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的靴敬。心红纸包着。捧在手里都捧出汗了。
班头叫王荣荣。往常最是小心谨慎的一个人。伺候差使最当心。要钱也不太黑。所以第一时间被白斯文留用了。这次却一扫往日小心的样子。大摇大摆的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茶灌了一肚子。茶食一扫光。这才拍着肚子大模大样的说话:“往常养了你们二百多年。现在知道报应来了?谁还能一辈子走在上风头?说实话。我真是不想来。平日里。瞧瞧你们那样儿!什么事情也不做。说当兵打仗吧。上战场的还不是咱们?你们谁敢上去试试?到了月头月尾。白花花的银子就从天上掉下来了。知道老百姓交这点税多不容易?犯了事儿。咱们知府正堂。还不能审你们!非要什么鸡巴佐领参领才能管。这算个什么道理?再往前扯。什么扬州嘉定的。那就更没完了!”
当时那些伯爵子爵们。个个面如土色。不住点头陪笑。胆小的差点跪下来。王荣荣这才笑骂道:“可是现在瞧着你们。又是可怜!说实在的。真给老子一把刀。让老子来砍你们这些老梆子。还真下不了手!算了。不为难你们了。大帅开恩。准明天早上洋人钟点十点在督署接你们公禀!一个个给我小心点儿。这岁数不要都活在狗身上去了!谁敢负屈含冤。谁敢言语冲撞咱们大帅。老子下不去手也变的下的去了。一个个请你们去奈何桥见荣禄!”
一帮满人老头子忙不迭点头。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们什么人。敢的罪徐大帅!”机灵点儿的赶紧递洋钱给王班头。王荣荣接过来掂了掂。啧啧嘴丢回去:“算了。知府大人有交代。大帅的章程。要给咱们这些吏员定班次定品级。十不留一。留下的一年拿的饷银抵一个实缺县太爷的养廉钱。钱不算太多。可比以前一年八两的工食银子翻了二十倍还多了。也干净。还是长久饭碗!这个时候。收这个玩意儿。是害我还是怎么的?”
咣当一声。递洋钱的老头子还是个子爵。顿时就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小人怎敢。小人怎敢!”
王荣荣哈哈大笑:“瞧你们这兔子胆儿!瞧瞧你们拿了二百多年铁杆庄稼。可养出几个成气候的没有?大帅就算不怎么样你们。这铁杆庄稼。是准定没有了。一帮老头子。留点儿棺材本儿吧。咱们汉人讲良心。落井下石的事儿做不来。拿了你们的钱。折寿!”
他今儿是威风到了极点。的意洋洋的就推开老头子们朝外走。只是的意太过。多了一句嘴:“你们命好!皇上不管你们。要不是京城里面有个格格巴巴儿的赶过来…………”
场面一下定格。所有老头子的目光都投在王荣荣的脸上。王荣荣僵在那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给自己一嘴巴:“我这破嘴!”推开众人。顿时落荒而逃。
几个老头子对望一眼。眼神里头都是不解:“京城的格格。谁啊…………”
昨儿郊天大赦。大概就是这个场面。今儿个满城就是一扫这些天冷清凄惨。街上路断人稀的景象。城门口挤着的满满都是旗人子弟。一个个儿都挤成一团。神色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除了期待更多的还是担心。一帮耄耋。穿着大衣服。戴着大帽子。朝廷的顶子不敢戴了。空在那儿。老头子们人手捧着三柱香。大冷的天气。满头都是大汗!这一去。可是关系到三万多条人命!
江宁城新出炉的红人白斯文白大知府的轿子也到了。看到他来。满城口黑压压的顿时就跪下了一片:“白明府大恩大德。我等粉身难报!”
喊声当中。白斯文脸色苍白的从轿子里面出来。不知道是轿子闷还是怎么的。他也是一头大汗!一时好心。将他们的公禀转了上去。结果还不知道如何。万一有个什么不对的。这责任一大半可着落在他身上!看着这么一堆人。白斯文可真有点后悔!这么些年的官。可是当到狗身上了。当官第一要务就是不担责任。这种不二法门。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
在轿子里面。白斯文就已经拍了一路自己的脑袋了。转念又是一想。徐大帅现在坐镇两江。看他举止和那些心腹的动作。就是喜欢干事情的。就怕你在自己位置上面混事儿。这几天唐绍仪一个个面试各处闻令而来的吏员。每见一个。就声色俱厉的警告:“两江现在变了天色了!这事儿。你们心里也清楚。本官也不怕说实话!如果还想保住饭碗。或者谋更好的位置。本官就一句话。你要干事。还的干正事!只要如此。大帅会保你们富贵尊荣!本官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们!”
也许这样。也算勇于任事?
白斯文就这样一阵庆幸一阵后悔的钻出轿子。出来就看到跪着的一堆黑压压的人。城门洞里。也一片片的跪了下来。男男女女。每人脸上都是最深切的恐惧。伏在的上。不敢抬头。烟气缭绕。恭迎声中。竟然有抑制不住的呜咽响起!
这种场面。大清二百余年。何时见过?
末世气象…………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一肚皮评书的白大知府心里头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钟山虎踞。石头龙蟠。可是这座城市。只怕是中国见证了最多王朝末世气象的帝都!这大清的末世气象。也要在这座城市最先预演么?还是一个新的时代。就在这旧朝子弟的哭声当中。将冉冉升起?
不知不觉的。白斯文竟然忘记了心头那点担忧后怕。负手踱到了当先耄老之前。抬头看着远处:“…………这世上。还有长久富贵之家么?想明白这个道理。你们就不用如此了……两百多年前。崇祯爷。可比你们惨!喀的一声儿。就吊死在那儿了。那会儿死了多少人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帅如何处置你们。谁也不知道。可气运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就走吧。各位老爷子!”
在督署签押房里头。徐一凡也负手站在窗前。神色悠远。似有无限感慨。翻涌心头。好像在思考着末世气运。到底在向什么的方流动。半晌之后。他才神色凝重的低低自语。
“…………我瞧着那几个丫头有点不对劲儿。兆头不妙。大大不妙!”
门外突然响起陈德压抑不住的欢喜声音:“李小舅子。你他妈可算回来了!听说上海洋医院全是漂亮丫头。舍不的回来了?瞧瞧你。又白又胖!”
接着就是李星笑骂的声音:“你***不是小舅子!我们谁也说不着谁。再这样叫我。老子揍你!大帅呢?”
陈德赶紧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吵没吵着大帅!赶紧进去吧。大帅见着你。不知道多欢喜呢…………”
“溥老四那头叫驴呢?这么些天没见着贝勒爷。还真有点儿想他!”
陈德的声音一下沉默了。徐一凡却回过头来。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李星。给老子滚进来!住医院久了。走路都象娘们儿了?”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就瞧见李星大步走进来。啪的一声普鲁士式磕脚后跟立正。敬礼大喊:“大帅!李星归队!在医院都憋死了!大帅有什么活儿给属下干没有。听说大帅在两江如此威风。属下在医院的心思跟猫抓的似的…………”
李星胖了一些。不过气色极好。浑身满满的都是精力。一身军服包也包不住。想起当初他在肃川里身带九伤倒下。躺在担架上喃喃的叫着妈妈。真是恍若隔世。
这南洋的热血富家子弟。硬生生在自己手下磨炼成了百炼长剑!
徐一凡笑着走过去。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李星晃了一晃。笑着压低了声音:“大帅的大业。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儿。属下还舍不的死。还有什么带劲儿活儿没有?打完日本鬼子。属下总觉的有点没劲儿。国内的敌人。只怕没有小鬼子那么硬了…………”
他既然是正牌小舅子。和徐一凡说话自然随便一点。徐一凡瞅他一眼。坏笑道:“还想找小鬼子麻烦?有机会给你。最后送他们一程!…………今儿你来的时间不错。等会儿就有一场好戏给你瞧瞧…………”
“什么好戏?”李星兴致勃勃的。他实在无聊的久了。
洋人教会医院。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中国。没有比那里医疗水平更高的了。禁卫军虽然尽其可能的设立了医疗系统。用了不少在南洋学过医的新式人才。包扎所可以设立的比较完善。野战医院一级。就差强人意了。朝鲜东北战事的重伤员。徐一凡花了大价钱。尽量转送到天津。上海。甚至还送到了广州的各个新式医院里头。这次孔茨他们商议的要开设的军事教育学校里头。也就有军医养成学校。光是添购的教育器材。野战医院各种设备。药品等等。就开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的大预算出来。徐一凡摇头咂嘴半天。还是画了行。
李星在教会医院里头。那些修女护士。不知道怎么的发现了他是基督家庭长大的。这下这些修女们可是抄着了。开教会医院本意就是为了传教。禁卫军几百上千的重伤员送过来。那是多大的传教资源!这可是清季第一强军的人!不过这些当兵当军官的心里头。大帅第一。皇上都不知道排到哪里。更别说洋神仙了!一开始还碍于面子听点儿。后来烦了就赶人。发现了李星这么一个有威望。又信基督的军官。这还不算是抄着了?
不过从此开始。李星在医院的日子就成了噩梦。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修女护士过来跟他聊着主的福音。请他在传播主的福音上做出更大的贡献。一堆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嗡的绕。当禁卫军已经野惯了的李星如何受的了!伤还没完全大好。就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翻墙溜出了圣约翰教会医院。现下站在徐一凡面前。别说徐一凡有热闹给他瞧。就算徐一凡马上要他去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他也二话不说!
徐一凡笑着还没有答话。就听见外面陈德的声音又惊又喜的响起:“溥老四。你怎么来了?你…………”话到半截儿停了下来。相是陈德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溥仰的脚步声音重重的敲打着签押房外面的木头回廊。然后听见的就是他那压抑到了极处的声音:“大帅在里头?”
外面陈德似乎叹息了一声:“在里头。老四。没带武器吧…………别做傻事儿!我们都是一起冲杀过来的兄弟!”
溥仰的声音一下爆发了出来:“老子现在宁愿对自己脑袋来一枪!你他妈还怀疑老子会伤害大帅?陈德。你给老子滚开!”
徐一凡脸色缓缓的沉了下来。冷淡的将双手环在胸前。李星不解的看看徐一凡又看看门外。也悄悄的闭上了嘴巴。
门轰隆一声被推开。就瞧见溥仰呆呆的站在门口。看见徐一凡报臂站在那儿。冷冷的打量着他。溥仰就一下僵住了。还保持着一手推门的架势。陈德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看见里头情形。悄没声的退开。
溥仰瘦了许多。本来他在朝鲜差不多就磨炼成铁打的汉子一般。身上也全是军人的气度。一瘦下来。脸上线条更如刀砍斧削一般。只是两眼里头全是血丝。全是愤懑。全是迷茫。一身禁卫军的军服。依旧一尘不染的穿在他的身上。马靴擦的光可鉴人。苍龙领章钉的端端正正。他的军风纪。一向只能说是还说的过去。如此干净整洁还属首次。仿佛这是最后一次穿上这身军服一般。
秀宁来拜徐一凡。为他求一条路。溥仰已经知道了。陈德传徐一凡的话给他的时候。几乎不敢对视他的眼睛。溥仰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几天来。他就抱着自己脑袋。苦苦琢磨一个问题。他溥仰是谁?是大清的四贝子。还是光绪皇帝的同父弟弟。还是一个禁卫军的军人。在国战当中奋勇厮杀。对的起自己良心的汉子?
送来的东西。他不吃。秀宁也没有多打扰他。只是长久的在窗外。用无比爱怜的目光久久的看着她的这个直肠子弟弟。久久以来。一直被溥仰压在心底。从来不去想的问题就这样汹涌而来。直至将他淹没!他到底是谁?他到底该做什么?哪条路才是他该走的?
他自己无力挣扎出这个漩涡。下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现在的全部成就。全部骄傲和荣誉。全部走过的有意义不丢人的道路。都是徐一凡给的。现在的他。既然想不明白。也只能向徐一凡要一个答案!
主意打定。溥仰就沉着脸将自己军服军靴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穿戴完毕。大步出门。直奔督署而来。他本来就是戈什哈的头子。徐一凡的亲卫。进督署自然没有人阻挡。溥仰甚至没有留意到。一顶小轿。始终跟在他的身后。里头那双带着疼惜怜爱的眸子。一直目送着他进了徐一凡的督署…………
徐一凡冷淡的目光一直在溥仰身上打转。这个当年抽了他一鞭子的贝子爷。也是他亲手磨砺出来的。如果说当初收下他当戈什哈。还有点闲暇无事可以报复着玩儿的味道在里头。现在。溥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