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幽深如深潭的眼眸眸光浅浅,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澈得可以望见底。
“我不会让你杀他,但是如若你真的想杀,那也并无干系。”
“只要你做得到。”
叶芷然沉默了很久,“你不会生气?”
“为了这个?”白衣剑客唇角的弧度有些轻蔑,他的步履依然平稳中带了三分漫不经心,“没有必要。”
叶芷然想杀南王世子,这几乎是必然的。如果没有他那张惹祸的脸,后期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失去了谋反的先决条件,紫禁之巅那场决斗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即便真的发生赢的人是不是也不一定是就西门吹雪?
曾经,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真的熟悉了叶孤城这个人之后,她终于明白,即便是南王世子死了,以叶孤城的心机谋略也定然会有后备计划。他要做的事,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虽然这样的叶城主很帅很霸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叶芷然真心没有办法感到欣慰啊摔!
南王世子这条路走不通,叶芷然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当然,这并不妨碍她依旧看他不爽。这位倒霉的世子已经超越了上官飞燕和公孙大娘接替已经死去的霍休成为了叶芷然心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叶芷然不知道南王世子受伤那件事叶孤城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按说他好歹也是南王的亲儿子,最后要被推做傀儡皇帝的人,其实算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但是你要理解一个妹子在看到注定会害死她男人的混蛋的时候所能够爆发出的战斗力,怒气值果断满槽了好么?命中会心暴击各种爆表了好么?!对于当初那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能够弄死他,叶芷然妹子至今仍深表遗憾。
于是,即便知道了自己差点戳死南王世子的行为可能会惹麻烦,叶姑娘却并不后悔。而且,叶孤城不是说没死就行了么!(……)
所以说,如同叶孤鸿所言,这姑娘真的有被宠坏的趋势啊喂……
南王世子一事后,叶芷然在白云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练剑抚琴谈恋爱,剑法一日千里。
春末夏初的时候,叶孤鸿告辞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被虐着虐着虐出了状态,这小子剑法竟然又突破了。于是准备回武当山闭关。白云城的暗卫和侍从们开的那个赌局最后被那个压了万两白银疑似白云城主的家伙以横扫之势果断通杀,但是因为身份不明。也没人敢去把他找出来集火灭掉,最终以暗卫们钱袋集体减肥结束。
叶孤鸿走后,叶芷然大部分时间都赖在了叶孤城身边。有时候,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练剑、看他处理政务,忍不住就会想,这些平静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该多好。可惜,原著的车轮滚滚向前,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细软洁白的沙粒沿着海岸线铺就了一道如月牙般的银色弧弯,层层叠叠的海浪冲刷在岸边激起一层一层白色的浪花又一层一层褪去,在沙滩上留下星星点点细小的贝壳,似乎在证明着它来过。深深浅浅的蓝在眼前铺展开,和远方的天空连成水天一线。
似乎是有海潮将至,往日蓝的如同一块巨大的蓝色琉璃的天空渗入了深深浅浅的灰色。灰白的云朵渐渐堆积很有些“黑云压城”的味道。
带着浅浅的咸腥味的海风迎面刮来,吹乱了鬓边的长发。叶芷然抬手将几缕风中乱舞的发丝挽至耳后,脚下细软的沙粒不着力,总有种微微下陷的感觉。
“叶姑娘,你在找城主大人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那边礁岸那里。”有收船回家的渔民看到了出现在海岸边的少女,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并告知了叶孤城的去向。
叶孤城来海边练剑的时候她跟着他来过好几次,一来二去居住在岸边的渔民大多都认识她。在知道了这位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的姑娘是白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之后,淳朴的渔民们都对她很是热情。
微笑着和这位热心的渔民伯伯道谢并得到他善意的提醒“马上就要涨潮了,叶姑娘你和城主等会儿还是早点回去吧。”,叶芷然沿着海岸向着远处的礁石走去。
黑色的礁石群驻立在离海不远处,在平整的白色沙滩间显得有些突兀,远远看去像海难时撞上海滩的巨舰残骸。叶芷然眯了眯眼睛,抬手按住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仰起头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礁石上的那个修长身影。
他一袭白衣,身形笔直得像一把剑。墨色的长发被风掠起,衣袂纷飞。他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远处高高的礁石上,映衬着灰蓝色的天空和大海,白色的身影清冷得如同月下的一捧冰雪,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遗世独立。
叶芷然的心底被狠狠撞了一下,有些堵有些涩。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那抹身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叶孤城或许是寂寞的。他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客,除了西门吹雪再无人可与他匹敌。然而即便有了西门吹雪,他依然是寂寞的。
上辈子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西门吹雪的冷是冷寂如霜,天地肃杀,而叶孤城的冷则是流丽高华,冬夜寒星。他们都是万中无一惊才绝艳的顶尖剑客,但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叶芷然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酸涩和空落,纤腰一扭,脚尖在地面点过,跃上高低起伏的礁石。
“叶孤城。”
白衣剑客回过头,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他身后。衣裙外轻柔的薄纱被海风吹得翩跹飞舞,长发纷飞间,眉眼清丽如画,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他伸出手,薄唇轻启,“过来。”
叶芷然乖乖上前,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并肩站立在礁石上。
“刚才有个渔民伯伯说等会儿会涨潮。”
“嗯。”
“天这么灰是不是还会下雨?”
“嗯。”
“叶孤鸿那个笨蛋来信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哦,我果断给他回绝了。他去了也只能添乱吧!”
……
良久之后,叶芷然轻轻抬起头,咬了咬唇。
“谷雨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启程。”
叶孤城终于低下头,眉眼安静地看着她,慢慢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他的声音在呼啸而过的海风中轻得有些模糊。
“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便可以启程了。”
转身间,清冷的声音逸散在了风中。布了十多年的局,这盘棋终将开场。
身后的少女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叶孤城回过头。
“能不去吗?”
飞扬的碎发间,那双闪动着盈盈水光的眼睛安静而执着,叶孤城脚步一滞。远处云层堆积,浓厚的青灰色从天边溢出,洁白的海鸥翅膀低垂低低地划过海面,似有暴雨将至。
如果问这个江湖上最出风头的人是谁,几个月前或许有人会说西门吹雪,也或许有人会说叶孤城,当然,更多的人会说陆小凤。
但是,在今年六月初一过后,这个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
绣花大盗。
南王府宝库中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全部在一夕之间被盗,而盗宝的人据说是一个拿着绣花针在案发当场绣花,大热天穿着红缎短袄的大胡子。这个人在一个月之间,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下来,风头之盛直接越过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将最爱惹麻烦的陆小凤都踩在了脚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为之惊叹。
这个人就是绣花大盗,他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案发以来至少绣出了七八十个瞎子,武功之高也实属罕见。
虽然绣花大盗的风头越过了陆小凤,但是某只小鸡最近和司空摘星打赌输了正忙着挖蚯蚓,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到这件事。
原本这也的确不关他的事。
只可惜,陆小凤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很给力。但是这些给力的朋友们都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有事没事总喜欢坑他两把。于是,原本与之无关的陆小凤就被他的朋友们联合起来给坑了进去。不是他的事也变成他的事了,让我们对这只无辜的小鸡致以最诚挚的哀悼!
从神针薛夫人那里确认了案发现场绣花大盗留下的绣缎其实是出自女人之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陆小凤决定夜探南王府,试图找出绣花大盗出现在王府宝库的原因。
未曾想到,这一探就探出了事。
辉煌而迅疾的剑光从对面屋顶上匹练般刺了过来,冰寒的剑气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间,冰冷刺骨的寒意几乎将骨髓都冷透。
这一剑的锋芒世上已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
陆小凤也不能。
他脚尖点地,人已经开始疾速后退,剑光如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竟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冰冷的石壁透着森然的寒意,他的后背贴上了宝库的石壁,他已经退无可退。
眼看陆小凤就要变成死凤凰,他的胸膛突然陷落了下去,整个人变得薄薄的。剑光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而原本它停下的地方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两根手指夹住了剑锋,陆小凤抬头苦笑,“叶城主,你什么时候有了跟芷然一样的习惯了?”
叶孤城的目光落在他夹住剑锋的手指上,淡淡开口,“灵犀一指?”
“是。”
他反手收剑入鞘,抬眸看了他一眼。“木道人曾言你能够接下我的‘天外飞仙’。”
“……所以你想试试?”
叶孤城微微颔首。
“那如果我没有接下呢?”
“那你就死了呀。”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叶孤城刚刚出现的平房屋顶上传来,陆小凤抬头看去,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如清风落羽一般从对面屋顶上飘然而至,银色的月光从她身后洒下,衣袂纷飞间,如画的眉眼在月色下更显清丽,仿若踏月而来的神仙妃子。
只不过,这位“踏月仙子”所说的话怎么听都不算好听。
陆小凤苦了脸,“芷然,是你鼓动叶城主拿我来试‘天外飞仙’的吧?”
叶芷然眨了眨眼,虽然这的确很像她会做出来的事,但这一次还真不是她。
“哪有,明明是你欠虐。”
“……你就承认吧,我已经习惯了。”
“真不是我!不信你问花满楼。”
粉衣少女抬手一指,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陆小凤就看到了花满楼和金九龄。然后他就觉得他是不是上辈子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而且还是祸国殃民那种。否则这辈子他交的朋友们怎么都那么喜欢看他笑话?还以此为乐!
看着满面笑容地走过来的花满楼和金九龄,陆小凤很幽怨。看起来他们都是知道叶城主会来戳他一剑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提醒他!怎么就没有人担心一下他会不会真死在叶孤城剑下呢?那是叶孤城啊!那是剑仙啊!那不是闹着好玩的好不好!他是应该说他们对他还真是放心还是该说他们真没良心?
虽然花满楼和金九龄躲在一旁看热闹的行为很没良心,但是之后他们将酒拿出来的表现就很有良心了。
叶芷然拎起酒壶倒了四杯酒,桌上有两个酒壶,五个酒杯。她给陆小凤几人倒完了之后又拎起另一个酒壶另倒了一杯,放到了叶孤城面前。陆小凤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城主面前的酒杯,他的鼻子很灵,涉及到酒的时候尤其地灵。所以他当然可以闻到,叶孤城面前那一杯“酒”没有半点香味,那根本不是酒,是水。
“叶城主不喜饮酒?”
叶孤城端起他面前那杯白水淡淡道,“饮酒伤身,也能乱性。”
陆小凤点点头,随即好奇道,“那叶城主真的从未饮过酒?”
“不是。”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放下酒壶侧头和花满楼说着什么的粉衣少女。陆小凤顿时领悟,嬉笑着开口。
“芷然,你什么时候再把你酿的西凤酒再弄几坛来?”
叶芷然侧过头白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四师姐来信跟我说了。我埋在后院海棠树下的五坛西凤,三坛新丰在你上了一次峨眉山之后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