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细声细气地辩解道:“二婶娘误会了,相公与我早起便去拜过公公婆婆的灵位,上了香,磕过头了。”
柳顾氏更加生气:“你这是在反驳我,说叔婆婆不如你正经婆婆尊贵么?”
文怡大讶:“二婶娘这是怎么了?古往今来,论孝顺,自然是以父母为先的。”
柳顾氏还要再说,柳复瞪了她一眼:“你又在发什么疯?”她咬牙道:“不是我发疯,只是看不下去了,这侄儿媳妇没规矩,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文怡淡淡地说:“二婶娘怎么忘了?侄儿媳妇既是顾家女儿,自然是在顾家闺学教出来的。顾家女儿,但凡是在族里长大的,都要上闺学,您不也一样么?”
柳顾氏冷笑:“如今还懂得推到闺学头上了?好,我倒要问问,是哪个先生这般糊涂”
文怡抬眼看向她,眼神不卑不亢:“闺学的先生,皆是名门之女,才德双全,不然大伯祖母也不会命顾家二婶娘亲自请了来了。”
柳顾氏顿时一窒,柳复忙制住她:“行了少说两句吧”文怡却立时向他拜倒:“还请二叔恕罪,侄儿媳妇只是见二婶娘话中辱及娘家的大伯祖母,心中着急,才忍不住辩解了两句。”
柳顾氏气得直发抖,一口气上不来,什么话也都不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夫妻交心
当文怡与柳东行坐上马车,离开尚书府的时候,凡是日落西山时分了。
柳东行一上车,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文怡却担心尚书府的下人听见了会有闲话,忙忙命王小二驾车离开,又小声提醒柳东行。
柳东行却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我从来就与他们家不对付,都差点儿撕破脸了,我不笑,他们也不会说我一句好话,我何苦委屈自己?”
文怡道:“我并不是让你委屈自己,只是让你慢点儿笑,等回到咱们家里再说。你待他们礼敏周全,他们虽不会说你一句好话,但尚书府的下人,与外头的人者见了,就会觉得你是个好的。只要把大义名分占了,无论他们家如何诋毁你,别人也不会信的。”
柳东行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着说:“娘子,以前我还真小瞧了你,原来娘乎也有这般大智慧,几句话,便堵得二婶话都说不出来,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可对。
我本来还担心,出征后你一个人守着家里,会叫她寻借口欺负了去,如个倒是放心许多了。”
文怡心中暗叹,她自然知道柳东行担心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在进门第二天便锋芒毕露,好让柳东行知道她并不是个任人拿捏的面团人儿,应对二婶娘柳顾氏,并非全无办法。他都要上战场了,她又怎能让他走得不安心呢?只是,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相公,这种事说不上大智慧,只能说是小聪明。二婶娘的话虽不中听但并不是全无道理。当时还好没者外人在场不然栽这样做,定要受人非议的。我原来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只是二婶娘欺人太甚,这头一回见礼,我若退了一步,将来就要被她彻底压住了连尚书府的下人也要看轻我几分。此事关系到相公的体面,我怎能容忍?”她的夫婿,可不是一个只知道忍气吞声的人。
柳东行这才明白,心下颇有几分感动。观妻子今日行事确卖与她平日的温婉瑞庄大不一样,他还道是自己对她了解不够,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文怡的手。
文怡心下暖暖的,轻轻挨上他的肩赞,轻声道:“相公别瞧今日我将二婶娘气得无言可驳,连二叔也不相信她看似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但这样的小聪明,偶偶使一使无伤大雅,却终归不是正道。要想截断二房恶言中份之路,咱们就要在外人面前把礼敏做周全了,还要表现得大仁大义,忠孝两全,这样一来,无论他们家的人怎么说我们的坏话外人都不会相信了。二叔在朝为官多年,官声还过得去,因为二婶娘行事不当他也受了连累,但别人只会说他治家不严谨,没能约束好委子甚至是运气不好娶了个恶妻,却不会疑心他自己就是个德行有亏之人可见这名声有多重要。相公初入朝中,名不见经传,便是有人知道你受了委屈,也不会为了你,去指责当朝尚书,便是有人这么做了,也多半不是为了给相公出头的。但若是二叔指责相公有失礼之处,便总会有人相信,从此看轻相公,那岂不是误了你的前程?因此相公行事还当谨慎,尤其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万万不要让二房拿住了把柄,若当真不慎,叫他们寻到了空子,也要想出理由解释“住大义名分。”
柳东行听得心下信服,想起自己多年以来吃过的亏,便忍不住暗惧。他之所以会失去嫡长之位,被外人视为柳家旁支子弟,甚至成为一些人眼中名不正、言不顺的奸生子,不正是因为二叔柳复位高权重,在族中也少有人能与其作对的缘故么?若非放里还有几位老人心舍昔日祖母的义举,坚守嫡庶长幼之别,不许二叔动族谱,只怕他如今的处境还要更不堪呢。而他原本以为,得了通政司的助力,又中了武进士、得报官职之后,便能扬眉吐气了。结果,他请封父祖诰命的文书递上去后,礼部把诰书与冠服一并赐下了,也没人对他的身世吭一声,连御史台也没人出头,真叫他失望不己。更过分的是,若非文怡向娘家长房求助,他这份诰命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颁下来呢。
权利,地位,还有名声,原来是那么的重要。身居高位者,即便犯下违礼之事,别人也会当作没看见。
文怡见他沉默无言,有些不安,抬头望句他,见他目中隐有怨惧之色,心下不由得一惊,忙唤他:“相公,你怎么了?”
“没什么。”柳东行搂过她,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淡淡地道,“我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他是一部尚书又如何?他巳经老了,总有一天会退下来,而我,还有大把好前程!总有一日,我要叫他……
文怡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话与她的本意似乎大不相同。她忙直起身子,看着他正色道:“相公,不可被心中怨惧左右了自己。我不求你日后大富大贵,只愿你一生平安,与我白头偕老。至于二房如何,你不是早己有了决断么?咱们又不必与他争夺那家长之位,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太婆婆、公公与婆婆在天之灵,也就能安心了。”
柳东行微微笑了笑:“放心,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文怡却不能放心,她绝不会忘记前世里,柳顾氏回顾庄为柳东行提亲时的情形,当时柳东行从北疆战场回来,军功有了,官爵有了,连柳家二房都要提防警惕,但他却受了一身的伤,甚至还有残疾……文怡打了个冷战,无法容忍这样的遭遇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还是在自己明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的恃况下。
她再也顾不得羞涩,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柳东行,将头埋进他杯中。柳东行一愣表情惊讶但很快便露出了温柔的种色:“怎么了?别怕,我知道分寸的。”
“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文怡闷声道,“请相公不要忘记,昨日新婚之夜,你曾对我许下了什么诺言。官位前程,或许真的十分重要
但是…官位前程与自己的平安喜乐,哪一个更重要,相公一定要想清楚才好!万万不可……为了争一个好前程,把二房斗下来便牺牲了自己的平安康泰,也许当时……相公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当你真的失去了以后,想要后悔,就来不及了……我相信,无论是太婆婆、公公还是婆婆,都不会愿意看到相公落得那样一个结果的……”
柳东行讶然,先是愣了愣接着感觉到有几分异状,忙伸手将她的脸轻轻抬起,面对自己,见她不知几时,已流出两行清泪,心下不由得又痛又愧,搂住她道:“是我错了,好娘子,我不该让你不安的。你放心……他目光一凛,”为了报复那些**,便要葬送自己的大好日子,我才没那么糊涂呢!”
文怡伏在他杯中,听着他惭惭平复的心跳声,总算私了口气。
当天夜里,夫妻二人梳洗过,正准备就寝时,柳东行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个果底红花织锦面的匣子,递到文怡面前。
文怡接过来,觉得有些重,又见上头桂着一把小锁,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柳东行直接从贴身的小锦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来放到她手心:“打开看看?”
文怡歪歪头,忽然有了几分了悟,便用钥匙打开了匣子,见里面原来是两大串钥匙,加起来少说也有十来把,便笑道:”这难道都是家里的钥匙?都放在匣子里做什么?要用的时候,还要特地开匣子来取么?未免太不方便了些。”
柳东行笑道:”你明明猜到这是什么东西,偏要装出个笨样子来,别是你祖母教你的吧?记得小时候,我带见我母亲明明知道父亲有何为难之处,也想出了应对之法,却要故意装作不知道,想方没法让父亲自己想出法子来,然后便夸他聪明。父亲每每高兴不巳,但事后却总能发现母亲做的手脚,面上装作不知道,私底下却跟我说,有妻如此,便该惜福才是。只是我不大喜欢这样,妻子聪明,才是丈夫的福气,何必非要妻子装笨蛋呢?”
文怡还是头一回听到公公婆婆生前的秩事,倒有几分欢喜,只是嘴上还要表一表谦虚:”我是当真不知道,只是猜到兴许是家里库房的钥匙,但瞧这数量,又好象不对,因此才问你。这事儿跟公公婆婆可不一样,凭我再聪明,也不能一瞧这些钥匙,便猜到它们的用处吧?你就别多心了,快告诉我吧。”
柳东行笑了一笑,便坐到床头,搂过她的肩,与她细细分说。
这些钥匙里头,确卖有库房的,但也有正房那几个大箱柜的。哪里装了大件的值钱的具,哪里装了接件、古董、宇画,哪里装了金银铜钱,哪里装了银票,哪里装了田契、屋契,哪里装了下人的奴婢文书……林林总总,都分说明白。柳东行还亲自拉着她,披了外衣,来到东暖阁,打开炕上一个矮柜的门锁,拿出里面的四个黑漆匣子来,给她看里头的金银首饰与零散珠宝,道:“这原是我平日牧拢了来,想着以后给你打首饰的,如今一并交给你了,你爱打什么式样,就尽管叫人打去。”
文怡微笑着合上匣子,放回原处,锁上了门,方才对他道:”相公说得明白,我对家里的银钱都有数了,今后必会把这个家管好,你去了北疆,也不必为家中担心。”
柳东行叹了口气,搂着她慢慢回房,继使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家里的下人,有不少都是尚书府过来的,你也清楚,里头必有信不过的人。比如那马有财两口子,他们的儿女倒还罢了,但这夫妻俩却是二婶的人。我原本不知,直到前些日子,二婶上门拿了舒伯去,我回来后查过,才知道是他们暗中回尚书府告的密,不然二婶也不会知道那些古董都由舒伯与嬷嬷管着。可惜没有证据,不然我早把人撵了。
你且留心着,一抓到他们的把柄,就把清出去,省得麻烦。还有,外院有个叫谷旺的小厮,虽然是外头买的,但行事总有些不妥,我托罗大哥查过,他与尚书府并不是一路人,但一心想要出头,因此深羡尚书府富贵,又有意攀附罗家,难保将来不会为利卖主,你也要小心提防。再来,便是府中的丫头,那几个老实的倒也罢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便是你自己的陪嫁,也不能掉以轻心……”
文怡轻笑出声,打起道:“原来相公管家也有一手,可比我能干多了。”
柳东行无奈地看着她:“别不耐烦,栽心里卖在不放心,一想到我走了以后,你便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烦心事……”
文怡打断了他的话:“从前我顾家六房式微时,何曾没遇过烦心事?一点一点地,也都理顺了。如今虽是到了新家,但咱们独立门户,二房没有名义事事插手,我又是当家主母,再无人能盖过我去了,对付几个不安份的下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么?我也不去跟他们一般见识,觉得不好了,尚可容忍的,就贬去外院,再不知错,就送到庄子上晾他几年,实在不堪使用的,便卖给人伢子。我治家手法虽说还算厚道,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柳东行仍旧不放心:”你不知道有些刁奴有多厉害……”
“你当我真没见过世面么?”文怡觉得有些好笑,她活了两辈子,亲自动手或许没有过,但大宅门里的阴私却没少听,若真要娘下心来,有什么做不到?她柔声安抚柳东行:”不要担心,方才我也说过了,要争一个仁义的名声,等外人都赞叹的时候,不管怎么处置下人他们又如何在外头中伤我们,外人都不会信的。”说到这里,她倒想起了一件小事,便促狭地眨了眨眼:”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今儿在尚书府,二婶屋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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