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陨天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哦?”天枢挑眉,坏坏一笑:“小娘子你这是求知的态度么?先给为夫……”
莲夙一番白眼,见他要提条件果断的松开他的衣襟,四下张望。
反正这里人多,不愁问不到!
不得不承认天枢的易容的极好,还没遇到谁看出她的本貌。
“为夫说,为夫说……”见敲诈不成,天枢满脸的沮丧,边暗自忧愁那个天真的小娘子的逝去边道:“百年前你失踪不久便传来一夜间南陨派整派消失的消息,众人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空地,那么静,静的比喧嚣的战场更为可怖,莫说陨天剑,就连一根草都没有。”
莲夙扑闪着一双空灵若谷的眼,静静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孩童的面孔有些苍白,有些透明,入了天枢的眼,只觉得左胸口下闷闷的,有些心疼,抬起手在上面掐两把,待到上面浮起两团红晕才满意的松开手,继续前面的话题。
“这只青铜钟从前是用于警钟,已千年没有响过了,那日突兀的响起真是惊煞一方,闻声而来,便如今日所见了,众人本想将它□,但,沧流上仙,也就是你师父却下令就这样摆着,再加上封印。”
“如此……”莲夙沉吟,继而眉眼一弯笑成月牙:“我去那边走走看看。”
还不待天枢有所表示,较小的身躯已钻入人海的缝隙中,一缕发顺着他的指尖滑落下去,手握了个空。
心里是一闪而逝的失落,还不待他想清,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沧流上仙回来了!”
来向,正是莲夙所去的方向……
第七章 她非我徒
“沧流上仙归来……”
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唯独那袭白影伫立在原地,久久伫立。
莲夙曾无数的设想过与萧子墨的再次相遇,她想过许许多多的可能,她或许会质问他,为何要将她挫骨扬灰。
或许,等不到她的质问,断尘已再次直指她的眉心。
或许……
却从没想过如现在般的沉默,沉默,再沉默。
伫立,伫立,仿佛时间都已停涕。
百年后的再见,他伫立在人群中,依旧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风华绝代,黑如鸦翼的眸中好似凝了一潭深水。
而莲夙心中百年来积蓄下的怨,只望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便刹那间烟消云散,了却无痕。
此刻的她,只想问他一句。
师父,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那个视你为苍生的孩子么?
莲夙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看到她,继而认出她。
因为即使视线与她相触对望着,他的目光都好似一潭死水,毫无波澜,风华绝代的面孔毫无情绪,好似一张完美的面具。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眸中是否有她的身影。
距离太远,她听不出他的呼吸可有那一瞬的停涕。
距离太远,她感不到他是否有那么一点情绪的波动。
但,其间隔的不过是七步之远。
沉默,好似上古的凶兽饕餮,悄无声息的将一切都吞没。
“师父!”一声惊呼。
并非来自莲夙,更不可能是萧子墨。
红衣女子刚挤出人群,半边身子还卡在人群中没挤出来,满脸又惊又喜的神情望着莲夙。
生怕她跑掉般的慌乱,女子翻手间一柄长柄大刀出现在她的掌中,大刀一挥,众人疾步退散,趁这瞬间,她疾步奔到莲夙身前,满目的惊喜。
笙儿……莲夙默念,却未出声。
这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天枢的易容对萧子墨是无用的。
而琉笙是兽,靠的是嗅到她的气息。
琉笙呆呆地看着她,似有些疑惑这面孔怎么变了,想拉她过来,伸出的手却被挡住。
一袭紫色华服横亘在三人之间,挡住了莲夙的视线,也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这位小友,就算你是女子也莫要对我娘子动手动脚……”
琉笙伸着脖子向天枢身后望去,却被他挡住,她往左移,天枢也跟着向左,她往右移,天枢也跟着往右移,完全将她的视线挡的死死的。
闻言,琉笙立刻就炸毛了:“那是我师父!等等等下,你说她是你什么!?”
“什么你师父,这明明是贫道的娘子!”天枢身形飞快挡在莲夙的面前,挡的滴水不漏。
“你,你,你!”琉笙眼睛瞪的溜圆,只恨不能用眼光杀死天枢,双手叉腰,长柄大刀一挥,流火金光:“你敢不敢让开!”
天枢也毫不示弱,不知从哪拔出拂尘,银丝晶莹:“贫道不敢!贫道怕怕啊……”
“我看你不让开定是心里有鬼!”琉笙大吼,长柄大刀抡圆,却没有砍下去,她在顾及天枢身后的师父。
若是伤到她,怎么办?
“鬼是哪位小姐?贫道心中只有娘子一人,绝无二心……”目光慵散不着痕迹的滑过萧子墨的面孔,天枢的尾音拉的极长,莲夙于心中默念:死不正经的登徒子。
“你!”琉笙哪里说的过油腔滑调的天枢,气的直跳脚也没办法,干瞪着眼。
拥挤的人群自动退开,留下一个圆场,奚奚索索讨论着这场闹剧。
“师叔,琉笙唐突了。”冷漠,毫无声调的声音响起,并不大,却足以入天枢的耳,萧子墨默然开口,不动声色的模样。
“无事,无事……贫道一向是大人大量的……”天枢依旧是一脸慵散,一下一下抚着手中的拂尘,桃花眼微熏。
若是平时,莲夙听到这样的言论至少也会腹诽一顿,这次,却全无此心。
萧子墨步步走近,风鼓动着他的衣襟猎猎作响,纤尘不染的月白,一如昨日。
莲夙恍然觉得,他的每一步似乎踩的不是沧流山的地面,而是她的心。
每踩一下,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痛。
“上仙……她分明……”琉笙欲语,却换来萧子墨毫无情绪波动的眼光,剩下的话生生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突然想清,沧流上仙与一百年前相比变了什么。
百年前,他虽冷,也仅仅只是冷。
如今的他,已非冷,而是死寂。
毫无波澜的死寂。
一步之外,萧子墨停下脚步,视线越过天枢的肩头望去。
莲夙连大气都不敢出,手紧紧揪住紫衣的一角,身子往天枢身后靠了靠,满目的怯意,像受伤的小兽般的警惕。
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伸手即触,萧子墨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竟发现,自己已然记不清,百年前的莲夙究竟是何模样。
是永远不会长大的孩童面孔?
还是一日一年幼的天真无邪?
抑或那摊微小到可怜的尘埃?
他真的忘记了么?
玉雕般的手掌探出袖,递到莲夙的面前,掌心摊开,掌间纹路尽览于莲夙眼下。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一声一响,连倒吸气的声音也在逐渐消散。
莲夙茫然的望着那只熟悉的手,满目的茫然。
扶开时光堆积下的厚厚尘土,她的思绪倒转回那年的洛伽山上,白衣男子俊逸如画,玉雕般的掌探出衣袖,一如今日。
萧子墨沉默着,静静凝视着她的面孔,看她满目的茫然,小兽般的警惕。
伸出的手空荡荡的,悬在半空中,继而陨落下,归于身侧,垂下的袖掩盖住一切。
萧子墨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打下两片阴影,轻微的颤动着,唇微抿,成一线。
“琉笙,走吧。”与面孔一样淡漠的声线。
“上仙!”琉笙不敢置信的大吼:“那是我师父!”
萧子墨不再多话,右手已捏成诀,将琉笙定在原地,任她惊怒不甘等各种神情僵硬在脸上,他的长发未束,垂下的发掩盖住他的面孔,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视线最后落在莲夙泼墨般的发上,已非当年与他一般的不束发,而是以一根白色锦锻束起。
御风而起的瞬间,最后一眼也落定。
到了长生殿,萧子墨才解了琉笙身上的咒。
僵硬了许久的身体登时软了下来,琉笙跌坐在地上,满目的怨:“那根本就是我师父!你怎么就不信呢!”
萧子墨背对她而立,月白色的长袍毫无装饰,毫无牵挂。
“我信。”他轻道,继而反问:“又如何?”
“萧子墨,你不想见我师父就算了,我想见!我自己去找她!”琉笙大怒,又不能奈他何,起身便要向长生殿门外奔去。
身子一僵,再次被固定在原地,萧子墨右手捏诀,静默的看着她。
眼帘静静垂下,掩住一眸子的汹涌,萧子墨的声音好似从天际传来,又带着深深地无奈。
闻言,琉笙也同样垂下眸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他说:“百年前,如果她不是我的徒。”
“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垂下眸子,左手小指处一根红线从长生殿连到沧流山某处……
第八章 抢亲
那袭月白色越来越远,最终在莲夙眼里只剩下一粒尘埃的大小,继而消失在天际。
莲夙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不知不觉间左眼内已蓄起一汪水汽,而另一边却依旧空灵若谷。
“呼……”确定萧子墨已走远,天枢重重的呼了口气,继而唇一弯笑得没心没肺:“小娘子,他走远了。”
“是的,走远了。”莲夙垂下眼帘,在抬起头时已笑得一脸明媚:“所以请您老把手放开吧,咱俩不熟。”
紫衣广袖下,天枢紧紧握住莲夙的手,牵制着她的行动。
“小娘子,过河拆桥是不好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天枢面色不改的语重心长教导,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不足以伤到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无力的白他一眼,莲夙现在只觉得自己很累,连和他斗嘴的精神也没有,索性背过身不理他。
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天枢的眉头有隐隐的皱痕,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压下心中丝丝缕缕的酸涩,天枢放开她的手,绕到她的身前:“小娘子,这么怕你师父?”
莲夙想了想,点点头:“怕。”
“哦?”天枢眉一挑,本以为她会反驳他,既又释然。
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不曾怕过沧流上仙萧子墨的人?
那个连不动声色都选染上杀气的绝色男子。
但,偏偏他见过,他的眼中满是宠溺的模样,满的似乎随时都会溢出来,便是在看眼前这低垂着小脑袋的孩子的时候。
但,此时这个孩子也告诉他,她怕师父。
“我不怕师父。”见他仰望着他方的模样,眼中一种她没有见过的情绪翻腾着,她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好似风中的轻声解释:“我只是怕师父杀我。”
微垂的眸子中涟漪着满满的水光,若是他人说出这话,天枢一定会觉得他贪生怕死,但由莲夙以软糯清亮的童音演绎出来,他却只有心疼。
只剩下怜惜。
低低的叹了一声,天枢蹲下身,与她的视线保持齐平,牵起嘴角微笑,声音喑哑的好像刀剑相触:“小娘子,难道你是我的克星?”
莲夙也牵起嘴角,回给他一个微笑。
垂下的眼帘掩住一眸子的哀伤。
她说的都是真话,她怕死。
因为她不能死,如萧子墨苍生在肩般,这是她不能舍弃的责任。
喇叭唢呐声遥遥逼近,却非人界的音调,而是魔界特有的曲子,八名红衣女子身姿婀娜抬着精致的轿子临近。
看清轿子的模样,在场的众人有的眼睛都直了,那轿子布置得极其精致,四角坠下红透的流苏随着步履摇曳,那缎子是极红的,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抬着的横木与支撑着轿子的木材却是漆黑的颜色,本来,红黑相间是经典的颜色搭配,在人界妖界甚至仙界都会有所涉猎,偏这红的黑的都过于极端的颜色搭配在一起却配出了丝诡异的味道。
莲夙看不到抬轿的八名女子的长相,她们的脸上都扣着一张惨白的面具,没有仔细刻画五官,惨白的一片,无悲无喜的模样。
走在轿前的是一匹黑色魔兽,健硕的四肢,长尾一甩一甩,鞭打着地上的灰尘。
魔兽上坐着一身红袍的男子,也算俊朗的容颜,只是眼下带着青色的痕迹,平白给这张脸添上分阴霾感。
与身后那惨白的面具般,他的面上也无悲,亦无喜,一行人停住。
另一边,一名女弟子扶着周身艳红的女子一步一步走来,女子的面孔掩在红纱下,莲夙也看不清。
扶着额头,莲夙有些苦恼了,这场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极了多少年前她所见的,一场皮影戏。
她沉思的片刻,新郎已扶女主上轿,眼见着那一袭红嫁衣湮没在漫无边际的红中,轿起。
由于魔界过于遥远,如此之多的看客着实无法尽数转移,这拜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