手,蛮族有几人能奈何得了你?我们却不同,天天都要跟心眼多多的人打交道,说句话走步路都要小心谨慎,生怕露了一丝半点儿破绽,坏了大局,把背后的一干兄弟姐妹的性命全都葬送了,上头还要天天催个不停,别提有多憋屈了!这么干上两年,命都短了一半。你还要笑话我养尊处优?!”
听到这话,柳东行不乐意了:“罗大哥,说话要凭良心,打仗这种事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这点身手到了战场上也不够看的,本事比你我强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如今蛮族的人越发刁钻狡猾,不此从前只是一味蛮攻,我们对付他们也要勾心斗角的好不好?你那边固然是不容易,但好歹明面上都是彬彬有礼的,少有撕破脸兵刃相见的时候,再说了,跟人斗心计确实累人,但又有几个玩心眼的玩得过你呀?”
罗明敏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算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我是那种人么?”
柳东行煞有介事地点头:“只要你愿意,想怎么算计就怎么算计,就算你露馅儿了,还有无数的人替你补漏洞呢!相比之下,我在北边可是没根没基,只靠自个儿打拼的,当然比不得你自在!”
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僵持了一会儿,忽然齐齐笑了。
罗明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咱兄弟俩有半年没见了,一见面居然就相互奚落起对方来,有你这样欢迎朋友的么?”
柳东行全身都放轻松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道:“分明是你先损我的,反倒将责任赖到我头上来。”
罗明敏低头暗笑,起身走到他跟前,伸出手,神色真挚:“好兄弟,看到你平安回来,真好。”
柳东行也直起身体,起身握住了他的手,面上一改先前的打趣:“罗大哥,我也很高兴,我们俩都平安无事。”
罗明敏握了握他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拉他重新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了,正色道:“我这趟回来,只是在京中稍作逗留,但外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只当我是去东平府处理家中的生意了,因此我才没送信给你。”
柳东行点点头:“我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想知道你几时回来,没想到偶然得了你回来的信息。这么说,那边的事还没完了?”
“恐怕不是一年半载能结束的。”罗明敏叹了口气,“郑王府这些年一直在蜇伏,从表面上看,似乎一直不死心,总在暗里弄些小动作,却又无伤大雅,但实际上,他们做的准备比我们能看到的多得多,以往通政司只把郑王当成是小麻烦,委实太小瞧他了,皇家养出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容易对付的货色?”
柳东行挑挑眉:“方便说吗?我现在已经不是通政司的人了吧?”
罗明敏笑道:“你这回出征,也没少给司里送消息回来,虽然上头不可能将你的名字列入司员名册,但也不会将你视作外人。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你知道规矩,不会随便外传的。”顿了一顿,“说起来郑王府跟东平王府还真的勾搭上了,你与东平王府有些关系,知道些内情,避开也好。”
柳东行点点头:“这个倒不怕,我已经接到圣旨了,马上就要调任康南驻将,离那边远着呢,不管东平王府和我二'·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叔他们要闹什么妖蛾子,都不与我相干。”
罗明敏愣了愣:“我这两日忙,只有趁半夜才有时间来见你,倒没听说你调任的事。怎的是康南驻将?那地方还用得着你么?我还当只有老将才会被调到那种地方去养老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皱起眉头:“又是东宫搞的鬼?”
柳东行笑道:“应该不至于吧?其实以我的年纪,又只经历过一场大战,能来到这个份上,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至干以后的前程如何,都在其次。从四品的官职,无论二叔一家与族里如何颠倒黑白,也不可能再无视我们这一支的存在了。我正要回老家去给祖母与父母挣脸呢,将来能不能闯出头来,又有什么关系?”
罗明敏笑了:“说得也是,当初你要出人头地,本就不是冲着权势去的。而且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康王府虽没了,却还有些旧人在,而且去年的平阳民乱离康城也不算远,若什么时候再闹一出,你又有机会立功了。”但他很快又收敛了笑容:“不过你也不能大意,你二叔那边,能劝还是劝一劝的好。他自个儿的死活不要紧,若真的牵连到谋逆大案里头,那可是要连亲族一起倒霉的。你拿性命挣来的体面,凭什么叫他连累了?”
柳东行叹了口气,知道这是正理,只得压低了声音:“好吧,你知道些什么,是我能知道的,都告诉我吧,一点细节都不要漏下。”
当柳东行回到家里时,天边已经泛白了。他好不容易才避过守二门的婆子,回到内院,只听动静,便知道家中有的仆人已经开始起身,连忙快步走回屋里,想要回床上再眯一会儿。
文怡静静地坐在床边,听到声音抬头望来,眼中露出几分担忧:“你上哪儿去了?”
柳东行脚下一顿,笑道:“半夜睡不着,到外头书房看书去了,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这会子才醒,身上怪酸的,让我再眯一会儿。”文怡没说什么,默默地服侍他脱了衣裳睡下,低头轻声道:“大半夜的,外头风凉,便是要出去,也该多穿件衣裳。”
柳东行“唔”了一声,便拉了她一把:“好娘子,陪我一道睡嘛!”伸手便要搂过来。文怡稍稍推开他一点,却没挣扎,真的与他并排睡下,轻手轻脚地替他掖着被角。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听着他长短不一的呼吸,文怡心里生出一分小委屈,扁了扁嘴,闭上了双眼。
早上起床后,两人如同平日般,仿若无事。文怡照常张罗着早饭、家务,因为定好了要在家中宴客,宾客、请帖、菜色、酒水、用具什么的,都要开始准备了,而柳东行因接了圣旨,也要回兵部销假。夫妻俩各忙各的,倒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卢老夫人没起疑心,还特地叫了文怡过去,商量什么时候到李家去,送帖子,顺便看望李太太一家。
卢老夫人在京里的亲戚,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一家人了。
文怡也挂念着李太太一家,次日便陪着祖母往李家去了。李太太早已得到了消息,知道柳东行要调任回南,如今听说卢老夫人也要走了,心里很是不舍,拉着他们祖孙念叨个不停。
李春熙悄悄给文怡使了个眼色,陪着长辈们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告退出来。文怡会意地跟上去了。
回到自己的闺房,李春熙立马就板起脸来:“你这可恶的东西,明明知道那种事,居然不事先告诉我!”
这没头没尾的,文怡听得一头雾水:“姐姐在说什么呢?”
李春熙更生气了:“还有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文怡疑惑地看着她,“你究竟在气什么呀?就算恼我,好歹也得给我一个明白。”
李春熙抿了抿嘴,瞥了她一眼,挤出三个宇:“姓傅的!”
文怡眨眨眼,明白了,笑道:“原来是他呀,我也是前儿才听相公无意中提起的,不是说。。。。。。.是表姑父的意思么?”
“放屁!”李春熙哼哼,“是他先向我爹提亲的,不然我爹认得他是谁?!”
文怡笑了:“这话可就说得过了,满京城谁不认得鼎鼎大名的小傅将军?便是姐姐,也是仰慕已久了。他向你提亲,不是好事么?你常说,将来必要找一个英雄好汉才肯嫁人,难道这一个不好?”
李春熙红了红脸,瞪眼道:“谁仰慕他了?你休要胡说!我只是听人讲起他杀敌挺英勇的,才跟着别人一道夸他几句罢了,哪里就仰慕他了?再说,这回北疆大战,出了那么多英雄好汉,连你男人都是英雄了,他又算哪根葱?”
文怡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是是,他算哪根葱?咱们李大小姐见惯英雄,才瞧不上他呢!既如此,不如就推了吧?”
李春熙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这个么。。。。。。他如今风头正盛呢,若我直接回绝,会不会太过打脸了?传出去对我爹的名声好象也不大好。。。。。。”
文怡歪头看她:“那么。。。。。。就不回绝了?干脆答应下来好了,那就既不必担心会不会打了他的脸,也不必担心会坏了表姑父的名声?”
李春熙恼羞成怒地瞪着她。文怡只是一脸无辜地回视。两人对望了一会儿,李春熙终于收回视线,一摔袖子:“也罢,瞧他的模样倒还端正,性情也不恼人,身手也还过得去,勉勉强强也算是个英雄好汉吧。我就不故意为难他了,不过,要想叫我嫁给他,没那么容易,总要先考一考他的本事才行!”
文怡睁着大眼问:“你打算怎么考?”
李春熙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弟弟李冬瑞的声音:“姐姐!我已经送信过去了!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她顿时眼中一亮,跑了出去:“都备好了?全都照我说的办?”
“备好了!”李冬瑞擦着额头上的汗,“不过姐,你要那么多兵器做什么?还有那个石鼎,重死了,我可是问人借了专门用来拉湖石的马车才把东西拉回来的,刚才进门时,差点就把咱家门前的上马石给砸了呢!”忽一瞥见文怡出来,忙笑着打招呼:“九姐姐好!”
文怡笑着向他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李春熙:“你不会。。。。。。是打算拿那些东西来考人吧?”
李春熙扬眉一笑:“真正的英雄好汉,自然是精通十八般武艺,又力大如牛的,怎会让这点小考验难倒?我要考的东西多着呢!”又招手叫了李冬瑞近前,小声嘱咐:“明儿等爹出门上差,你就。。。。。。”
文怡看着他们姐弟小声嘀咕的模样,忽然间对那位小傅将军生出几分同情来。
第三百零九章良缘终成
回到家,傍晚柳东行从营里回来,文怡便把李春煕要考验傅仲寅的事告诉了他。
柳东行听得出了一头汗:“可怜的……怪不得今儿傅兄弟乐得笑个不停,原来是婚事有着落了?只是李家摆出这个架势……他应该不知情吧?”
文怡含笑瞥他一眼:“难不成你要去告密?”
柳东行想了想,内心十分挣扎:“这个么……好歹也是一块儿在北疆拼杀过的兄弟,我实在不忍心……”他犹豫地看了文怡一眼:“他若能跟李家大小姐成事,也是好姻缘,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文怡笑道:“你便是去告密又能如何?难不成这考验之事就会不了了之?依我说,李家姐姐一向自视甚高,不肯跟寻常官宦人家的闺秀比,以她的家世、相貌与本事,想寻一个身手出众的夫婿,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李家表姑父做了主,不经考验便定下婚事,她未必不肯依,只是这么一来,日后夫妻间相处时,她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倒不如一开始就顺着她的心意,让小傅将军历练一番,以小傅将军的本事,总不会过不了关吧?只要他过了关,李家姐姐心里的关也过了,这门亲事自然水到渠成,岂不是皆大欢喜?”
柳东行道:“就怕李小姐有意刁难,而傅兄弟也不好意思跟女孩儿比身手,至于那些力气活,再有本事的人,也经不住长时间的折腾啊谁都有力气用尽的时候,万一等他力竭了,李小姐还不肯罢休,那该如何是好?”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兄弟要经受车轮战的情景。
文怡一听,也开始有几分担心:“不会吧?我瞧李姐姐不象是讨厌小傅将军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给傅兄弟递个信吧,好歹有个准备。”柳东行叹了口气,“至少,明儿的早饭要吃饱了。”
柳东行吃了饭,便急急出门去了,文怡则担心李春熙明日若是把事情弄拧了,耽误了婚事反而不妙,便写了封信,悄悄叫人送给李太太。李太太回信叫她放心,他们夫妻早有对策,她这才放下心来。不久柳东行回来了,告诉她说一切顺利,小傅将军会平安过关的。
然而,当柳东行与几名军中同袍第二天午后扶着一身疲软的小傅将军回来时,文怡对这句话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傅仲寅浑身如同被水浇过似的,即便是在凉风阵阵的秋天,他也仍旧浑身大汗,而且手软脚软,一路由战友们搀着走路,仿佛一旦失去他们的支撑,他便要瘫倒在地一般。文怡站在二门里头,看着一群人在书房乱哄哄的,商量是该先给他弄点热茶水来,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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