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转睛的瞅着我的脸,说:“你刚才那句话,我以为是在吃醋,你要是真吃醋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是吗?那你不要开心的太早了!”
“对了,我今天跟兄长说,让他一定把那件冰婵雪玉盆留给你,兄长还是不肯。要是得了那件宝物,你的脸就很快能恢复了,我还是想看你以前漂亮时候的样子,你笑的时候和生气的时候都好看!”
谭子敬那样执迷的看着我,让我直以为这男人有多么爱我,多么专情。这种错觉真致命,我赶紧摆头把这种感觉甩走。
“哼,要是不行,我就去把那漕帮的丑女人杀了,省得兄长为难!”谭子敬阴狠的样子才象正常的他——没有给我错觉的他。
“不必,若是为我杀人,我宁可一辈子当丑女。”我知道他说的出来就做的出来,赶紧制止住他。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道:“兄长今日闲谈,说前两日你去金玉阁了,还说听见你在门外大笑不断,说你的笑声非常感人,可惜我却没听见,也没看见,你——现在能笑几声让我听听吗?”
这个男人真不知到底是多大年纪了,有时说出话来象个三岁小孩一样可笑。我又不是演员,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目光所及处,墙角的瓷瓶上顶着葡萄的那个细腰女子兀自笑的甜甜的,那是迎接收获的满足而快乐的笑容。
我抻动了一下嘴角,“对不起,我笑不出来!”
第七十章 被设计了
那只被八月吃掉的夜莺是李玉寒送给谭子敬的,而李玉寒则是一字并肩王李巍的儿子,李巍自杀后,全家都被抄斩了,李玉寒也早已成为刀下亡魂。这些我都是昨天听谭子敬说的,想到我在潼安城的玉颜馆见到的那位面带病容的清瘦男子,没想到却早已经化作孤魂野鬼了,人世之沧桑变化,生命在权威下之脆弱不堪一击更让人感叹无常了。
休息了两天,一早起来精神好多了,夏清看着我在院子里做操,奇怪的问:“夫人,你这伸胳膊伸腿的是做什么?”
“你不知道吧,这是——锻炼身体,我做的这个呀叫广播体操!”我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给夏清介绍。
“广播?体操?”夏清更不解了。
我知道跟她说那么多她也不明白,就把她拽到我身边,“你看着,我示范,你跟我做!”
做到踢腿运动的时候,我已经被夏清像狗熊一样笨拙的动作逗的受不了了,“哎呀呀,哎呀——”我一边笑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谁知道,一个没注意口水给呛到气管里了,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肺都要咳爆炸了。
夏清赶紧跑回屋里端了杯水递过来,我喝下一杯水,拍着前胸止住咳:“真是笑人如笑己。”
“夫人,刚才是在笑我吗?”夏清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原来是在笑她。这丫头有的时候机灵的很,有的时候迟钝的要死。
我自己又运动了一会,感觉身上已经冒了热气,这才回屋休息。
“夏清,这两天外头有什么动静没?”我几天没出屋了,闷得慌,准备听夏清说说外面的新鲜事。
“倒没什么,不过,五夫人和八夫人恼了,现在都不说话了,见面就吵。老爷好像对大夫人也不像以前了,倒是脾气比之前好些,我听说老爷要给芸娘和常管家操办婚事了。”夏清喋喋的说着,都是府里的闲事。
我早就料到,只要谭子敬对两个女人有了亲热,她们之间的那种蜜糖似的关系立刻就会变质成毒酒,事实果然如此。不过,常坤和芸娘的婚事操办的这么快,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看来,这个男人有的时候也还是办点好事的。
常坤是双龙镇的管家,现在更是内园外园一肩挑了,如今要娶芸娘,婚事肯定是在这边操办,不过我想——到时候鹿县那边的几位夫人肯定也都会来这里凑热闹的,整个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人可真够热闹的。
“既然是常管家要操办婚事,其他几位夫人都送什么礼物?”我对芸娘印象很好,她既然与常坤终于可以结成夫妻,我也该好好送份礼表示祝贺,只是轻了重了的不好掂量,而且也不能太出风头,毕竟上边还有九位夫人呢。
夏清摇摇头,“我不知道,还没听其他园子的人提起这件事呢。”
“哦。”说了会儿话,还是口渴,不知道是不是早饭吃咸了,还是这几天生病口味清淡了许多,吃不得油腥气太重的东西。
夏清砌的一壶碧螺春已经快被我喝掉半壶了,闲着无事,我想到苜蓿园去走走,看看那里是不是已经在准备,问问芸娘还缺什么东西。
想让夏清跟我一起过去看看,那丫头摇头摆手的,说自己还有事情没做,让我自己去。
其时虽然已进入腊月,天气却并不怎么寒冷,这大概和东北面的群山有关系。我的剑伤已然去了包扎,皮肤上结出了几点硬硬的痂,摩擦着贴身的紧身袄,有些发痒。
围了一条白色的雪狐围脖,袖口里揣着一个袖珍的小暖炉,时不时地把手插到里边去暖两下,除了脸颊是冰凉的,觉得身体是热乎乎的。
走了半天,竟然没碰上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个府里的人们都在忙什么。快走到往苜蓿园的那条小路了,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然后,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在一个宽敞的卧室里,身下是一张宽大的木床,绵软的被褥铺在床上。头还有些昏沉,再扭头向旁边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这床上还有一个男人。
我甩着头,使劲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再仔细看看,睡在我旁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要和芸娘成亲的常坤。
此刻,我身上只剩下了遮身的一件,而常坤被子下定是没穿什么的。浑身还使不上力气,我使劲推了推旁边睡着的人,发现他根本就没醒,睡得死沉死沉的。
我登时明白,我们俩被人暗算了。接下来,大概马上就有人领着谭子敬来现场勘查了。
就在我还没把外衣套好的时候,果然——外面已经来了一大群人,当先踹开房门闯进来的是谭子敬,后边跟着殷红鸾,夏清也在,还有五夫人、八夫人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
那人圆瞪着眼,眼珠仿佛也要冒出来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抓起还沉睡着的常坤,把他摔在地上。
常坤被摔醒了,好在他还穿了一件长底裤。
我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谭子敬走到我身边,冷笑着,“看来,你——果然是不要命了!”
常坤清醒过来了,见了屋内这么多人,又见到这个情形,当下已经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顾不得被摔破了的膝盖和胳膊,爬起来挪到谭子敬身边:“老爷,你听我说,这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啊!”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常坤很快就跟芸娘成亲了,两个人情投意合,怎么会突然就发生这种事呢?于是,众人都将怀疑的眼神看向我。
“哼,定是丑的没人要了,才设计害了常管家!”五夫人愤愤不平的替常管家说话。
“老爷,还是问清楚再说吧,别冤枉了琴妹妹。夏清,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殷红鸾站出来,对谭子敬说。
现在,每次听见殷红鸾说话,我就感觉是一条毒蛇正趴在我旁边朝我吐着信子。
谭子敬把视线转到夏清身上,“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我——”夏清哆哆嗦嗦的,浑身打颤,我盯着她,但她没有抬头,“刚才,夫人和我在园子里聊天,我说到芸娘要和常管家成亲了,然后,夫人就说要送礼,然后她就说要到苜蓿园来看看——然后……”
然后的什么,夏清自然不必说了,因为大家都看见了。
是我主动要到苜蓿园来的,而且还有我身边的丫头作证,我这就是投怀送抱、勾引下人,而且证据确凿,毫无争辩。
“现在,你还说什么?”他终于扭过头,再次问我。
“如果我说,我什么也没做,你信吗?”我仰起头,直视着他,已经不想为自己辩解了。
“我——不——信!”他呼呼的喘着粗气,压抑着的神经也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把常坤给我吊到柴房里,把这个女人——锁起来!”
“等等——”我横跨到他眼前,拦住他的去路,“你要是把我锁进榭园去,我现在就撞死!”
门外,芸娘哭嚷着奔进来,发簪倾斜,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她跨过门槛,“噗通”跪在堂前:“老爷开恩哪,老爷开恩哪——常坤他可不敢如此大胆,老爷明察呀——”
我看着芸娘痛苦的表情,看着她“咚咚”的给谭子敬磕头,心里翻着苦涩,才刚刚对生活有了盼头的她,一下子就彻底掉进寒窟里,无论她对常坤是信任还是不信任,她也必须在这个时候赶来救他。
我当然知道谁要害我,常坤不过是做了人家这个毒恶计划里的牺牲品罢了。
第七十一章 暗夜情思
我知道,就算我使劲吃奶的力气反抗,也无法阻止住谭子敬;这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而是一根小手指头和一个粗壮的大象腿的区别,已经相差了无数个等级。
当我坐在榭园里,听着旁边传出来的依依呀呀的戏声,望着永远照不进阳光的房间,那四处渗透着阴森、孤独的光秃秃的墙壁,我忽然想笑了。想着自己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曾经被花美娇当作救命菩萨,如今连我自己也住了进来,又不知道谁能救我出去。
靠在狭窄的木床上,头贴向冰冷的墙壁,闻着被岁月浸染过的霉烂腐朽的被褥发出来的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所有的气愤难消的结都瞬间冻成冰疙瘩掉落在心底。
这是我的第一次失眠。
盯着眼前的一线天,竟是没有丝毫的睡意,我知道我该痛恨点什么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夜深人静了,连周围的几个女人也都睡去,没有任何声响。我站在残破的窗前,能稀疏的看见头顶的几颗星,伸手拽了拽门,“叮当”的响了两下,是锁紧了的。
“别妄想出去,住进来最久的有三四年了,老爷不发话谁也出不去!”门口突然飘来一个黑影,他将一个大碗从窗口推进来,放在窗台上。我只见一对眼睛,内里精光毕现,是练武人的眼。
我瞪住他,没说话。
只听他又说:“刚进来的时候谁都以为很快就能出去,哪一个不是吵闹不休,寻死觅活的,时间长了,命都是好的,还不是要好好的待在里边,给饭吃饭,给水喝水!”
我明白了,这个人是专门负责给这几个女人送吃送喝的。一个蒙了脸的男人,每天夜里把饭菜和清水送到各间屋子里去,维持着她们可怜的性命,因为那个男人还需要她们活着,用她们活在自己的眼前来纪念他曾对这个世上的女人的痛恨。
那人见我不答腔,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其他屋子走去。他走路很轻,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片刻之后,那黑影又飞身上了房。来来去去不过三分钟,恍惚的像飘进梦里的一团黑云。
我端下放在窗台上的饭菜,用手指探了探,早已经冷掉了,想来不知是哪个厨房吃剩下的要被倒掉的冷饭。这几个女人每天就是靠着吃别人的残羹冷饭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如果她们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的话,也许还对未来抱着那么一点渺远的期待。若是真的彻底疯掉了,就当真成了谭子敬的布偶,随人家怎么摆弄了。
重新坐回床上,我开始思索我能出去的可能性:一是要靠谭子敬突然大发慈悲;二是突然有贼人闯进来发现了这里,以为屋子里藏了金银财宝,然后替我们撬开房门;三是要等突然发生地震、火灾等非人力可抗的各种状况。以上三点,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如果我真的被一辈子关在这里,那不如就死了更干净。
想着想着,有些绝望了。而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头脑中又钻出一个人,她让我即便坐在这里也心安不得,那个人就是夏清。在殷红鸾为我设计的这整个的圈套里,夏清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没有她为我泡的那壶藏了猫腻的碧螺春,没有她的通风报信,我是不会轻易上了殷红鸾的当的。
夏清,你很好!
双手紧紧地攥着,许久未剪的指甲一点点的扎进手心里,生疼生疼的,而此刻,我觉得不是我的手心被指甲扎着,而是我的心被一片片凌乱坚硬的指甲扎着。
从我踏进史府的第一天起,我对夏清就从同宿之谊逐渐转变成一种骨肉相连的亲密,可以说,抛却我答应菩提子的承诺,夏清是我决心留在史府的最重要的人。可是,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们那么多相处的时光,我们那么多欢笑打闹的日子,我们那么多同病相怜的过往,均抵不过她的旧主子的一个命令。
如果在史府,我可以接受任何人背叛我,但绝不接受夏清背叛我。我在她身上所投入的感情,所花费的心思,所交托的心绪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可以表达的。自从我穿越到卫朝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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