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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内亚族名义上还保留着六个军的番号,但实际上,魔神皇最精锐最勇敢的士卒早已葬身于帝都的城墙下了。魔族战力下降得非常明显,以前,我们要用一个人类师才能抵挡一个赛内亚团队的进攻。但如今,一个人类师就可以击垮两个魔族团队了,在帝都战役中,魔神皇起码损失了二十万部队。那些精锐士卒的损失,是无法用从后方征集来新兵弥补的──数量上虽然还能勉强保持,但质量上却已是天壤之别了。
而现在,魔神皇连数量没办法维持了,我估计,赛内亚族军队已不足三十五万了。而人类联军若加上了流风霜的军队,足足超过百万!我们占据了全面优势,唯一担心的是,赛内亚族会不会从国内调来新的增援部队……“
“不会有新的增援部队的。”紫川秀说,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很肯定。
诧异于紫川秀的自信,斯特林问:“为什么?”
“我已遣一支偏师杀入魔族国内,命令他们尽最大可能摧毁魔族的战争基础,瓦解魔族民众的战斗意志、消灭敌人的续战能力。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给魔族捣乱,让魔族国内自顾不暇,没空来增援主战场──只要他们在魔族腹地折腾上几个月,留守国内的魔族皇太子卡顿就很头疼了,如果他哭喊着向老爹要增援的话,那就更精彩了!”
斯特林也是战略大家,立即明白了紫川秀策略之妙:半兽人虎视眈眈地压制着魔族各部族的老幼妇儒,整个魔族都是紫川秀手上的人质。这几万兵力不但压制了哥昂族和亚昆族,更破坏了魔族后方的兵力集结,这是以四两拨千斤的妙计。
他微笑道:“难怪哥达汗和亚哥米那么怕你,敢情他们一家老小都被你捏在手上。一下子去掉了哥昂族和亚昆族两个死党,人类这次大胜,你将是首功。”
“若亚昆族和哥昂族真的退出战斗,照你刚才的分析,我们确实占有胜机。”紫川秀顿了一顿,脸色变得凝重:“但你还遗漏了一个人。”
“谁?”
“魔神皇卡特。”
提到这个名字,连空气都在无声地震荡,斯特林转身,专注地望着紫川秀,后者却不看他,只是望着地图上代表达克的黑点:“塞内亚军队很强悍,凌步虚、云浅雪也是优秀的将军,但与他们较量,我并无丝毫畏惧,但唯有魔神皇──”
紫川秀眉头紧锁:“我至今还不知如何应付他。”
“魔神皇真那么可怕?能否用人海战术对付他?我能在部下中挑选出五千不怕死也不怕邪的好汉充当敢死队,专门用来对付他!”
“二哥,实力层次差得太远了,想想一群兔子来围攻一头狼的情景吧!这不是能以兵力压制的对像──盘踞在达克的魔神皇,他可能比所有的塞内亚军队加起来更难对付。”
两位统领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听到时钟嘀哒嘀哒的响声。胜利已经在望了,但面前依然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障碍,而在目前看来,这道障碍几乎是无法克服的。
良久,斯特林站起身来。他轻轻打开窗户,凌晨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涌进来,东方的天边已出现了白色,黎明已经到来了。
“阿秀,你考虑得有道理,世上确实存在那种超出想像的恐怖人物,三百年前的明王殿下,他就能以一人抗衡军队。现在我也没办法确定,魔神皇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强大。这是个障碍,我们绕不过也躲不开。但若我们聚集了六十万大军,却因为畏惧魔神皇一人而退缩不前,那我们岂不成为世人的笑柄?
若是胜利需要牺牲和代价,那就让我们来付出。有可能我们会不敌魔神皇,但我们的牺牲绝不会白费。纵使我们战死沙场,但只要魔族还占据着人类的土地,那就必然会有下一个挑战者出现──或者是紫川宁殿下,或者是我们的大哥帝林,或者是流风家的流风霜公主,从我们的失败中,他们可以吸取教训,最终找到消灭那个魔头的办法!
没有人能阻挡太阳的升起!同样,我坚信,邪不能敌正,历史潮流不会因一人而逆转。魔神皇卡特,你到底有多可怕?就让我斯特林来领教了!“
被斯特林那激昂的气势和强烈的信心所感染,紫川秀同样的心潮澎湃。他站到窗前,与斯特林并肩而立。在两位青年将军的视野中,一轮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万道光芒映亮山川大地,照得两位青年脸庞一片通红。
※ ※ ※
渡船从北面绕过瓦涅河的礁角顺流而下,兵船不时做着急速的变轨机动,以躲开空中不时呼啸着扑来的巨大石块。石块一块又一块地击落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当一块石头扑来的时候,军人们发出了恐怖的叫声:“啊!”在离船弦不到五米地方,巨大的石块落入了水中,激起的水花将船头的官兵浇了一头一脸。
“元帅,在甲板上太危险了,请您到船舱中去吧!”
流风霜正在观察着岸上的投石车阵地,放在雾气中,遥远处只剩那么朦胧的一线。当那呼啸而至的巨石突破浓雾出现时,可以看到那一条条划破浓雾的淡淡轨迹。
“这么密集的投石攻击,魔族学聪明了,投石技术进步了。距离帝都还有多少路程?”
“约还有十里。”
仿佛是为姬文迪的话做注释似的,河流转过了一个拐弯,河道豁然开朗平稳,投石也不再发射。船上的军人们齐声欢呼,流风霜舒出一口长气。
“过了那个夹道,前面就安全了!”
明辉统领悠悠从船舱里走出来,刚才巨石满天飞舞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船舱里没有出来。
“元帅殿下,您真是太冒险了。满天的石块乱飞,你居然敢站在甲板上。”
“统领,我的习惯如此了,与其躲避,不如正面面对。”流风霜嫣然一笑,她站起身来,纤纤的娇躯挺拔俊秀。黄昏的落日在瓦涅河的尽头垂下。她明澈的目光投向凝视着河流转折蜿蜒的波面尽头,额前的秀发在微风中辗转飘舞,一种智慧的知性光环笼罩在她上。
看着她,明辉心中感叹。眼前的人,曾经是他前半生最大也是最强的敌人,曾经无数次,自己咬牙切齿地诅咒要把她粉身碎骨。但眼下,她却是自己最可靠的盟友,紫川家最强的救星。与流风霜相处的日久,他真切地感到了眼前女子的魅力。不单作为一个战无不胜的名将,而是作为一个单纯的人,她坦诚,真挚,待人以诚,她的纯洁有如水晶,有一种无以伦比的魅力,能让部下不知不觉地为她感动,不惜赴汤蹈火。
船队一路顺流而下,半个钟头后,帝都巨大的城廓阴影如一座山般巍巍地压了下来。所有人站在船头,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那巨大的城墙,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流风霜感叹道:“帝都号称大陆第一巨城,果然名不虚传。”
明辉矜持地微笑道:“还算拿得出手吧!元帅您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帝都吧?”
流风霜摇头,微笑不语。明辉大奇,却不知两年前流风霜就曾多次亲身潜入帝都。
船队贴着河岸航行,可以看到那起伏的阵地线和堡垒,人们正从各处阵地和堡垒中用担架抬出伤员来,那担架的队伍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看到船队的到来,岸上的士兵们纷纷从阵地中走出来,站到堤坝上观看。看到船队上方的金色枫叶旗帜,围观的军民们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呐喊如风般传遍了河岸:
“流风军!流风军!是流风家的军队到了!”
甲板上的流风家士兵与岸上的紫川家士兵遥遥相望,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
这是经历了残酷战斗幸存下来的人,眼前的人们目光严峻,熏黑的脸上还留着泪水和脏土造成的污迹。人群中还夹着一些孩子,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向着河水伸出小手。
看着眼前的景象,流风霜默默无语,心缩成一团,一种辛辣的东西涌上心头。
就是眼前憔悴不堪、衣衫褴褛的人们,他们顶住了魔神皇最最精锐的军团,将魔神皇半年灭亡人类的狂妄计划击了个粉碎。在被重重围困,孤立无援情况下,他们坚持了整整四个月,拖住了魔神皇六个最精锐的军团。他们的牺牲和苦难,为人类换来了时间和拯救。
对着岸上的军民,流风霜缓缓举起了手致以敬礼。接着,她部下的流风家军官跟着举手敬礼。紧跟着,明辉和他的部下也跟着敬礼。
河水静静地流淌,船舷上的军人们一动不动,肃穆得如同一群雕像。注视着他们,岸上的人们沉默无声。无需解释,无需语言,在那个凝固的瞬间,无数的思想都在那目光中交流了。一种超越国界和仇恨的思想悄然沟通。
同为人类,我们患难与共。
※ ※ ※
船队在靠近帝都东门的东岸码头上岸。运兵船先靠岸,流风家士兵鱼贯登陆,在岸上布置好了警戒线。有人拿了块木板搭在船舷和码头上,流风霜轻盈地跳下了船舷。紧接着,明辉也跟着下了船。码头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群军人向他们快步走来。
“流风霜殿下吗?”
“我就是,请问阁下是?”
领头的军人个子中等,短短的脸,短眉,目光严峻而疲惫,额头上的皱纹似被刀刻一般明显,脸上布满了尘土和黑色的粉末,头发斑白,眼里通红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身上的制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颜色了。若不是肩头上那三颗银色的星星,流风霜会把他当作那些在军中充当杂役的乡下农民了。
他向流风霜行礼:“在下中央军副统领秦路。殿下不远万里来援,无私恩惠,帝都军民深感大德。”
流风霜回礼:“秦路将军,久仰大名了。贵军以孤城坚守阻挡魔族百万之师,其刚毅勇敢和自我牺牲精神,堪为军人典范,我们十分敬佩。”
“殿下过奖了。”秦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有种说不出的凄苦。
他转向明辉,敬礼道:“明辉大人,您也来了。”
“秦路,你真的是秦路?”明辉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我以为老了三十岁呢。”
秦路淡淡说,语气中带有那种勘透了生死的人特有的豁达。
双方介绍了各自的随行人员,姬文迪、英木兰等人也上前与帝都的军官们见面,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在那些形容干枯、憔悴不堪的紫川家军人面前,流风家最精锐的十字军将领们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震慑。眼前人们呆滞而疲惫的神情,近乎麻木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告诉着众人,他们曾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血泪。
双方随员介绍完毕,没听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两个名字,流风霜问:“紫川宁殿下和帝林监察长二位呢?我对他们也是久仰大名的了。”
秦路答道:“宁殿下和帝林大人都在指挥部,郊区报告发现了魔族溃兵,他们必须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欢迎,他们托我向殿下您抱歉。”
流风霜淡淡道:“战事要紧,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秦路大人,麻烦您为我们带路吧。”
“是。我们准备了马车,礼仪简陋,请殿下不要见怪。”
一行人上了停靠在码头边上的马车,顺着城墙边道向城内驶去。
日头西斜,死一般的寂静。帝都的街道──已经不存在什么街道了。目光所见,两边的房子只剩下几堵黑乎乎的焦碳般的墙壁,烟筒歪扭在那。门窗没了,屋顶的盖板也塌落了下来,焦黑的树上连一条绿枝也看不见了,那一座又一堆焦黑的砖瓦杂物废墟像座小山般高高地堆起,马车就在这些巨大的垃圾堆间的空隙中弯弯曲曲地驶过。
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人出声。
想起了两年前的帝都,想起了宁静和美的中央大街。流风霜喃喃道:“令人痛心。”
姬文迪也不禁出声道:“真是可怕。三百年的文明古都,就这样毁了。”
秦路冷漠地看着窗外,对窗外的景象根本无动于衷。他闭上了眼睛,不一阵,鼻子里便传出了有节奏的轻轻鼾声,他已经睡着了。
流风霜和随员们深感骇然:“帝都防卫的副总指挥官,他竟累成了这样了!”
本来,对紫川宁和帝林未能亲身到迎,流风霜心里还是不无芥蒂的。但看到秦路疲惫成这副样子了,她开始对帝都的生活有些初步体会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城市,与魔族抗争的第一线,以前贵族所习惯的礼节和风度,现在统统成多余的。在这里,要紧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地活下去。为生存这个最低级的目标,人们必须把全部精神倾注,根本没精力去考虑其他问题。
顺着巨大的垃圾山走,穿过一道又一道阵地防线。防守的士兵懒洋洋地或坐或卧地,对于驶过身边长串马车,他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士兵们所流露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冷漠。
望着那些偻曲的身体,绝望的眼神,流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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