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瑛珍面色苍白,睫毛上全是眼泪,眼睛更是红肿不堪,苏定文拍着苏瑛珍的手道:“你别担心,他们都不会说出此事的,放心吧。”
苏瑛珍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觉着整个人都从地狱中回来了,她有种重返人间的愉悦和轻松,遂却恨声道:“父亲,那两个将女儿绑出府的男人呢?他们对女儿动手动脚的,父亲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还有那些军士,女儿都说了女儿是穗州知府的嫡女,是京城定安侯府的女儿,他们竟然还敢对女儿恶声恶气,还拿……还拿赃东西来吓唬女儿,父亲一定要寻他们算账!打他们军杖!”
苏定文听到苏瑛珍经过此事还这般口无遮拦,口出狂言,顿时便有些面色难看起来。
他目光复杂盯着苏瑛珍,一时间沉默不语。
以前他总觉着这个小女儿天真娇憨,即便是养的有些娇蛮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如今却发现这个女儿根本就不是天真,而是愚蠢。若非愚蠢又怎么会轻易被偷出府来丢了那么大的人,若非愚蠢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大喊大叫地吆喝着身份,生恐别人不知道他苏府的姑娘落进了人贩子手中没了清白?
这样一个愚蠢又胆小,狂妄又刁蛮的女儿便算是没有出事,只怕将来出嫁也不能给母家带来什么荣耀,反倒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闯下祸事,连累家族!
这便是宋氏教养的好女儿!
苏定文想着面色阴沉下来,他本来还很是心疼女儿,心中满是惋惜,如今蓦然间那股心疼和惋惜全部都减淡了,而且隐隐约约的他还觉得这说不得是件好事,这女儿如今出事,总比等到了京城,再闹出比这更大的事情来的好吧。
苏瑛珍见苏定文面色变换不停,不由住了嘴,道:“父亲,你怎么了?”
苏定文回过神来冲苏瑛珍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两个人贩子已经死了,这次委屈你了,如今回了家便什么都莫要想了,好好休息两日。”
苏瑛珍见苏定文对自己温声软语的,只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觉得府中有宋氏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就那些军士和两个人贩子知道此事,人贩子既然已经死掉了,父亲又说那些军士不会胡说八道,苏瑛珍心神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车壁上,蓦然却想起苏瑛蓝来,面色狰狞地从腰间摸出一团已赃的不成样子的纸条来呈给苏定文道:“爹爹,你看,是四姐姐要害我!我不过是出门时和她发生了几句口角,她便将我骗到了后花园,害的我被人贩子敲晕带走,四姐姐心肠太歹毒了!爹爹看,这是四姐姐那夜扔进我闺房的纸条,上头的字迹就是四姐姐的,铁证如山!”
苏定文将那纸条展开,细细看了两眼,点头道:“等到了庄子,父亲会亲自查问此事,倘若真是四丫头害你,我定不会放纵。”
苏瑛珍面露恨色,点了点头,放松身体靠在了车壁上,遂她又想起那日夜里马车前昂然坐在马背上带着面具,宛若神祗的男子来。
是他救了她呢,若非他,自己早便不知道被人贩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若非他,她此刻也无法回家。他那么好心,那么英俊美好,一定都不知道下头的军士们是如何对她的,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允许他们那般对待她。
他是什么人呢,那个小兵说他们将军亲自送她回家,她到底是怎么到家的,会是他送的她吗?
苏瑛珍想着忙又爬起身来拽住了苏定文的胳膊,问道:“爹爹,救了女儿的到底是什么人?就是那些骑兵的首领爹爹可见过他了?他带着一张面具,身材特别高大挺拔,爹爹可是认识他?”
苏定文瞧着苏瑛珍眸光闪烁,春心荡漾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半响才沉着脸道:“外男岂是你能打听的!”
苏瑛珍见苏定文果真生气了,这才忙松开手坐了回去,她一面想着回头从母亲那里再打听,一定能知道救命恩人是谁,一面又憧憬着再次见面的情景,到底是担惊受怕又挨饿挨冻了几日,精疲力尽着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苏定文瞧着靠着车壁睡的沉沉的苏瑛珍长长叹了一口气扭过了脸去。
马车一路疾驰,刚过午便赶到了田庄上,下人开了大门迎了苏定文进府,已有小厮快跑着去给宋氏传信。
彼时宋氏刚刚用了午膳,正靠在床上吃药,听闻苏定文来了,惊地她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停地在房间中走动,冲高妈妈道:“妈妈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一定是昨儿听说六丫头病倒了,心中不放心便亲自赶过来探病了,这若是老爷知道六丫头不见了……不行,不行!可拦着不让老爷见六丫头,岂不是更让老爷怀疑?”
高妈妈也是一脸急色,眼珠子转了转,却道:“要不夫人就说六姑娘可能是被染了天花?”
宋氏听了高妈妈这话,蹙紧了眉,只觉这样说有诅咒苏瑛珍的嫌疑,尤其是苏瑛珍现在生死不明,这般说也太晦气了些。可她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阻拦着苏定文见苏瑛珍。
耳听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动静,她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咬牙道:“就这么说吧,你等下偷偷溜出屋子让下人们都统一了口风,还有大夫那里也打个招呼,说不得老爷要见六丫头的大夫呢。”
高妈妈躬身应了,外头正好传来脚步声,明月给苏定文的请安声。
宋氏忙扶着高妈妈的手迎到了外室,刚要出屋,门帘被挑起,苏定文一身官府大步走了进来,宋氏抹着泪迎上前去,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出去公干,妾身却没能照顾好孩子们,叫六丫头染上了天花,妾身无能,老爷……啊!”
宋氏的话尚未说完,苏定文便满脸戾气地抬脚便重重给了宋氏一个窝心踹,宋氏整个人都被踢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多宝格上,撞地上头摆着的物件珍玩噼里啪啦掉下来,发出一阵破碎声。
061 非礼勿视
秦严刚转过身子,挺直的鼻管中便冒出了一些热流,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来都没像现在一般荒唐尴尬,慌乱无措过。简直都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听到身后响起璎珞整理衣衫的窸窣声,他才忙着抬手擦拭了下,以便第一时间达到毁尸灭迹的效果。
他这厢清除了痕迹,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后便响起了璎珞嘲讽的声音。这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此刻秦严正窘迫不安,这话听在耳中便觉得格外的刺耳尖刻,令他难堪愤怒,毕竟他此番前来是一番好意,而且他也没料想到会看到不该看的,她又何必如此的咄咄逼人。
怒火和陌生的不堪羞耻感使得秦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凌冽的冷意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他怒目回头,一双清冷的眼眸盯视着璎珞,眼神说不出的寒气四射。
秦严冷锐的目光,还有浑身的杀气,令璎珞有股眼前男人随时都会扑上来将自己撕裂的错觉,想到那日被那匹狼撕裂入腹的老妈子,璎珞再是遇强则强的性子,此刻也禁不住心下打起小鼓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璎珞不该清高的时候绝对是能屈能伸的,她一向便是个圆滑而极会审时度势的人。
方才秦严满眼呆愕慌乱,她口出恶言,轻轻松松。此刻秦严浑身煞气,双拳紧握,璎珞立马缩了缩肩膀,往后躲了躲,抱着膝头藏在了床角阴影里,委屈地道:“你凶什么!你闯进人家的闺阁看了闺阁女儿的身子倒还有理了吗?”
她话虽说的不客气,然而口气却是变了,声音娇软,带着股少女特有的娇俏甜糯,质问的话听在人耳中倒像是委屈巴拉的诘问,尾音还带着点柔声软气的娇蛮。
她质问间还抬起眼眸嗔恼地瞪了秦严一眼,随后又低头不安地往床角缩了缩身子。
秦严眼力过人,即便璎珞缩在暗处,也捕捉到了少女含嗔带恼的眼眸,她刚刚运动回来,双颊还带着一抹未曾消散的嫣红,那眸子清亮亮的镶在泛着珠玉光辉的粉白脸颊上,愈发波光流转,潋滟风采,让人想抚起她浓密的睫毛好看个够。
秦严只觉自己竖起的炸毛,瞬间便被抚平了一般,身上的煞气一下子便退散了,虽满身还充斥着冷然,可到底没了方才那股暴躁的想要杀人的骇然之色。
他见那少女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低垂着头,柔软的发丝都抚到了脸上,整个人显得单薄而无助,顿时又觉自己方才太失控,吓着了她,一时又觉自己闯进女子香闺的举动确实很不妥冲动,却冷着声音不自在地强调着解释道:“我打过招呼的!”
他的话甚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璎珞简直要笑出来了,抬眼又扫了下秦严,压着声音道:“你胡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打过招呼的!你几时打的招呼?”
打过招呼?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嘛!
倘使前世,有人敢态度这么恶劣的对她,她早跳脚了,比气势比冷酷谁怕谁啊!
璎珞蜷缩着身体,心里却腹诽不已。
却听秦严道:“我进来前让啸月叫了一声的。”言罢,似乎怕璎珞没听明白,他又补充强调着道,“啸月就是你见过的那匹狼。”
璎珞在后花园时确实是听到了一声狼叫的,可任她脑洞开的再大,也不可能想到那是秦严在给她打招呼啊。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秦严,他的意思是他叫一匹狼给她打过招呼所以不算是不告而入?所以不是他不尊礼,只怪她自己不小心?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吗!
璎珞气恼不已,一时无言,盯着秦严半响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秦严一时竟也无话,直到空气莫名便得焦灼稀薄起来,璎珞才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总有种男人眼神越来越幽深黑黢,似要将自己吞噬的错觉。
她暗自呼气吸气,犹豫着道:“你……你来……有事?”
秦严和璎珞长久对视,竟觉心跳在奇妙的微微加快跳动,他诧异于自己的这种身体变化,有些微慌又有些微微好奇和期待,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只知道自己不讨厌这种感觉,正打算走的更近点,将她看的更清楚些,少女却蓦然转开了视线,低了头。
秦严有些莫名失望,心里一瞬竟觉空落落的,愣了一下,他才轻咳一声,往床边迈了一步。
这一动目光却又扑捉到了一点莹润的白芒,珠玉无瑕自少女垂曳散在床上的裙摆中滑了出来。他目光一滞,遂又忙抬了头,望着微微飘拂的青色帐幔,道:“你先穿好衣服。”
璎珞莫名其妙,检查了一下自己,才发现方才她虽穿好了腰带,整理了衣裙,可却没来得及穿上足衣,只是将一双脚藏在了裙子下,方才说话时心神一松,不知何时盖在裙子下的一双玉足便露出了十个小脚趾来。
璎珞忙扯了床头的薄被盖在了身上,才听秦严道:“你将苏六姑娘丢给人贩子,你那嫡母便未曾怀疑你吗?”
他来时还有些担心,怕她那嫡母会发作于她,到了这里,瞧见她好好的,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瞧着很好,才松了一口气。
璎珞却万万没料到秦严来寻她竟是为了此事,她愣了半天,才盯着秦严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此事?”说罢,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苏瑛珍此刻在你手上?”
苏瑛珍一直没寻回来,这事儿璎珞本就奇怪,也一直为此有些担心,毕竟倘使苏瑛珍真沦落到了青楼等地,指不定哪天被人发现就要影响到她们这些同父姐妹的清誉。
璎珞当时把苏瑛珍丢给人贩子也是觉得宋氏定然掌握着人贩子的行踪,定会将苏瑛珍救回来,她虽报仇,也不想苏瑛珍真沦落青楼。
此刻听秦严提及苏瑛珍,想到宋氏遍寻不到,而秦严又莫名知道此事,璎珞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若不然,秦严又怎么会知道苏府的家事,而且突然跑到这里来和她说起此事?
果便便听秦严道:“不仅苏六姑娘,那两个人贩子也在我手上,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璎珞眨了眨眼,蓦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眉眼也愉悦的弯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秦严,笑着道:“你早说是为此事而来,我方才也就不会生气了,劳你走上一趟,累吧,坐下说话。”
璎珞说着拍了拍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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