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特愣了愣,然后回头看加文。加文不知现在是什么表情,就算是宠物,对于“借”、“送”这样的词汇也不会表现出愉悦欣喜,更何况加文是伊尔特的心腹,一个贵族。
“怎么了,伊尔特伯爵?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伊尔特遮掩起自己的尴尬,继续微笑着好像不以为然,“当然不是,我只是对阁下的口味有些惊讶。加文的脸的确有些见不得人,因为……”伊尔特使了个眼色,加文稍稍抗拒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伸手,慢慢地把面具摘了下来,然后视野里不出意外地捕捉到了格雷希里皱眉嫌弃的脸色。
任谁看到这么一张面目全非的脸都会如此吧。
“加文是纳克科尔领地的幸存者——对,就是被德修尔殿下毁了整个领地的时候,加文正巧在领地边境,因此保住了性命,只是嘴以上都被毁了。”伊尔特解释着,“如果您仍旧不嫌弃的话,我自然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格雷希里也有些犹豫了,不过当他看到那个好像交易筹码般被在谈论的准爵有些屈辱地咬了咬完好的嘴唇时,又下定了决心。
“很好,那么我就七日后再把他还给你了,伯爵。”
Verse VI
七天对于整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回到伊尔特身边的加文依旧是他的心腹准爵;格雷希里对拉德的代理领主非常满意,对于拉德以及伊尔特自己的领地都给与了更多的照顾;伊尔特也非常得意他的冒险成功,使他可以向着自己的目的着手下一步。
但这七天对于加文是怎样的经历只有他才知道;而这七天对于未来的意义,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显示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算盘,关注着自己关注的事。在底下发生的事不总是会被上层的耳目捕捉,所以在魔界东部发生的这些事并没有引起万魔殿的注意。撒旦在这种事上从来不是滴水不漏的严谨统治者,而德修尔即使收到了些关于伊尔特贿赂格雷希里的报告也并没有怎么当回事。毕竟格雷希里作为东大将军还是称职的,为了一个伯爵而找他麻烦不合德修尔的性格——这样简直就是在给德修尔自己添麻烦。身为撒旦身边的第一人,需要德修尔忙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更何况在这些年里,又多了一件牵扯着他的思绪的事。
他的曾外孙,一个被取名为方凌的男孩。凌是名,方是姓,很典型的东方人类的名字,比起西方皇室贵族冗长的姓氏,这个名字寒酸得像贫民。但是总有一天,这个男孩会舍弃这个名字,开始新的生命。伴随撒旦的祝福出生,他天生便获得了很多,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当地的教会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珍妮弗的纯血身份,珍妮弗为了保护襁褓中的外孙而与神职者们同归于尽,年轻的父亲也在打斗中丧命,只有珍妮弗的女儿带着婴儿逃脱,开始艰苦的独自抚养孩子的生活。
德修尔并没有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从那之后看到的情景中才得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女儿。德修尔不记得在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满着怎样的情绪,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后悔,又或许是冰冷的平静。但是他为珍妮弗感到骄傲,她是自己这个曾经的亲王的纯血女儿,理应享受着公主的华贵生活,但是她却出生在一片不属于血族的土地上,又在那里为了家族的希望而死亡,连威弗尔的领地也没有踏上过。威弗尔的族谱也许还根本没有她的名字,但是德修尔记得她,将来他的曾外孙也会记得她,然后将她的名字告知所有的族人,所有的血族。
是的,一定会的。虽然过着贫苦的生活,但凌却在顽强地成长。德修尔甚至觉得他和王子时候想要复国的自己很像,为了生存可以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楚楚可怜地博得别人的同情,但骨子里却是不服输的性格。他很聪明很优秀,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底下藏着的是更适合黑暗法则的东西,只要属于他的力量觉醒,他绝对可以成为王者,甚至超出自己的期望。
而这样的机会的获得并不是非常困难。传承的两个条件——男性和来自同族的初拥——第一个已经满足,第二条也出乎意料地简单。奥古斯汀就在那个城市,德修尔无意间发现这一点时几乎要惊呼出来。这不是什么巧合,德修尔相信在那片辽阔的大陆上体内都流淌着他的血液的两人会相隔如此近一定是撒旦的安排。奥古斯汀似乎已经在那里居住了很久,斯蒂芬森?莱特侯爵也隐居在人类之中协助着奥古斯汀。但是距离仅仅几条街道,两个孩子却从来没有相遇。眼看着凌从幼小的男孩成长为少年,然后少年的母亲多年劳累一起爆发,不久便与世长辞,少年的生活变得更为艰辛,如同一只蝼蚁一般随时都会被人类社会踩踏得尸骨不存,德修尔开始有些等不及。但是他知道,凌是撒旦的仆人,撒旦是不会让那种荒谬的事发生的,所以他只需等待,等待撒旦给与的机遇。
接下去的事实也证明,撒旦并没有忘记他还有那么个仆人——也许几乎已经忘记了,但在16年后的某一天又被他从记忆中翻了出来,也许是完全偶然,但又好像有预谋似地。
“德尔。”
撒旦出现在德修尔的身后,手从德修尔的背后和处政厅的高背椅之间穿过,搂过他的腰,嘴唇贴上那头灿烂柔软的金发,当滑到那嫩红色的唇瓣时,怀里的典雅青年已经变成了惊艳少年。
“撒旦……”犹如平时一样激烈的吻,德修尔稍稍喘着气,看了一眼桌上的钟。现在是下午5时不到,下午茶的时间早过了,晚餐又嫌过早。撒旦在这时候来找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虽然不能排除只是纯粹想抱他了的可能性,但最近两人都在万魔殿,生活因此规律了不少。撒旦纵使精力旺盛也还是会考虑到德修尔的身体,纵使晚上经常索取无度,白天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留给了德修尔处理公务,只是偶尔来些亲吻戏弄的小甜品。
“我们回寝殿去。”撒旦玩弄着德修尔的头发,然后把他抱起来。德修尔观察着撒旦的表情,那看起来并不像是情欲,金色的眼睛里怎么看都是一种狡猾。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德修尔问。
撒旦的眼珠向他转了一下,接着嘴角微妙地提起。
“看戏。”
* * *
寝殿里多了一张长榻,上面铺着厚厚的皮毛。撒旦抱着德修尔慵懒地躺下,叫了侍者送了些水果美酒,非常标准的看戏模样。德修尔正猜测着到底是哪个倒霉鬼成了撒旦的娱乐节目,长榻面前开启了魔法的画面。
画面中是不怎么悦目的景象。一条夜色下的破街,乱七八糟的涂鸦和挤在石缝里的野草争夺着墙面,地面上看得到一堆堆的垃圾,仿佛可以让人嗅到散发出的臭气。就在这样的地方,墙角处偎着一个人,靠着墙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偶尔抬起的脸消瘦而苍白,但却是德修尔无比熟悉的容貌。
“凌……”德修尔的眼睛顿时睁大,身体一下子抬起来。
“心疼了,德尔?”撒旦却毫不在意自己的仆人的落魄样,低声笑着。笑声听起来不是在对现在的画面的评论,而是依旧在等待好戏的开场。
德修尔停顿了动作,然后放软身体,重新靠回到撒旦怀里。
撒旦把他的衣襟解开,享受着他丝绸般的肌肤。
“小蝙蝠已经在那里等了三天了。”
“什么?”德修尔诧异,仔细观察画面里的凌,但身体上的敏感处被撒旦抚摸,思想不停地被分散。
“几天前我做了件事。”撒旦把德修尔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突然很好心地解释起来,“我不舍得让我的德尔越来越着急,所以就稍稍帮了个忙。小蝙蝠已经等了三天了,‘他’也该出现了——看,来了。”
“他?”德修尔觉得疑惑,回头,只见画面中出现了另一个人。英俊的青年,从衣着来看完全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点滴金色,曾经时常被评论说不愧是父子的一双绿色眼睛。
“奥古斯汀……”
Verse VII
“奥古斯汀……”
德修尔愕然地看着画面,他完全没有想到撒旦所说的“看戏”竟然是指他期待了十几年的相遇。而撒旦所说的几天前做的某件事,德修尔即使还无法想象出究竟是什么,接下去的情景也足够解释了。
幻视里的奥古斯汀对于看到墙角的那个少年显得有些意外,凌抬起头对着他勉强地笑了笑,显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东方人,还想再被我咬一次?」
奥古斯汀皱着眉。听到此话的德修尔也不由地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感到撒旦的手掌从后面伸过来,抚摸他的下巴,吻落在他的颈侧,声音就在他耳边发出。
“真是个迟钝的血族。”撒旦有些嘲笑着,“都咬过小蝙蝠了,竟然无法分辨出那鲜血的滋味。”
德修尔在心里赞同,但并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自己的这种责难也许是因为太过期待威弗尔的复苏,毕竟他来到魔界之前什么也没有告诉奥古斯汀,要奥古斯汀在这茫茫人海中意识到他与凌的相遇会对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也许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也对,毕竟不是我可爱的德尔,只是区区一个血族。”
撒旦很容易地洞察了德修尔的心理,一边藐视奥古斯汀,一边把德修尔的衣服从肩上褪下。繁复的好几层衣物被撒旦丝毫没有仔细可言的动作弄得缠在了一起,德修尔不得不把头转回,身体稍稍换个姿势方便撒旦的行为。而就在这时,幻视里突然传来了奥古斯汀的笑声,鄙夷的大笑声。
德修尔的动作不禁停顿,眉头再次皱起。
“真是没有教养的笑法,看来人界的陋习把我的子民都带坏了。”
撒旦依旧在事不关己地评论。德修尔忍耐着,一边听着幻视里凌与奥古斯汀的对话,一边与几乎把手臂缠得不能动弹的衣物斗争着,直到撒旦终于没有耐心地把它们直接撕裂,德修尔才有了空闲回头。但一回头,看到的却是奥古斯汀把凌提了起来,头埋在他的脖根处,那姿势毫无疑问是在进食。
德修尔优美的眉毛顿时不悦地扭了起来。
威弗尔的金眸公爵,理应是把礼仪看成信仰的一部分的表率者竟然在这种不堪入目的地方用这种粗鲁的方式进食!充当食物的竟然还是拥有威弗尔的未来希望的少年!更荒谬的是,将嘴唇移开凌的脖子奥古斯汀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凌,简直好像一个粗俗的流氓。
德修尔的心里升起了某种非常不愉悦的猜测,不到十秒,那个猜测便被验证了。
「做我的人怎样?」
德修尔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了。他想象过奥古斯汀与凌相遇时的种种可能性,但唯独没有想过两人会在这种不堪入目的地方,进行宠物交易一般的话题。德修尔的表情僵硬着,抱着他的撒旦已经快把他脱光了,手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周游,却没有得到平时那样诱人的反应,正要把他的脸转回,考虑如何惩罚他的不专心,德修尔的某种情绪终于爆发了,只听到那魔界的天使用天籁般的嗓音咬牙切齿般地挤出了一个词。
“混蛋!”
房间里一下子好像安静了数倍,幻视里的声音在传出,但似乎如何也遮掩不住那一个词的震感力。连撒旦也瞬间停了手,扬着眉毛把目光从幻视移到德修尔脸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德修尔的侧脸,珍珠般的白皙带着惹人怜爱的红潮,嫩红色的嘴唇紧紧抿着,眸子里没有金色的预兆,但也不是平时那种平静的翠绿。平时德修尔的绿眸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金眸又仿佛汹涌的魅惑,或者是令弱者颤抖的威慑。但是现在,那双眼睛就仿佛是流动的湖水,水灵而鲜活,说是愤怒却更像是兴奋,但说兴奋却也的确在生气,简直就与刚才从优雅得无懈可击的德修尔嘴中听到脏话一样不可思议,他的德尔竟然会将这种矛盾的表情放在脸上。就像个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糖果却发现糖纸实在太难看的孩子一样,别扭着挑剔着,同时兴致勃勃。
但这的确是德修尔,在其他任何生物面前都不会出现的德修尔。没有优雅圣洁,也没有故意的引诱魅惑,但是可爱生动得让人咬牙。
撒旦觉得自己的欲望非常迅速地涨起来了。
坐在他身上的德修尔自然也非常明显地感到了身下某个事物的变化。
“撒旦……”德修尔回头,正好被撒旦顺手拉过下巴,一下子压到身下,眼看着就要狠狠地吻住,幻视里传来了衣物的撕裂声。
主仆两人一起把视线投过去,凌雪白的身体在破旧黑暗的街道的背景中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第二个“混蛋”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