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的笔触微顿,口中洋洋得意道:“小生不才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这样的本事还是有的。小生从不敢妄自菲薄,普天之下,要寻小生这样的人物,只怕还寻不出第二个,花公子可是好运气呢。”
“你啊你,真真是……”花满楼无奈的摇着头。
王怜花心中一动,搁下笔,抬头“吧唧”一声亲在花满楼的脸上,然后咯咯笑成一团。花满楼怔怔的捂住脸竟然羞涩难当,心也柔软起来泛着甜蜜。
王怜花朝着花满楼作揖,眼中透着露骨的轻挑,笑道:“还请七公子稍候,待为小生作完这幅画再来伺候公子爷,可好?”
花满楼微微一笑,坐在了他的身边。
王怜花下笔如神,很快一幅画便作好了。他沉吟着突然提起笔,在旁边留下两行字,花满楼诧异的看过去,王怜花挡在他的身前。
“你在上面写了什么?”花满楼好奇的问道。
王怜花笑的眉眼弯弯,“等二十年后我再告诉你!”
花满楼怔住,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也笑了起来,轻轻应道:“好。”
陆小凤远远的瞧着,眼中满是眼艳羡,“我是不是也该找个人,过一些平淡而又美好的生活?”
西门吹雪坐在他的身边,却毫不犹豫的否定:“不可能,因为你是陆小凤。”陆小凤可以是个英雄,也可以是个浪子,但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过着平凡而普通的日子。
陆小凤跳着脚反驳:“那只是我还没有遇到那个人,那个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安定下来的,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只要我想,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平凡的丈夫,更或者是一个父亲。”
“然后再生一个更奇怪的小凤凰出来?”西门吹雪笑起来。
陆小凤的眼睛闪闪发亮:“哪有什么不好呢?未知的未来总是让人充满了期待。也许再过几年十几年,会有一个比陆小凤更加充满正义,更加聪明机智的人出现,到那时谁还会记得陆小凤呢。”他说到这里,却丝毫不见沮丧反而既兴奋又期待。两条胡子都好像要飞起来似得,脸颊边还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西门吹雪微微眯起眼:“到那时你恐怕会很无聊。”
陆小凤诧异道:“怎麽会呢?不是还有你吗?就算你也不和我说话,只要赏我几坛子你酿的好酒,我也能快活似神仙。”
“那我岂不是要吃大亏了……”西门吹雪的目光柔和起来,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喃喃说道。
陆小凤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作一团。
江南,花家。
花满庭凝望着花园里辛勤劳作的姑娘,吃力的提着水桶,走得有些艰难,脚步踉跄稍显不协调。尽管称不上多麽美丽多情,但足以温柔的让人心动。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满足的微笑,恬静柔美,云淡风轻。花满庭只觉得满心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你喜欢她?”突然有人在他身边便问道。
花满庭一惊,果然花满园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正侧着头仔细的打量着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花满庭红了脸,瓮声瓮气道:“她,她很好!”
花满园道:“因为她救了你的命?”
花满庭在几个月前护送一批货出海,结果遇到了流寇流落到了一个小小的渔村,被这个名叫方若的姑娘所救,后来,村里出了事花满庭便把人接了回来,暂时住在花家。
花满庭瞪大了眼:“当然不是!她,她是个好女人,对我也很好。我想照顾她一辈子,我也会对她好的。”
“你了解她吗?”花满园严肃的问道:“你知道她的过往吗?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吗?她真心喜欢你吗?”
花满庭怒道:“你们为什莫总是对她这样苛责?因为她只是个渔女?”
花满园平静道:“我们并不是瞧不起她的身份,而是不想你以后伤心。花家难道就缺她那一份嫁妆不成?你也太小瞧自己的家人了。”
花满庭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闷声道:“我,我是真的喜欢她的,想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
“你真的想清楚了?”花满园再次问道。
花满庭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真的考虑了许久,才缓缓点下头。
花满楼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别只顾自己高兴,也要先去问问人家姑娘乐意不乐意”
花满庭惊喜的瞪大眼,一个劲的点头,兴冲冲的朝那姑娘跑过去,两人说说笑笑,似乎开心极了。
方若的目光突然顿住,她看向花满庭为难地说道:“我,我忘记买绣线了。”
“没关系,家里有的是绣线,实在不行,我去嫂子那里给你借点好的。”花满庭满不在乎地说道。
方若娇羞的低下头,柔声道:“我想用自己的钱去买,给你绣一个荷包。”
花满庭也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那,那我陪你去。”
方若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花满庭胡乱的点点头,目送方若离开。
方若一路出了花家,直奔绣庄,老板正歪在柜台上打瞌睡,瞧见她进来忙打叠起满脸的笑容迎上去。
方若目光闪了闪问道:“听说您这里来了一批新线,是京城福瑞祥的货。”
老板笑得更加和蔼可亲:“可不是,您可真是识货。这福瑞祥克是京城的老字号了只此一
家,别无分号!货都是精品,自制自销,产量并不多,门面也不大。我这些货还是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呢!”
方若道:“我要绣那岁岁平安,你这里可能配齐线。”
老板笑眯了眼:“若都是要福瑞祥的货那可要贵些。”
方若问:“贵多少?”
老板道:“不多不少五两银子。”
方若点点头,老板将东西包好又道,“这福瑞祥的线细,普通针不得用,我在里面包了一盒新的,姑娘拿回去用吧。”
方若手微顿,道了谢头也不回的离开,脚步匆忙。
夜色终于已笼罩大地。
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宫九睁开眼,身边却一片温热的,暖暖的令人心安。
宫九靠过去,他一动身边的人也醒过来,微微动了几下密长的黑睫,声音中明显带着刚刚醒来后的慵然意味:“怎麽不多睡会?”
宫九不语,只是沉默的窝在他的身边。叶孤城缓缓扣上他的手,十指交缠在一起,两人的掌心都微凉,贴在一切却火热。
叶孤城迟疑道:“当年……当年的事,你为何不亲自问一问王爷?”
宫九惨笑,抬起头望着他:“我不想也不敢。”
生父弑母,对宫九来说那简直就是一辈子噩梦。记忆中那个温温柔柔的女人,哪个会摸着他的头夸奖他的女人就那样倒在血泊里,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一直盯着他,盯着他……
“如果另有隐情呢?”叶孤城道:“那时你又如何自处?”
宫九挣扎,死死地咬住牙关:“我不知道。”
叶孤城伸手怜惜的摩挲着他的唇,手指毫不犹豫的探进去,撑开,果然里面已经被咬破了皮。他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探身噙住宫九的唇,细心的舔舐着里面的伤口,然后不满的厮磨着。
宫九的眼睛亮的出奇,他喘息着,轻笑:“你真的还是那个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
山的白云城主?”
叶孤城微笑,道:“阿九,别让自己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情。”
宫九怔住,良久,才迟疑的缓缓点下头。
第六十五章
夜;小楼;万籁俱寂。
岛上只听得到海风的呼啸和海浪的喧嚣。疏星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远的树梢。风中还带着花香;夜色神秘而美丽。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飘出小楼;展动身形正要离开。却忽然转过身;手中飞出一溜闪着银光的飞针。一双袍袖已飞云般挥出,堪堪卷住轻轻一带,尽数落在一旁的树干上。
花满楼静默的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王怜花;不语;眼中却划过一丝叹息。月光下,王怜花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怎麽?七童也要出门吗?”
花满楼道:“你去哪里?”
王怜花笑的眉眼弯弯:“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花满楼道:“一定要去。”
王怜花突然叹息:“非去不可。”
“那好。”花满楼点点头,“你去吧。”
王怜花反而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花满楼眼中渐渐冷了下来,他低垂着头掩饰住一闪而过的阴鸷,透出一份孩童般的踌躇和无措,嗫喏道:“七童,你生气了吗?你不想我去?那……那我不去好不好?”
花满楼叹息:“为什麽骗我呢?你不是非去不可吗?”
王怜花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反而委屈道:“可我并不想惹七童不快!”
花满楼苦笑:“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王怜花依旧笑得灿烂,静静的的等着他说下去。
花满楼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眼中涌动着柔和的光芒:“我一直在想,妄图用一根绳子去束缚住一匹狼,我,是不是很可笑?”
王怜花眼中微动,却并没有回答他。而花满楼也已经得到答案,自顾自说下去:“我想了很久,很久……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快忘却了。无论你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怎样的生活……我都不曾参与过,所以更加无权置喙。天下只有一个花满楼,也只有一个王怜花,王怜花做不了花满楼,花满楼也成不了王怜花,我又为什麽总是要为难你呢?”
“七童……”王怜花颤声唤道,百般滋味在心头一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满楼定定地望着他,走到他跟前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轻声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王怜花眼睫微颤,竟几乎要落下泪来,花满楼的怀抱既温暖又宽厚,似乎可以包容下所有的一切。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有人愿意在原地等候他,那些人似乎总是不断在他的生命中匆匆而过,留下或轻或重的一笔,然后逃之夭夭,仿佛他是一个天生的怪物或者魔头。
王怜花总是在想,凭什么呢?别人就可以有温暖的家庭,慈祥和气的母亲,肝胆相照的兄弟,生死相随的恋人,为什麽他没有?他若瞧见别人幸福快乐,自己就会痛苦的受不住。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嫉妒!更不会承认他心底充满了自卑!他在心里阴暗的诅咒每一个比他幸福快乐的人,使出百般手段折磨他们,却仍按奈不住心底那一丝真切的渴望与期盼,如果,如果有一个人也可以为他……所以当花满楼一次又一次的信任他,王怜花还是忍不住一再试探,他等了太久了,几乎忘记了如何去信任。
王怜花突然笑起来,涎着脸“吧嗒——”一声亲在花满楼的脸上。花满楼怔住,愣愣的瞧着他,只听身后突兀的传来一声脆响,无奈的摇摇头。
王怜花朝他眨眨眼,身法却是轻灵巧快无比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花满楼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臂搭在那里,陆小凤摸着胡子挤眉弄眼道:“我都要被你感动了。”
花满楼抬手给了他一拐子,转头往回走。
陆小凤慢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如果我说想跟在他后面去瞧一瞧,你觉得如何?”
花满楼顿住脚步,斜睨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陆小凤摊开手,耸耸肩,老老实实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小楼的灯重新点起来,门没有关,花满楼独自坐在厅堂,静静的望着门外,神思悠远,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并州,双驼峰。
战火已经点燃一天一夜,两方人马具是杀红了眼,血气冲天!峡谷里横七竖八的填满了尸体,人还在不断的互博,绞杀,好似一不知疲倦,麻木的挥舞着刀剑。
三里外的主帐里,太平王宛若一头困兽,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皮破血流,双目赤红,目眦尽裂,浑身都在发抖,恨意滔天连声道:“赵王,秦王,你们好,好,好得很!”
对于秦王,赵王的突然反水,太平王虽然不至于全无准备却也被困在了这里,几乎成为笼中之鸟。如今也只能期待宫九能快速领兵赶过来,否则……
“王爷!世子到了!”帐外传来人激动得惊呼声。
太平王冲到账门口,帐帘一挑,果然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见到太平王狼狈不堪的样子,宫九目光复杂。太平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老泪纵横,眼中重新迸发出希望的光芒,颤声唤道:“九儿!九儿啊!”
不待宫九回话,便急匆匆的把他拽到地图前:“为父想了很久,我们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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