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很早，往常这位院长苏醒的时间还要往后再推半个多钟头，比起其他孤儿院的管理者，她显然要仁慈得多，至少住在二楼的那些小鬼们没有被迫就着五点的晨露或寒霜去干活。今天她心里有事，所以比以往更快速地打理好自己，灰色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棕黄色的眼睛像猫头鹰一样锐利，只是压在它们上面的那对眉毛紧紧地凑在一起，证实着这张面孔的主人一大清早就不太好的心情。
萨里夫人打开自己的卧室门时，月听得一清二楚。他就坐在充作餐厅的一楼大厅里，脚边是那个用了六年的破旧行李箱，里面装着他全部的财产。
“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了？”萨里夫人披着件半旧的晨衣，面色看起来十分严肃。
月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是的，就像昨天晚上我所说的那样，今早我就会离开，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八点的火车，去伦敦。”
就在昨天，这个身体度过了他的十七岁生日。按照巫师界的规定，他成年了。月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去寻找自己的夜骐魔杖，不过此刻身上穿的还是麻瓜的旧衣服，他这才想起魔杖暂时被放进了行李箱。但是这无损他的好心情，十七岁对于一个巫师来说很重要，这意味着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他都可以尽情地使用魔法——在不破坏巫师法律或是被魔法部发现的情况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学校对学生做出这么奇怪的规定，年满十七岁就要自己承担自己的人生？”萨里夫人不满地说，“你还是个孩子，圣玛利亚完全可以继续做你的家。”
可惜我从未把它当做自己的归宿。月在心底这么回答，面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萨里夫人。但是我已经十七岁了，事实上，十六岁就该离开这里了，我已经多待了一年，再这样下去新来的孩子就要没有地方住了。”被经济危机和战争影响，麻瓜世界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当铺和孤儿院倒是越来越生命力旺盛，不过前者是赚的盆满钵丰，后者则是被孤儿们塞的快要爆炸了。
萨里夫人叹了一口气，明白月说的是事实，她看着月，那双锐利的棕黄色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纱，变得不那么通透了。但是月用不容拒绝的笑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所以她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么，我该离开了。”沉默了几秒钟，月这么说道，俯下身提起行李箱。
萨里夫人送他一直走到孤儿院的围墙边，她站在铁门里，月站在铁门外，两个人都不是很想说话。月最后看了一眼铁门内的女人，比起六年前，她已经苍老了不少，在身后红色砖瓦的映衬下，那头灰发中有银丝闪动。
月轻轻点了下头，忽略掉心底隐隐的触动，言简意赅地道别：“别了，夫人。”
走过街角一离开萨里夫人的视线，月就闪进了一条无人的阴暗小巷。
一个成年巫师使用麻瓜的方式去伦敦简直是个笑话。月抛掉纯属虚构的车票谎言，从行李箱中抽出魔杖，虽然还没有参与和通过幻影移形和显形课程，不过对于这种魔法，他早已驾轻就熟。
要去的地点很明确，月在内心竭力回忆对角巷的模样，力求每一块砖瓦都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然后他握紧魔杖，原地旋转起来：“Disapparation（幻影移形）！”
下一刻他出现在距离曼彻斯特几千英里之外的伦敦，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街道，清晨的阳光洒在头顶，和圣玛利亚孤儿院围墙内的温暖没有什么不同。
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是理查德昨天寄来的生日礼物，据说每一个成年男巫都必须得到这么一块魔法表，以纪念一生一次的十七岁。金表盘内几颗星星不停地跑动着，月花了点时间才看懂它，已经八点了。
对角巷还没有多少客人，许多店铺才刚刚开门。月悬浮着自己的行李箱，迈步向破釜酒吧走去，离开学还有一个月，他需要一个暂时的住处。
破釜酒吧的年轻店主汤姆笑容满面地迎接了月，给了他一把挂着十五号牌子的钥匙。月放好行李便重新回到了对角巷的阳光下，一天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当其冲的就是——寻找一份兼职。
他首先询问了汤姆，破釜酒吧的主人遗憾地告诉月，他一个人完全能够应付得来这些客人，不过或许后面的街道上有人需要帮手。
月接着来到了丽痕书店，那里的经理十分礼貌。
“非常抱歉，上个星期我们才招聘了一位店员。”他指了指书架旁摆放新书的年轻人，然后对月不露出牙齿地微笑，“勤工俭学是件好事。虽然这件事无法帮助你，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课本，丽痕书店一定可以让你满意。”
其他店铺也很难挤出一个多余的位置把月塞进去，似乎一下子工作就变得稀少起来。月有些失望，他需要一个暂时能够提供薪水的地方，虽然霍格沃茨的助学基金能够支付他在校期间的费用。不过离开学校以后呢？月需要提早做好准备。
走出药材商店，街道上的阳光依旧开始有些晒人了。月眯起眼睛，一眼看到对面的橱窗里放在紫色垫子上的那根木棍——奥利凡德魔杖店产品。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月推开了那扇门。
店堂里还是那么狭窄，进门时从架子后面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铃声。老奥利凡德依然不知去向，月在唯一的长椅上坐下，注视着空气中仿佛静止了的尘埃在内心感慨，这里六年来都没有一丝变化，一切都和自己第一次迈入门槛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上午好。”
奥利凡德或许感应能力惊人，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客人进门不到一分钟，他就会从店铺的某个角落冒出来，用那双诡异的银白色大眼睛和贴着后脖子响起的轻柔嗓音吓人一跳。
“上午好，奥利凡德先生。”月平复一下心跳，镇定自若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哦，是你。”奥利凡德一眼就认出了月——或者是他手上的魔杖，他低下头关切地注视着夜骐魔杖，柔声细语地说，“我还想着，居然会有客人这么早来寻找合适的魔杖，没想到是位老朋友……十四英寸，桃花心木，杖芯是夜骐的眼睛，是吧？”
“您的记忆力还是这么好。”月恭维着，满意地轻挥魔杖，夜骐魔杖也回应似的在头顶洒下一大片闪闪的金雾。
“我记得自己制作的每一根魔杖，那些卖出去的更是记得无比清晰。”奥利凡德也抬起头去看那片金雾，“真是了不起的默契，我看得出它和你的关系比起五年前更加紧密，事实上，已经不仅仅是服从与被服从，而是如同兄弟、挚友一般的……我记得五年前你来找我时说，这根魔杖保护了你，之后它还有过类似的壮举吗？”奥利凡德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
月立刻想起二年级结束时夜骐魔杖将罗莎莉的死咒弹开的那一幕，点头说：“有。虽然只有一次，不过那种感觉让人印象深刻。”
“不妨谈谈它吧？”奥利凡德鼓励地冲月点点头，看起来兴味完全被挑起了。
月立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夜骐魔杖发出巨浪一样的光波将敌人击飞的场面，当然略去了敌人的真实名字和原因始末。奥利凡德果然对夜骐魔杖的能力大加赞赏，那双银白色的眼睛愈加闪亮，简直就像是在昏暗的屋子里点起了两轮小月亮。
“精彩，精彩。我很久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了，魔杖是神奇的，巫师也不能称作平庸，但是两者的搭配往往只是碰撞出了一些火花，像这样亲密还真是闻所未闻。”奥利凡德感慨地说，向月伸出手征求般地问，“我能够再看看它吗？”
月微笑着望向自己的魔杖，夜骐魔杖正因为主人喜悦的内心微微颤动着。他抬手将魔杖递了出去：“请便。”
奥利凡德接过去后便陷入了全神贯注的观察研究，他在手掌上翻来覆去地检查着魔杖，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约莫二十分钟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将魔杖还给了月。
“对了，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他这才想起了正题似的问月，“我想应该不是为了维修或是保养魔杖吧，我看到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月温文尔雅地一笑：“哦，我只是想询问一下这里是否可以提供一份兼职，不过——”
奥利凡德干脆地打断了他：“原来如此。”他几乎没有停下来考虑便不假思索地说，“正好，我这儿正缺一个学徒，你就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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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死亡棒、命运杖或老魔杖
就算事先有人告诉他奥利凡德需要一个学徒，月也难以想象得到那个名额的人会是自己。不过后来仔细想想，月觉得还是有迹可循的，奥利凡德显然对夜骐魔杖充满了兴趣，相对的，对于被夜骐魔杖选中的自己也无法不关注，还有有什么比把研究对象放在鼻子下面更近也更妥当呢？
总之，当确定能够在奥利凡德魔杖店找到一份兼职后，月便从破釜酒吧退了房，带着全部的行李搬到了奥利凡德魔杖店的阁楼上。那里有一个充作杂物间的房间，恰好可以作为临时的免费住处。
月的工作也很简单，白天只需要帮奥利凡德整理货架，将制作好的魔杖装进大小合适的盒子再放到相应的架子上。这可是个技术活，每根魔杖的杖身和杖芯都是不同的，月必须一眼辨认出杖身的材质，把它分门别类，和同样材料的魔杖放在一起。用奥利凡德的话来说：“魔杖材料有些相生，有些相克，把魔性互相排斥的魔杖放在一起就好像把两个个性不相投的巫师关在一间屋子一样危险。”
应付客人的事当然不需要月来做，他可做不到像奥利凡德那样，对每个购买魔杖的人都熟记在心，也没办法一眼看出巫师的素质从而找到和他属性接近的魔杖。月能做的，只是在奥利凡德出现后帮助他拿取魔杖，打打下手。英国巫师的魔杖都是在奥利凡德这儿制作的，别的国家的巫师倒是鲜有人来，每年去霍格沃茨的学生不过七八十个，这样下来每天接待的客人倒也不多，所以月的工作还算轻松。
平时奥利凡德就待在店堂后面的小院子里，那个不大的后院被各色木料和一桶桶一箱箱的羽毛筋络之类的玩意儿塞得几乎没有落脚之处，院子上空还用魔法加了个棚顶，看起来倒像个小型仓库。奥利凡德总是在这堆杂物中选择合适的材料然后钻进工作间鼓捣好几个小时。
月在关上店门后的那段时间也获准进入工作间帮忙，奥利凡德在闲暇一点的时候会透露给他一些魔杖学的知识。就是在那里，月第一次完整地听说了老魔杖的传闻。
那是八月初的一个傍晚，阳光从对角巷的这一头渐渐退去，就好像一条被渐渐卷起的绸带。月站在奥利凡德魔杖店的褪色招牌下面，眼看着最后一个带着斗篷的身影旋转着消失在鹅卵石街道上，才退回到店里。
是时候打烊了，月从袖子里抖出魔杖，在空气中有节奏地挥舞起来。这段时间的锻炼下，他在家务活方面的魔法造诣有了很大提升。店门砰地合上，门闩咔哒一声落下，地板上的灰尘和空纸盒打着旋儿飞进垃圾桶，架子上摞得高高的盒子颤动着码得更整齐，响铃叮叮当当地响了最后一下，店堂又一次清理一新了。
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收起魔杖来到后院。奥利凡德大概听到了响动，在工作间里大声叫道：“Light，替我准备一根梨木枝！”
梨木枝在作为魔杖材料之前的古老岁月中，往往有着驱逐恶灵的重要用途。当魔杖成为巫师必备武器之后，梨木具有的圣洁气息和其特有的抵御负面魔法的强大功效使它倍受不爱争斗的女性巫师的喜爱。奥利凡德这次制造的魔杖很可能会选择一位小姑娘作为主人，月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努力在拥堵的空间中朝着梨木的方向前进。
跨过砖地上一个泡着龙筋的圆桶，月站在了一捆梨木枝前，这些梨木枝是奥利凡德一个月前亲自弄来的。作为魔杖店的店主，一年中除了开学前的这段日子，其他时候老奥利凡德不得不为了制作好魔杖而四处奔波做好准备工作。杖芯可以去专门的神奇生物养殖基地选择，但是杖身的来源地就需要自己四下留心了。
月伸出魔杖，点了点其中一根格外笔直的嫩条。梨木枝嗖地从捆扎得紧紧的绳子中挣脱出来，悬浮在他的正前方一臂远的位置。这根树枝看起来还是那么鲜嫩，就好像上一刻还处于护树罗锅的精心保护下似的。只有具有魔性可以作为魔杖材料的树木上才会看到护树罗锅的身影，这几乎是魔杖制作者之间的共识了，奥利凡德这样告诉月。至于怎么样在护树罗锅又长又锋利的爪子下获取树枝——神奇生物课上早就传授过这一知识，所以月很清楚——只需要用一些土鳖蛋就足以抚慰这些爱树如命的小家伙了。
月用一股温和的暖风将嫩枝裹在其中，将多余的水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