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林冰的声音微微颤抖,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的,但看着紫川秀那头触目惊心的银亮白发,不知为何,话都哽咽在了喉咙,只能干巴巴地说:“大人,您一身牵挂大事,还请节哀。”
紫川秀摆手,满头白发水银一般晃动着,他的笑容依然象往日一般温馨:“林长官,我没事。您能平安回来,让我们都放心。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他们打算扣押您,哪怕翻脸动武,我也要解救您出来……这次大难,我们已经遭受可怕的损失,如果再失去您,那真不知如何办了。”
在他明澈的双眸里,林冰看到了真诚的关怀。她心中一热,起身鞠身道:“大人如此看重,下官粉身难报。启禀大人,我们在帝都没受到任何留难。正想反,各方对我们很宽容优待。能有这样的待遇,并非下官有何过人之处,只是因为各方都畏惧大人您战无不胜的威名和远东军的强大,我们都是被大人您的声威所庇。”
“林长官,您深入险地,为我们取回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十分辛苦。帝都那边,情况如何了?紫川宁,找到了吗?”
紫川秀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紫川宁的下落,这倒让林冰微微意外。她不知道,他是出自公心地关注家族继承人的下落,还是出于私心地留意初恋情人的安危呢?
“监察厅声称,宁殿下在他们控制下,但这十几天来,除了监察厅的人,没有任何家族官员能见到宁殿下。很多人都认为,宁殿下恐怕并不在监察厅掌控之下。否则的话,即使宁殿下要养伤,监察厅起码会让她在一些公开场合亮相,或者安排一些中间派官员去觐见她,以安定民心,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任由流言传得满天飞。下官认为,她若不是在那晚逃脱了,便是。。。”
林冰没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紫川秀。
光明王眉毛一挑:“下落不明,生死不定吗?这就很麻烦了。”
林冰有种感觉。经历大难之后,紫川秀更深沉,也更成熟沉稳了。现在,已经根本无法从眼神和表情觉察他的真正想法了。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二十六岁的他,不但是担当一方的镇国大将,如今,整个紫川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现在,官方地正式公告是罗明海弑主,这不否真实呢?”
“这是谎言。”
“此事关系重大,您有没有把握?”
“大人,事变当日,下官第一时间就派出人手四处打探。他们探访很多亲历事件的证人,有中央大街的住户、禁卫军的逃兵、目睹战斗过程的元老、秦路大人的妻子、宁殿下府上的卫兵,甚至还有监察厅的官兵。这些,我们的调查人员都秘密做了笔录,并让他们签了字,证词在这里,请大人和各位同僚有空时过目。”
她拿出了厚厚的一叠笔录证词,紫川秀点头,却没接过来。
林冰说:“其实,我与帝林本人也会晤过。他承认了,叛乱是他所为。”
明羽惊道:“林长官,您与帝林见过面?他说什么了?”
林冰把二人会晤地对话给复述了一遍。远东军的副帅有着超人的记忆力,她不但把二人的对话复述得一字不差,甚至就连语气和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听不到一半,紫川秀就可以确定了,这确实是帝林的原话……他那独特的语调和用词是很难伪造的,尤其是言辞中透露出的傲气,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从林冰口中,众人得知了帝都事变地经过,尤其是知道帝林兵变地缘由,大家无不长叹。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明羽红衣旗本叹道:“这么说来,帝林倒也不是。。。”
“全无可恕”还没出口,明羽已经发现自己的失言了。他急忙住口。
没有人理会明羽的失言,远东的将官们心情沉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紫川参星莫名其妙的臆想,罗明海地仇恨,带来的后果竟是如此惨重,紫川家的菁华将领被一扫而空。
紫川秀沉默不言,心潮起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后,他的心情却更加悲哀和愤怒了。
斯特林,自己忠义无双,肝胆照人的兄弟,他为家族,无数次地出生入死,竟就为这么荒谬的事件,他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手上!天道不公,莫过于此了!
该恨帝林吗?但若设身处地,把自己换在帝林地位置上,除了和他一样造反兵变,自己还能怎么办?
这时,紫川秀清晰地回忆起,幼年时他们在紫川宁庄园的苹果树下嬉戏地情景。他甚至能闻到,凉丝丝的秋苹果香味。地上铺着一层洒满了露珠地黄叶,高大的苹果树,树叶里冒出微带苦涩味的青烟,票绕果园的秋风吹动了少年的衣裳和女孩的青丝。。。
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紫川秀的心情比天空更加的灰暗。谁能想到呢,当年情同手足的少年和少女,如今却面临着如此残酷的抉择,自相残杀。
“大家怎么想的,都说说吧。”
房间里静得惊人,将领们都在望着紫川秀,大家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眼神复杂,但谁也没说话。
紫川秀把话又说了一遍。
过了好久,象是下定了重大的决心,林冰站起身,行了个笔挺的军礼后,她严肃地说:“大人,下官知道,您与帝林阁下交情深厚,但您是受远星殿下、参星殿下和宁殿下三代总长恩遇的重臣,您要知道,国仇重于私情!
如今,乱党窃取国政,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亵渎正统,以强权和暴力统治国家,愚弄民众。天下虽大,能挽狂澜者,舍大人您再无旁人!
下官斗胆,恳请大人立即出兵,讨逆勤王,匡复国政,挽救社稷!这也是天下英雄所望,所有忠臣贤良的期盼。大人您若不出,天下将再无正道!
若大人进军讨逆,各地义军势必蜂起响应,下官也愿担当敢死前锋誓死效劳!”
仿佛严寒的风突然吹进了房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紫川秀若无其事,但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面对众人探询的目光,他勉强地笑了笑,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无敌老刘
仿佛不敢面对众人的目光,他一言不发地起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林冰长叹一声,她的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紫川家,真的要亡了!!”
七八六年年初的寒冬,在人们印象中来得特别的寒冷。雪下得又厚又密,家族东南的四个行省都发生了雪灾。民间议论沸腾,都说这是因为老总长死得冤枉,怨气冲天,以致引来这场遍布数省的大灾。
以帝林为代表的“军人救国委员会”,已经俨然以紫川家的统治机构自居了。委员会向各地下达命令,说因为参星殿下不幸去世,家族要为此举行隆重的悼念活动,各省的总督、省长,各军区旗本以上军官,都必须出席。为此,他们必须在七八六年的二月五日之前抵达帝都。除了远东军区因为路途遥远和战事正紧可以不必参加,其它各军区、各行省官员一律不得缺席。
命令来得非常严厉:“风是二月五日之前未抵达帝都报到的官员,一律视为对参星殿下不恭和对新任总长宁殿下的极大蔑视,对此,家族绝不会容忍。”
紫川家历史上,这么大规模地召集各地的镇候和军官的例子不是没有,但精通历史的人都记得,这种行动往往就是各种“清洗”和“整顿”的前兆。从这些简单地词语中,那些鼻子灵敏的家族官员能嗅出血腥的味道来。这时,各省督抚对中央的权威还是敬畏而服从的,尽管不情不愿,总督们还是慢吞吞地收拾了小包袱,告别了家人,挪着脚步往帝都走。
但在西北,军人委员会的政令遭到了抵制。主要障碍是来自西北的重量级人物,边防军统领明辉大人。在一次午宴上,明辉统领公开说,今年开春,他的事很忙,估计是去不了帝都了。而且,他的部下们也很忙。
“本官认为,作为戌守边境的将领,守卫好国土,完成自己地职责,那就是对参星殿下的最好哀悼和对宁殿下的最高敬意了。”
至于军人救国委员会的命令。。。
明辉大人说:“我是边防军将领,我听从总长殿下的命令,我听从统领处的调遣,我服从军务处的指令,天有不测风云军人救国委员会……那是个什么组织?我没听说过。”
“但是帝林大人说。。。”
“帝林大人是总监察长,他老人家管好军法官和宪兵就够了。勒令边防军将领丢下职责回帝都去……我不信帝林大人会干出这种蠢事,一定是传令的蠢货们弄错了!”
虽然相隔千里,但两位重臣之间地火药味浓得连瞎子都感觉出来,只差一颗火星就能爆炸了。
监察厅心知肚明,明辉这种统掌一方地实权镇侯,有自己情报渠道,要指望那些愚民宣传能骗到他们,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肯定早知道帝都事变的真相了。本来,帝林不是没考虑过,以监察厅的宪兵为主力,辅以远征军部队,对明辉进行一次讨伐,以此来杀一儆百,慑服整个家族。但考虑到西北边防军是一支劲旅,西北平原广阔,万一明辉拿出他的老招式来,打不过就跑,那这场追逐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监察厅的主力陷入与边防军地僵持中不能抽身的话,帝都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很难保元老会或者其他忠于紫川家的势力不会趁机夺取。那时,监察厅真的要陷入灭顶之灾了。
而且,监察厅的幕僚们还分析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即使监察厅能在持久漫长的血战中取得胜利,将明辉逼上了绝路,那他还可以干脆向流风霜投诚,向流风家借兵来对付帝林……这并非不可能,当年远东副统领雷洪和魔族王国的远东大总督鲁帝都走过这样的路,而且比起他们来,明辉更更加理直气壮:他并非叛国,而是“借兵讨逆,为参星总长复仇!”
所以,对于西北边防军,监察厅还只是停留在嘴皮上放几句狠话,并不敢真的大打出手。威严在于令行禁止,但现在帝都摆明了不敢招惹远东地紫川秀,又制服不了西北的明辉,那这份召集令就显得很滑稽了。
总督们都在窃窃私语,观望着事态地发展。要独个站出来与帝都作对,他们没这个胆子。但现在既然已有明辉这样的大人物出头了,那自己躲在身后打打太极拳还是可以的。
一时间,雪花般的公文飞往帝都,总督们纷纷打报告请假,都说自己是重病在身,实在不堪长途跋涉的辛劳,恳请总长殿下慈悲,能批准自己辞职。
监察厅的智囊今西统领被气得牙都疼了。他当然知道,总督们并非真的想辞职,他们只是以此来要挟,试探帝都的底线。只要帝都同意他们不来参加追悼会,保准那些病得要死要活的官员们转眼间就能生龙活虎起来。
监察厅的高层也出现了意见分歧。哥普拉、白厦、卢真等官员都认为,监察厅政权未稳,不宜对地方施压太过,最好还是先安抚总督们,把事态平息,日后再慢慢收拾他们。但今西、沙布罗等人却认为,中央政权绝不能态度软弱,若是在此时退缩的话,那总督们会更加得寸进尺了,日后更无法收拾了。他们主张采用强硬手段,严厉镇压,杀一儆百。
其实从个人来说,帝林也是倾向于采用强硬手段的。但作为国家的统治者,他不能不考虑其后果。他担心,若是太过强硬,把各地的总督都推到了明辉或者紫川秀那边,那就等于帮敌人忙了。但若要就此答应总督们的要求,好象又过于软弱了,他实在无法接受。
为了这个事,监察厅三天里开了五次高层会议。会上,两派官员都在争论不休,极力阐述自己的观点,希望能给帝林更多的影响。因为争论过于激烈,几次会议都无法做出任何决断,官员们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决定将会议延期。
七八六年一月二十日清晨,紫川家国境线。
湛蓝耀眼的天空下,冷风嗖嗖地吹着,地平线上,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着这片四季如春的土地。
虽然只是清晨,但染着冬霜的大道上早已是人声沸腾,络绎不绝的车队正在前进着。既有向东,也有向西的。商队连绵不断,马夫欢快的吆喝在道上响彻了一片: “得儿~架~”行进间,不时有熟悉的商人彼此吆喝打着招呼:“X掌柜的,您早啊!”、“X老板,您好啊!”道边早餐店的小儿也在卖力地吆喝:“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喔,一口一个鲜!”
“美味可口的香茶啊!”
饭馆也是一家接着一家,招展的商旗和招牌在风中招展着。这条大道是两国贸易往来地主要商路,本是荒郊野外的道路,如今早已成了热闹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热闹的喧哗,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了一片,一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生动气息扑面而来。
河丘与紫川家之间有着两百年的和平,自从一百二十年前,林家首脑与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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