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暗示——来郭刚集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当时,宋学友一下子楞住了,随后也站起来说道:
“呵呵……咱们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不说这些事情,你……你坐下吧!”
“不了,我上午必须要是回去的。”刘宏说道。
“下午在走吧,中午咱两个喝两盅小酒。”
“不了,宋书记。”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屋。奇怪的是,当他把刘宏送到院子大门口的时候,这才把那枚劳动模范奖章下落告诉刘宏。宋学友这样说道:
“大概是1959年的6、7月份的时候,也就是民工从安灌河撤回不久,郭刚集公社召开第一次党支部会议,当时我提出给金根姬同志平反,撤消其“不良分子”,恢复名誉,并归还金根姬治淮劳动奖章。可是。那次会议上多数同志都是反对的,事情就没有通过。不过后来,在1964年夏天,也就是在四清运动中,郭刚集供销合作社主任陈朦升因贪污罪被抓,从其交待的材料中得知,金根姬同志是清白的。所谓的日本特务和不良分子,那完全是陈朦升、刘秃子、陆三客这三个家伙,歪曲事实,颠倒是非,栽脏陷害的结果……”
“那后来呢,平反了吗?”刘宏急切地说。
“那当然了,一次会议就彻底平反了。不过,再那这时候金根姬已经在怀远县裸湖麦豆原种场安家了。1964年的下半年,怀远县裸湖麦豆原种场撤消,整个地盘划归蒙城县管辖——可能就是你说的高陆村沙坡庄那地方。”
“那枚给金根姬治淮劳动奖章,你……一直保留着吗?”
“是我一直保留着,没有机会交到她手上,可我一直没有机会……哎!工作太忙了。”
他不断地向刘宏表达着悔恨和歉意,那微微张着的嘴边的善意表情,却久久留在风霜有脸上,不容你对他的真诚有丝毫怀疑。
“那就太谢谢你了。”刘宏说道这停住了脚步。
刘宏停下脚步是表明自己的意思,就是想要替金根姬要回那枚奖章。那知道,宋学友接下来这样说道:
“在1973年的时候,我调到宋湖公社工作时,那枚奖章我移交给张子俊秘书保存了。金根姬是朝鲜人,她早年被迫当日军的慰安妇,后来参加了革命,是新四军的卫生员,在48年淮海战役支援前线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工作,修安灌河的时候我们又在一起。论工作能力文化程度,他比我强的多,就是太……太委屈她了。”
“可是金根姬老人心胸宽阔……她托我向你表示问好!”
宋学友没等他把话说完,就高声说道:
“真可惜,她这么不幸,还是孤身一人,我一点也帮助不了她,几十年了,我一想到她……深深地感到内疚。”
“这样吧,我继续找,我能找到张子俊秘书吗?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
“你可能找到他的。”
宋学友说着话,双手摸一摸上身的衣袋,然后又摸一摸下身的衣袋。但什么也没有摸到。刘宏已经意识到他要找的东西,便随手拉开皮包,从里边拿出笔和纸递给他。
接下来,宋学友双手趴在大门上,写一封信递给了刘宏,让他找张子俊联系,追回那枚奖章的下落。刘宏不管多么大喜过望,心头的思虑也绝难挘ァ�
刘宏临走的时候,宋学友深情地对他说道:
“治淮劳模这种称号,她是当之无愧的,应该有这枚胸章,我真想把这枚奖章亲自戴在她的身上。……金根姬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你回去告诉她:一定要让她接受我深深的敬意,祝愿她平平安安地在中国生活下去。你回去告诉她:我有机会一定到蒙城去,到陆村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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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有点危险(一)
在期待中徘徊,在徘徊中期待,
望着回家的那一刻。
执着的心,力量,再加上爱,
只能战胜病魔,
不能改变回家的梦想。
在花的季节里,
有许多日日夜夜的爱
——时机已到,时机已到。
马金豆医生告诉金根姬老人,说她的心脏有毛病,要不然就是肺血栓,金根姬老人有点不服气。
“俺感觉非常好!俺每天早晨总是感觉非常好。马金豆医生,就是干点活儿有一点喘。俺估计问题是不大。”
马金豆觉得金根姬每句话都说得很巧,他笑了。
“果真如此?既然是这样,首先要感谢您,有如此健康的身体。”
金根姬也尴尬地笑一笑,她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她对自己的岁数持双重想法:一方面,令她伤心——即便是70多岁的人了,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成为渐进老境的人,近一段时间总是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在精神上她感到自己完全没有老;另一方面,检查身体只是做好回国的准备,以防万无一失,回到自己的家乡后给亲人们一个好的印象。具备健康、整齐,有神等一切她称之为“神态”的东西。
所以,她特意到安灌镇卫生院找马金豆医生给看看自己的身体。
“想什么来?劳模妈妈。”马金豆问道。
“没有想啥。真的,不会的,我相信我的心脏一向都很好,就是有点儿气喘病,也许……我的失眠症状又犯了。”
“好,劳模妈妈,你当过新四军的卫生员,比我懂得多,你为什么坐公交车来安灌镇卫生院找我干什么呢?”
金根姬穿好上衣,故意沉下脸,叹口气,一笑,说:
“傻孩子,净胡说……不找你找谁。我当卫生员那是几十年事情了,那个时候哪有你们现在的医术高明,何况俺只是个小卫生员。”
马金豆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告诉你,心脏有毛病,肺里有毛病才使你气喘的。你老已经是七十多岁啦,应该到县城去检查一下才是。你放心好了,你是五保有户,政府会照顾好的。”
金根姬抬头看了一眼金豆医生,从他那严肃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内心里是忧虑,“咋的,你望望你说的多厉害,找你看一下病,有这么病重吗?”她把声音放低了些又说,“俺又没有什么感觉……你、你在这个时候吓俺,是吧?”
金根姬的脸在哪段时间里总带有一派乐天的神情——表示她那知足常乐的气质和冷静深思的性格。快要回到家乡韩国了,身体状况显得有些超然物外,自己把它作为主旁观者,观察者泰然面对。不对,不对!如果突然死在中国,可再也回不到韩国了呀。以想到这,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劳模妈妈,我不会吓唬你的,人命关天的事情,你既然来找我,我就要对你负责呀!”
……此时此刻,金根姬多想痛哭一场,她低下头,用手巾擦一擦两个眼角。这病呀,早不有,晚不有,偏偏在自己将要回国的时候有,但自己不能哭呀!这样一哭病情就会加重的。她多么希望近日能到家乡,能活着回到自己的祖国,看一看家乡的亲人。
金根姬的心情还没的完全的平静下来。但她还是轻松地说道:
“嗯,你说的也是……我想,金豆医生……我想还是失眠状引起的。你还是给我开一副药吧。俺要保守疗法,不需要麻烦政府了。”
李金豆取下听诊器,皱起眉头,看着劳模妈妈,劝说道:
“劳模妈妈要是我是你,我就会到县医院去看看的,不要硬扛着了,这种病卒死率挺高的。”
金根姬没有说话,已经知道这种病的严重性,她就要与朋友、与人世一步一步拉开了距离,而幻觉在这时间便越来越难摆脱。不是伤痛而是心灵的孤寂。她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对马金豆如盘托出了去韩国的秘密。马金豆惊得目瞪口呆,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你要到韩国去治疗?你的已经身体每况愈下了。不要忘了你是朝鲜人,韩国是朝鲜的死对头,你还要去韩国,不要命了……这样吧,我回去后,向村民组长杨洪恩说一声,建议他派一位村民扶持你去县医院治疗,好不好?……你不要想着去过去韩国治疗了。只要把心放宽些,这就不是什么大毛病。”
听到这些,金根姬嘻嘻笑了。随后,不高兴地说道:
“真是的,傻孩子,俺哪说到韩国去治疗来。韩国在什么地方,俺都不知道。娘!还没有听清楚俺说地话,就瞎胡扯。”
多么糊涂,难道是自己听错了。马金豆开始发蒙,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金根姬又开口说,“我就去城里的医院检查一下。”接下来,她继续说,“你千万不要跟杨洪恩说俺有病的事情,俺不想麻烦村里。再说,医院可不是俺老婆了呆的地方。”
——马金豆听到这仍是迷惑不解。
但是,他的口气变软了起来。象一位孝顺儿子对待一位慈祥的母亲,那样不慌不忙的说道::
“劳模妈妈您还是看看去吧,县医院比咱们乡镇卫生院的医疗设备先进,技术力量雄厚、这!总是事实吧。他们会给你的病情做出科学诊断的。这样,你就可以早发现,早已治疗。劳模妈妈会好起来的,就怕你不去治疗。”
“噢!俺一定去,一定去!”
说道这,金根姬蓦地勾起了对故乡的怀念之情。那是一个冬天,漫天鹅毛大雪把小小的内谷村给淹没了,把山林山峰覆盖殆尽,创造出一条条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金灿灿的阳光倾在白雪覆盖的山巅,煞是光彩夺目。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自己的名字同家乡那无法形容,无法比拟的大自然美姿联想到了一起。
“劳模妈妈,劳模妈妈!阴天了,就要下雨的样子。你还是趁早坐公交车赶回去吧,不要在受累了。一定要注意,酒不要再喝了,伤身体的。”马金豆医生说道,他已经站起身。
“好、好、好!俺这就回去,哎!你见到咱村上的人别说俺来你这看病,人家肢笑话咱的,这样不好。还有,回到家千万不要告诉你妈俺有病的事情,乖孩子知道吗?”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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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死不悔改(一)
坐在车里一路簸箕,再加上阵雨前的闷热,不禁令人心烦,脑旋地转的晕。
“俺非死在这儿不可了”金根姬绝望地想。
公交车到站后,把车门把开,挺凉快的。但雨还是稀稀拉拉的下了着。那一场雨不大,是小阵雨。下车的旅客都是心情十分舒畅。
“老天爷你不讲理,出着太阳,下着雨。”下车的小孩这样歌道。不用唱,这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
眼前有树叶的震颤,雨的沙沙声和田野里传来的窸窣声交织着,那是自然界的一种轻声乐,在人们周围轻轻的响起来,赶路人甩也甩不掉。
此刻,人们正急匆匆地奔向什么地方,甚至于有说有笑向四下散开,也有的人甚至在你追我赶,各不相让。金根姬下意识地尾随在人群后面,连头都不回一下,向沙坡庄方向走去。
此地距离沙坡庄还要走二里多路。她的一只左脚患有跖筋膜炎,只要走一段路,脚下就会痛。所以她出门时便带着一棍子,等脚下痛起来时,再柱一柱棍子。
四周是茫茫一片田畴。她不停地走着,希望走出眼前的那一座墓。高陆村的村长陆三客就葬在此地,村上所有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打陆三客坟边路过,她总是感到有点诲气。据村里人说:村长陆三客的那座坟,是常常闹鬼,这个鬼一见到漂亮的妇女,就拦住不让走,接着就耍流氓。许多女人只好绕道而行,不愿意靠近他一步。
俺才不怕他咧,俺是一把年龄的老人了,他活着俺就不怕他,死了更不怕他。一个死去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呢,他能吃人吗?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松宽多了,没有任何时候象当时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天已经晴了,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在不知不觉之到了陆三客的坟前时,突然感到一阵晕厥,她立刻放慢脚步。那时候就觉得前面出现了某种异常的迹象,一个人从那那杂乱的高草丛悠悠升高,悬在地面上。金根姬停住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只见那人冲着她大叫起来:
“哈哈哈哈……金寡妇,你还想将我的军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