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上,十六纵队队长马维极力邀战,自愿充当魔族攻打帝都的先锋部队。
但云浅雪还是将人类叛军安排在了后方,因为攻城掠寨这种硬仗,人类叛军的战斗力很受怀疑。
帕伊之战已经很有力地证明了,要攻城,并非兵马越多越好。杂兵云集,不但消耗粮食,更会阻碍强军的展开。
“要打硬仗,还是得靠神族的子弟兵马!”云浅雪跟军团长们解释说。
军团长们深感同意,云浅雪的话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种族荣誉感。
“诸位将军,敌人的首都就在眼前!吾皇已许下千金一诺,谁人抢先入城,吾皇将以一省封之!哪位将军自告奋勇?”
云浅雪话音未落,营帐内便响起了数声应喝:“羽林大人,我愿往!”
“我军愿为陛下前锋!”
“请赋予我军重任!”
三个魔族将军器宇昂扬地出列,他们是王国第三军司令叶尔马、第六军司令温克拉、王国第十一军司令裴玛。
看着三位魔族将军,云浅雪微微皱眉:三人无疑都是极勇猛的猛将,但三人都是赛内亚族的将军,而从以往的经验得知,首批攻城的军队那肯定是要伤亡惨重的。
若让本族子弟损折过多,即使攻下了帝都也得不偿失了。
但现在王国各族军团长云集,这番微妙的想法也无法向他们解释,云浅雪故意提高了声量:“啊!关键时候还得看我族的勇士啊,赛内亚族果然不同凡响!”
一边说,他一边拿眼睛瞟着旁边的几个异族军团长,目光中故意流露出一丝不屑。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上钩了。
王国第四军军团长亚哥米挺身走出:“羽林大人,赛内亚族的勇士固然是极英勇的,但亚昆族也不差!请给我们机会,我军定能拿下帝都城!”
魔神王国实行军政一体,亚哥米是一族之长,他的部族地位要比云浅雪高,但云浅雪是魔神皇任命的前敌总指挥,亚哥米反倒要受云浅雪节制。
云浅雪素有威名,亚哥米也没什么话说,但总是有点不服,总想显示自己其实并不比云浅雪差。
云浅雪热诚地说:“亚哥米将军,陛下在期待您的奋战!”
“请交给我吧!”温克拉站前一步:“羽林大人,请给第六军一次机会,让我军洗刷耻辱!”
想想温克拉先前在斯特林手上的受窘,云浅雪点头:“温克拉将军,拜托了!”
“是我等的荣幸,无上的光荣!”
云浅雪朗声说:“那我军的前锋定为第四和第六军!请二位将军多加努力,我军全体都为二位加油!”
总攻是在七八四年六月十六日下午开始的。
那天,红霞满天,蓝天一碧如洗,万军蚁聚于阵前。魔族大军向帝都城缓缓逼近,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逼近一块巨大的蛋糕。
在那蔚蓝的地平线上,帝都越来越显清晰。在那天地绵延相连之处,显现的是座座塔楼的轮廓,在夕霞回亮下,那些古老的楼宇被照耀得一片火红。城墙高耸,高屋广厦,层层叠叠的墙垣和山冈楼,直戳蓝天的灰色塔楼尖顶密集如林。
想到可以首批进入这个繁华都市,参战的魔族军无不精神振奋,杀气腾腾。
按照事先约定,亚哥米第四军主攻东城门,温克拉第六军主攻南城门。
以魔族军的兵力,其实可以同时攻打四个城门,但由于帝都的西城门和北城门都在瓦涅河的环护之下,有着人类水师的守护,而魔族军对水战完全外行,云浅雪不得不放弃了四面攻打的想法。
云浅雪切切叮嘱第四军的亚哥米和第六军的温克拉,帝都之战不同往昔,帝都城内聚集的敌人将会是王国军队前所未遇的,二位将军切记稳打稳扎!无论哪位将军能在城墙上打开缺口,不必盲目冲入以免落入守军埋伏,只要稳稳地守住缺口,等到后续大军跟上支援,那大功就将告捷了!
二人都满口地答应了,但实际里,他们对云浅雪如此谨慎实在不以为然。
怯弱的人类,何曾有过真正的顽强抵抗?若真能人人死战,魔族何以能一月之内从边境打到了首都?
※ ※ ※
黄昏时分,一声悠长尖锐的呜哨响彻魔族阵头,随即是上千口锣鼓同时震响,声浪震撼大地。
大军出动,惊天动地。
阵头上,按照传统,自云浅雪以下,所有的高级将领包括叶尔马、裴玛、蒙汗、蒙帝齐齐下马跪倒祈祷,祈求大魔神保佑神族武运昌盛。
高岗下,各路军队的旗帜如海浪波涛一般汹涌,亚哥米骑在高头大马上奔驰于各路团队之间,高喊道:“神族的好男儿们,为陛下征讨四方,消灭怯弱的人类,立下不世的伟功!是好男儿,便随我战死沙场!”
他一马当先,径直奔着帝都城而去。
“呜呜,呜呜!”十万亚昆族战士同时怒吼一声,各路团队滚滚跟上,人马恰如黑色的尘云,滚滚向帝都卷压而来。
魔族军进攻就如大海咆哮,那黑色的队伍滚滚地覆盖了青绿的地面,恰如嘲水淹没沙滩,涌向那天边的城堡,要一口吞没它。
“第四军已经出动了,我们第六军也不能甘落人后!”温克拉上了战马,一挥手:“幸运的儿郎们,跟我前进!大魔神会保佑最勇敢的战士!”
“瓦格拉!”相比于第四军猛烈的冲击,第六军鼎盛的军容更加震撼人心。
数十个步兵团队一字摆开,齐齐迈步前进,方阵整齐得如拿尺子来划量一般。
每个步兵团队的上方极其整齐的亮起了矛刺方阵,而在每个方阵上方,飘扬着他们各自的军旗。
“盾牌!”指挥官一声号令,前排的魔族兵齐齐举起了木制的长盾,恍若一面铜墙铁壁,魔族兵有节奏地大声呼喝,用武器击打着盾牌:“喝,砰!喝,砰!喝,砰!”
伴随着呼喝声,各个团队步履整齐得如一个人,合著咚咚、咚咚的沉闷鼓声巍峨推进,恍若一座又一座大山在渐渐逼近城墙,帝都城下视野所至,到处都是缓缓逼近的魔族方阵,魔族那刺耳的呼声响彻天地:“喝!喝!喝!”
而夹杂在步兵方阵中间的,有五百辆投石车、五百辆云梯、五百辆移动箭塔、五百辆登城云台,在一次攻城战中用上如此多的攻城器械,无论人类历史上还是魔族战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为了等候这批器械从后方运来,云浅雪特意把总攻时间向后推迟了一个星期。
人潮如山如海,车声辚辚,铁甲铿锵,马啸长风呼啸,脚步沉重直如大山移动,如此庞大的攻势,还仅仅是魔族的一次试探性进攻而已!
眼见魔族如此威势,城头的人类守军难以抑制的心寒。
当黑压压的兵潮涌入距离帝都千步距离时,人类的反击开始了。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呼啸撕裂长空,城楼上腾起了一片黑压压的黑点,仿佛是一片腾空而起的麻雀,密密麻麻的投石在视野中急速地扩大,耳朵里传来了尖锐的呼啸声,上千颗磨盘大的石块带着可怕的冲势从天而降,就如同密集的流星雨陨落在大海中,飞溅起血红的浪花。
队列微微一滞,随即,后排士兵毫不动摇地踩着前列血肉模糊的尸体前进,整个方阵坚定地、不顾伤亡地向帝都城挺进。
城头上,人类指挥官脸沉如水,命令:“一○一特种团,准备射击!”
咯吱咯吱的响声中,身穿黑衣的宪兵们推出了一台台带有小轮的弩机,城垛上出现了一排金属的箭头,散发着冷冷的寒光,见之令人心寒。
宪兵们迅速地上弦、瞄准。
“报告,射击准备完毕!”
指挥官一挥手上的小红旗:“自由射击!”
根本不明白什么回事,前排的一个魔族忽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弩箭。
紧接着,魔族兵接二连三地中箭,受伤的士兵躺了一地。
箭矢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飕飕地从魔族兵的耳边、肩边擦过,或者低沉的噗哧一声,接着准会传来低沉的诅咒呻吟声,那是某个倒霉蛋被射中了。
木制的盾牌也挡不住那犀利的箭矢,中箭的人越来越多,前面几个方阵,队伍明显地凋零下去了,保持不了队列,死伤的士兵躺倒了一地,受伤的魔族兵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垂死者的呻吟叫喊与尖锐的飕飕风声混杂着,后来的团队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脚底下的泥土被血浸得又软又滑。
没有命令,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勇敢的神族将士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踏着前路方阵的血迹,魔族军部队距离城头只有五百米了,正是标准的冲锋距离!
军团长亚哥米拔刀一挥,高呼道:“孩儿们,为了神皇陛下,冲啊!”
“瓦格拉!冲啊!”如同被打了一针兴奋剂,魔族全军鼓噪起来,魔族军一路小跑著开始向帝都城狂奔而去。魔族军各路团队,恰如那春潮泛滥,猛扑向帝都城墙,而守军立即在城墙后展开了反击,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石块如同飞乌般大批大批飞落。
那落地的巨石是如此犀利,砸得地面都在发抖,石头落在人群中,在地上砸出大大的坑洞,魔族兵被成片成片地扫倒,哭喊尖叫声不绝于耳。
魔族兵马只管猛扑向前,不顾伤亡,一往无前。
而在步兵群的后面,数以百计的投石车已经在原地展开,即将和守军展开对射。
“禀报大人!第四军已经迫近了城下!即将展开攻坚战了!”传令兵快马禀告道。
高岗上,观战众将大为兴奋,叶尔马跃跃欲试:“亚哥米果然是好样的!看来破城就在眼前!我军也得赶紧做好增援准备啊!”
裴玛兴奋地说:“老将军您说得很对!我也得回去整军待战了!”
云浅雪沉稳地说:“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战斗才刚开始,仗,有的打的!”
这时候,他感到背后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刺过来。不用回头,他知道这是马维在望着他。
自从加入了魔族军中,马维沉默寡言,有时候,他那黝黑的眼神让云浅雪都不寒而栗。
这使云浅雪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和紫川秀一样,也是来伪装投诚的。
云浅雪转过身来直视着马维:“你有话要说?”
马维望着魔族军前线总指挥:“羽林大人,若这样乱打一气能把帝都拿下的话,我把脑袋输给你。”
“此话怎么说?”
“羽林大人,神族的军力很强大,但是你们的指挥和战术水平差劲。你们虽然有强大的军队和强力的攻城器械,但不懂怎么协调配合。投石车和箭楼还没把对方的远程打击力量给压制,你们就展开了步兵,想借助人数的优势来攻克城墙。这只能让神族的士兵在城墙下被宰杀干净,若跟紫川军的攻城流程比起来,你们只能称为农民战术。”
马维的声音极其清晰,远远传出去,军团长们人人变色,脾气暴躁的叶尔马一个箭步扑过来,恶狠狠地揪住马维:“你这条人类的贱狗胡说八道!敢情你是紫川家派来的奸细吗?我宰了你!”
魔族老贵族咆哮着,尖利的爪子掐进了马维脖子的肉里,马维被整个人举了起来。
马维用力地挣扎着,想掰开叶尔马的手,但魔族老贵族的臂力实在惊人,马维的努力恍若蚂蚁撼大树,不到几秒钟,他已经眼前发黑,脸色发白,呼吸困难,舌头都快吐出来了。
幸好云浅雪制止了叶尔马:“爵爷,您身份高贵,不值得跟这人类叛徒一般见识。”
叶尔马哼了一声,把手一摔:“滚!少在我面前出现,看见你我就恶心!”
马维被地摔出几米外,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在泥地,半天爬不起来。
高山冈上观战的军团长们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哄笑声,有人在高声叫好:“爵爷,干得漂亮!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哄笑声中,军团长们扬长而去。
马维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挣扎着,周身骨头像是散架似的剧痛,嘴里净是沙土,又苦又涩,头被撞破了皮。
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靴,马维抬起头,云浅雪静静地望着他,递过来一块手帕:“把脸擦一擦。”
马维接过了手帕,把鲜血混著屈辱的泪水一起擦干净。
“羽林大人,我说的明明是真话,为什么……”
云浅雪打断了他:“马维,太多嘴的人活不长的,聪明人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看地云浅雪那张微笑的脸,马维突然明白过来。他打个寒战:“羽林大人,你故意派亚哥米的军团去送死!”
“不,”云浅雪认真地纠正马维:“亚哥米大人一意为吾皇立功,我是成全他。若是拿下帝都,他自然是大功一件。”
“但你明知道那样做是没用的,只会白白地消耗人命!”
云浅雪淡淡说:“战争总是会死人的,何况,亚昆族战士的牺牲绝不会是白费。”
他拍拍马维的肩膀:“马维,要在神族军中立足,除了打仗外,很多事你还得学学的。”
此时,在东、南两城门的百米之内,那已成为了地狱。
装在城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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