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麻烦。既然让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该分的分,该留的留,但一定要留够,几十个娃靠你养,很费银子的。”
“你怕麻烦,我不怕?”独孤棠好笑。
“你不怕。说身份,你是定国公之子,穷是怪异,富是天生,突然挥金如土,谁会怀疑?说力量,你是蛟盟盟首,三十八支好剑归你用,谁怀疑就打得谁不怀疑。”采蘩这才想起问,“独孤棠,我以为你不当将军了。为何带兵?为何在此?”
“你一向聪明,为何明知故问?”独孤棠沉眸,笑容渐真,“自然是为你。”
采蘩的心一撞,咚声那么大,冲振她的耳膜,无意识重复,“为我?”
“是,为你。”他告诉她,他字有狐,那刻起,不隐藏真心。“采蘩,我对师父失望,但他有句话我听进耳里,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易引火上身的姑娘,靠得太近容易招怨。靠得近,是我的选择。所以,有怨来就得挡。心小挡不住,就心大;平民百姓挡不住,就当了官来挡;你的敌人我的对手当多大的官,我就一定得到同等甚至更大的力量。”
“……”采蘩鼻子发酸,但不能松口,“因为……我们是知己?”
褐果瞳中映着她,独孤棠呵然。
第276章诺
水流哗哗,码头上人生鼎沸,但采蘩充耳不闻,只听得到人的声音。
“我知拒你两次,你虽口上说罢了,但却对我闭了心。是我伤了你,我自然承担。”独孤棠酷冷的五官因温暖的笑而柔和,“你若觉得知己能让自己心里轻松些,那就当知己。三抵二,你若还是有疙瘩,那就别抵了,我也不想你别扭着又非得装作烟消云散的样子。认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有些地方特别小心眼。不过,不妨事,你别委屈自己,我也一样。可是,我得在知己之上加红颜。红颜知己于我,一生只此一人,没有什么家里家外。她不嫁我,就不会有第二个成为我妻的女子。”
采蘩攒着手心,如同攒着两团火。
独孤棠统统看在眼里,“我并非在求亲,所以你别慌张。采蘩,你我相识之初就已经非比寻常,彼此往来全然不同其他男女,实在不必拘束于世间的俗见。确实,我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你当我知己,无妨,但我不想你因此以为我回应着相同的感情。这么说吧,我个性不好,也许疼我的人都走得早,所以就多变了,且以为只要不动情日子就好过些。你两次说要跟我走,哪怕我是真想带了你去,可我自知缺陷,实在不敢答应。然而,如今我敢跟你说,因为是从你身上学到了勇气。我对你动心,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让你自救,到现在为你操心,不是你所谓的知己友情,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不容自己错辨,更不想你错辨。但,我告诉你,不是想你这时答应嫁我,而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独孤-棠——”她费劲地说出他的名字·心跳太快,呼吸却迟疑。
“采蘩,我穷,啸崖那么多银子可能都富不了我;我吝啬′阎罗割坏我的军帐,我还让他陪银子;我冷狠,杀人不眨眼,你也亲眼见过;我自私,不是自己人,不会想到帮忙二字。我还是不孝子,忤逆子·暴烈的大公子。我也给你机会看清楚我,如果你还愿意跟这样的我走,我恳求你——”独孤棠的笑容隐去,目光灼灼,“恳求我心爱的姑娘,不是给我第三次拒绝的机会,而是给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答应的机会。”
采蘩蹙眉抿唇,眸中蒙上一层轻雾·“独孤棠,我不知道——”她下定过决心的。
独孤棠完全懂她,轻言轻语·目光绵长,“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只要记住,我的心意拽在你手中,能不能实现全在你。此诺一生。”
“哪怕知己一辈子?”采蘩定定望着他。
“知己一辈子,你不嫁,我不娶。”他的诺言一向重如山,却还比不过这位姑娘在他心中的份量。知道她竟已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开始有动作。
采蘩心潮澎湃,两世为人·她怕爱又渴爱,但居然遇到一个恳求她的男子,令她想哭。东葛是她用了心机的,身为无姓的奴婢,当时她只知这条摆脱卑贱的路,因此虽然不是口头上说·实际等于是她求他。这一世有向琚,家世相貌才气胜东葛良多,说想娶她,由妾位到妻位,却自始自终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便被她连番拒绝,也不曾低过头,使尽手段逼她臣服。她可以想见,真嫁他就是君为天,能容她的小聪明,一定不能容她的小心眼,迟早磨灭了所有对她的疼惜,改爱另外贤惠可人的女子。
然而,独孤棠说,恳求她。这三个字在她心里引起的震动前所未有。前世她为嫁富对男婚女嫁之事特别关心,何曾听闻有男求女的?民间流传的那些所谓凤求凰,也不是这般直白,隐隐晦晦,七折八弯,最后还是女子自我满足,觉着男子求她了。
她闭眼深呼吸。独孤棠真心,她懂了,而且她也相信他的话里没有虚言。他给他自己一个机会去喜欢她,也给她一个机会去看清楚他。没错,前世她错看了人,今世不该重蹈覆辙。因为对他刹那的心动,她曾两次告白,但当他以独孤将军的身份出现时,她就想也许被拒绝是件好事。独孤棠是谁,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真性情,他的生活,他的一切,她一点都不了解。东葛绝情,她在流放地以为知道得够清楚了,到这一世却才将那位的真面目全看仔细,根本是不可能一起过下去的人。她因独孤棠的拒绝而自尊受伤,可刚才独孤棠说失去,她方明白他的拒绝有前因。如果两人走到一起,最终她却发现过不下去,他心里的伤会比她更重。
“独孤棠,我会好好看清楚你的。”到此明白巅|情是两个人的事,率性能获得快感,但也可能很快冷却,他给她一辈子的诺,她也得回一辈子的诺才行,因此要慎重。“如你所说,你我相识已非常,不在乎世人俗见,未必你说喜欢我就得在嫁和不嫁间立刻给答案。日后我们相处的时候很多,我若改主意,也许——也许—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等着。你尽管看,哪里看不惯,说出来,我说不定能改。”独孤棠语调渐轻松。
“说不定能改?”采蘩觉得好笑,“不是一定会改?”
突然她收敛笑意,眸光淡凝,“五公子。”向琚走过来了,大概是她和独孤棠说得有些久,他微眯着双眼,似有猜臆。
独孤棠转身,神情也恢复冷峻,“向大人。”已不为向家做事,称呼得变。
“我想起来了,采蘩姑娘也见过独孤少帅,从六宝楼棠大掌事变成了如今来迎我们的北周云蛟少元帅,你一定大大诧异了一番。”向琚不动声色看着两人,有种感觉,好像他们之前那种旁若无人的默契转成了一致对外的默契。
采蘩听到少帅这个称谓,瞥了独孤棠一眼,真心叹道,“了不起。”
独孤棠却对向琚道,“向大人有所不知,我与采蘩姑娘在齐地已经见过面了。你应该记得当初送采蘩姑娘回北江州大营的是央将军吧?他乃奉我之令护送。也是巧,我率罗大帅帐下先锋军在半路遇到了采蘩姑娘。”
采蘩本只想认送燕窝那段,料不到独孤棠居然把北齐的事也说出来了。再一想,也是,向琚见过央送她,他又要到长安去,这事一问就知,瞒了反而有鬼。
这下轮到向琚惊讶了。他一开始就已经认出央来,当然也瞧出央和独孤棠的兄弟情谊,但怎么都没想到当初采蘩在北齐遇到的周军是独孤棠领的。照理这也没什么,可他沉了脸。
“采蘩姑娘原来早知棠大掌事是独孤将军,竟然在兰烨面前只字未提,不知何故?”他气得是这个。
采蘩挑眉,“五公子这话好没道理。独孤棠是大掌事也好,是将军也好,都是他的事,都该由他开口说,我怎能随便在人前搬弄?”
“向大人,是我让采蘩姑娘不必提起的。你和四公子对我不薄,我本想打完仗就亲自登门解释道谢,谁知我还没去康城,你就成了南陈正使。其实这差事无需用到我,我觉得是个和你见面的好机会,因此跟罗大帅讨了过来。”圣旨到的时候,罗扬大军行到襄州,他正好也接到采蘩随使团转道嘉陵江的消息。立刻知道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料,采蘩定会被迫到泸州认乡亲。仗打完了,他又不想受皇帝的封赐,直接跟姐夫请辞,日夜兼程赶往凤尧村。同时,又安排尉迟讨了这差事,带了护兵来迎,以防更多对采蘩不利的阴谋。
好的是,独孤棠虽不在意功名利禄,但罗扬这个姐夫却希望他成为自己这方的得意助力,自作主张帮他接了圣旨,要尉迟带给他。
一切似有冥冥天意。独孤棠决定不再隐藏自己对采蘩的真心,而师父的话令他重新考虑自己的路。向采蘩求亲的三个人,以向琚的力量最强,且对采蘩颇为执著,若用谋算,自己就必须与其地位势力相当。再说劫银案,牵涉出越来越多的人和事,阴影重重,自己和采蘩已经无可避免卷了进去,当平民百姓似乎自欺欺人了。
师父的话语中隐藏深深的无奈,警告他不要追查背后的主使,可见阴谋还在继续。齐灭了,陈帝年事已高,周帝的身体自去年起也一落千丈,眼看江山动荡的大好时机就要来临,任何阴谋都该动了。对他而言,当年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就是师父利用蛟盟杀人。至于师父为何这么做,除了利用之外,是否还有莫可奈何,他不想去探究。兵工场到底是为谁造武器,又到底是谁要造反,他也没有兴趣。但得未雨绸缪,因为很多事并不是他说不探究没兴趣就大吉了。劫银案跟采蘩半点关系都无,她却和他一样深陷其中。再者,啸崖下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主使人若知道,必然起杀心,总不能等死。
因此他接了旨意,也因此他变成了云蛟少元帅,统领四方少将。当初为了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练武,杀盗,逍遥江湖,如今为了自己,为了采蘩,他再入激流,誓必强大!
第277章新鲜的饵
由独孤棠领着,再没有人能拖拖拉拉耍心计,一路快马加鞭,但凡有官驿才会歇上一晚,这天已到隆州,十日不到就完成了近半的行程。。但在两州边界的镇上补充食物和水的时候,苦不堪言的余砻找上独孤棠,说什么明日都不肯再赶路了。
“为何?”独孤棠是可以听道理的人,“过了隆州就入汉中,然后从雍州入长安,统共不过再十日。北齐归入周境,长安庆贺连连,各路封赏不断,砻公子却要错过这般的热闹?”
余砻因为看央不顺眼,连带看独孤棠也不顺眼了,语气不佳,“这才刚进腊月,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呢,死赶活赶做什么?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都在路上,我受得了,我夫人也受不了。”
“不怕遇到北齐那些人?”央就坐在一边,嘴角冷勾。
“十日前他们在通州,十日后还可能在这附近?恐怕早就出周境了。”余砻也冷笑,嘲央没脑子,“再说,他们敢在官道上打劫么?我带有二十多名随护,是爹亲自挑选的好手,而且会这么倒霉偏偏劫我?你们要走只管走,横竖我是不走了,要多休息两日。”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请砻公子自便。”独孤棠无所谓余砻跟不跟,当下应允。
余砻对央眉毛一扬,得意得走了。
桌对面的尉迟觉伸过手来,对央道,“愿赌服输。”
央一撇嘴,冲窗纸上走过去的影子骂声笨,掏出一锭银子给尉迟觉,却问独孤棠,“老大。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吧?”
两人赌余砻能不能坚持跟到长安。央以为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任性妄为,至少还分得清好歹,如今既然自己闹着要走,那就怨不得他了。
独孤棠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摊平,说道,“韩平的大军进驻了蓬州,到涪陵这段沿江防守。齐人不可能过得去,只有走隆州。通州到隆州快走三日慢走五日,他们有两三百人,照所抢的银两来算根本支持不到边关。所以他们一定会再行劫。这里是两州边界,官府容易疏忽的地带,又有不少南北商客赶着回家过年。必经的要道。”韩平是丑奴的父亲。
尉迟觉也是四方将之一。“龙涸口传信来,穆族有异动,恐怕准备接应齐人。”
“接棺材吧。”央难得肃冷,“余相借故不放黄炜李鹤,却也看不了我们的笑话。”
四方将的另两人,一个叫黄炜,钦天监黄明大人之子。喜武,为周帝御前侍卫队长,随周帝亲征,护主有功。一个叫李鹤,其祖父是当朝国舅爷,其父李段掌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