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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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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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怀疑的滋味非常难受,虽然我在课堂上辩论机锋很盛,但就事论事,从不搞人身攻击,干嘛这么对我?

我的位置还是斜对着教师席。可以很方便地看到下面那些书生,幸灾乐祸的表情居多。我忽然明白,是“嫉妒”二字在作祟。我以一介平民得到博士的青睐,留在太学,还在董博士的照顾下,有自己的单身宿舍。众人都认为我不知得到博士多少照顾呢!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心里的念头千回百转到此,我心里平静下来,那种屈辱的感觉没有了。我回过头对董博士说:“我可以当场写这八个字。”

我沉下气,慢慢写完这八个字。然后呈给董博士看。董博士点点头确认作业是我自己所写的。

下课之后,一个人挡住我的去路,还对我深深一揖说:“吕步舒一时不察,竟至冤枉了足下,还望云游兄弟见谅。”

原来这一个是叫吕步舒的家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我心里的愤愤早就不见了,笑了笑对他说:“这也不怪你,人都有过失,只要认识到了便罢了。”

经过这次风波,我不再找司马迁帮我写字了。而是自己琢磨着,怎样起笔,怎样转笔。可是无论怎么研究,写出来的字还是像刷子。

忽然我听到轻轻的叩门声,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司马迁!

“子长兄?”

“我来看你如何写字。”

我心里一暖。怪不得司马迁会为李陵辩护,我原本怕他被同窗孤立,刻意疏远他,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看法!司马迁,你是我们粉丝的骄傲!

接下来,他一边看着我所写的字一边告诉我这字应该怎样改,才写得好一些。我依言重写,果然漂亮多了!

在写字的过程中,他发现我执笔姿势不够正确,伸过手来握住我执笔的手,温和地告诉我正确的执笔方法。却不知此刻我被他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怦怦跳个不停,几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幸好他很快就松开了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这才听明白,他在说我落笔时笔杆是歪的。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笔杆,也调整好心脏。

司马迁走后,我应该去准备明天的辩论,可看着书,却心猿意马,心里总也静不下来。

为准备辩论,不仅仅要把这篇文章看过来,还要查找相关内容。明天要学的是《郑伯克段于鄢》,主要在讲郑庄公跟他弟弟共叔段争夺君位的内容。要求评价郑庄公长久忍耐共叔段为非作歹、最后一举消灭他的做法。可单凭这篇文章,还真是看不出郑庄公到底是宽厚,还是养虎为患。于是我决定去查找其他关于郑庄公的材料。

可是在这个时代查找资料,是相当费神的事情,不仅那些书要一篇一篇地看过来,还要跟那些繁体字做殊死搏斗,才能确认正主是否隐藏在其中。

我看着,找着,不知不觉中,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大亮,怎么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坏了,到上课时间了吗?

我急忙将找到的几卷有用的竹片和作业夹在胳膊下,奔向教室。

初会汉武帝

初会汉武帝 我悄悄打开门,果然已经上课了。我真想隐身进去,但没这个可能!我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门口,鞠躬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忽然想到,我还没有洗漱,估计头发也是凌乱的。但现在顾不了这么些了,道歉之后要赶紧归位,不影响课堂才对。可我正要举步向自己的位置上,忽然发现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博士要取消我的听课资格了吗?我心里一阵惶恐,盯着那个人。他没有着儒巾,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英气勃发的脸上有着一股别人都没有的傲慢。私心得承认,这是个帅哥。但帅哥从哪来的?干嘛占据我的位置?

耳边传来博士的声音:“你就先坐在门口处吧。”

也就门口这里还可以坐了。我不管不顾,一屁股坐下。

看他们继续辩论。

“郑庄公是大仁大义之人,他无法责备母亲的偏心,只能尽量满足共叔段的需要。”这是司马迁。看来他还真是人心宅厚之人。



不,郑庄公是养成弟恶,由于他的姑息,才让共叔段有谋反的机会,最终造成母子兄弟相残。他是奸狠的,却用仁义的表面蒙骗了世人。只要你看看最后他如何对待自己的母亲就知道了。”咦?吾丘寿王观察力还不错吗!

“但他最后不是后悔自己的决绝了吗?听从颖考叔的话,掘地三尺,既不违背君主的誓言,又巧妙地挽回了母子之情。”吕步舒支持司马迁。

大家辩得很厉害,围绕着郑庄公到底是伪君子还是真君子的问题喋喋不休。

我听得有些不耐烦,缩在腿上,做隔岸观火状。被人占了位置的心悸还没有过去,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像被示众的罪犯,十分不好过。

当大家告一段落时,董博士出乎意料地像平时那样问我:“云游,你的看法呢?”

每次课堂辩论,如果我不主动参与辩论,博士总是要等大家告一段落,问我的看法。这使得我更加与众不同。

我一怔,博士的话,跟平时一样和蔼。我急忙抖擞精神,说:“如果要评价一个人,不能光看一两件事,还要把他的生平都参考进去,全面看,才能看清楚。”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我举起手中的一卷竹片(对不起,我总是无法认为这粗笨的家伙是书),“我查找的关于郑庄公的资料表明,他是十四岁即位,二十一年后才攻打自己的弟弟,五十六岁去世。关于他的记载,共有九次‘君子曰’,而八次都是肯定他的作为。从这些来看,克段时期郑庄公是成熟的,稳定的,所以要克段,是要维护国家安全,需要大家同心同德。所以郑庄公在这场战争中,是毫无争议的君子。”

这是第一堂课司马迁用数据说话给我的震撼,现在我终于把这招学会了!

“如果他是君子,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怀有异心的共叔段杀掉?非要让他势力坐大百姓遭殃之后才举兵进攻?”我看过去,是那个占了我位置的家伙。

我沉吟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没有考虑成熟,忽然我想到一个角度:“你听说过‘先发制人’和‘后发制人’吗?”

帅哥点点头。

“我曾仔细想过,这难道不自相矛盾吗?后来终于想通了,其实这是个时机问题,而不是先后问题。要占据先机,就先发制人。时机未到,只能等待时机,时机成熟,便后发制人。”

帅哥继续点头。

“郑庄公用了二十一年容忍他弟弟嚣张,恐怕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能解释的。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如果他一开始就对弟弟不客气,就是不仁不孝,因为毕竟共叔段一开始并没有做值得杀戮的事情。如果共叔段有自知之明,懂得节制的话,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但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当共叔段的行为危害到国家的利益时,郑庄公就不能因为是自己的亲弟弟而纵容了,这样会伤了其他忠臣的心。所以才讨伐他。”

“如果郑庄公好言相劝共叔段,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吧?”帅哥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直言不讳地说:“这种如果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有些人的欲望根本得不到满足,你给他银山,他要金山,给他金山,他还要能源源不断的出金子的宝库。这种人无法理解什么是国家社稷,什么是百姓苍生,他只看到自己那点得失。正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

“不错,那么该如何对待像共叔段这样的人?”

“就要像郑庄公一样,心里有数,表面上不说,手下有准备,看着他玩,最后在他得意忘形时给他致命一击,玩死他!真正的赢家属于有耐心、有头脑的人。”

“说得好!”帅哥鼓起掌来。

我有些得意忘形,不由得联想到现实,顺口说:“比如说现在,大汉江山表面上繁荣昌盛,其实危机四伏,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诸侯国离心离德。对于匈奴,我们可以讨伐,对诸侯国却不能用兵,一来出师无名,毕竟都是同宗兄弟,不是他们造反自寻死路,恐怕这内战一辈子也打不起来。二来内战消耗太大,对于国家百姓来说有百弊而无一利。所以听说当今圣上颁布《推恩令》,让各诸侯国子孙都来瓜分国王的权利。如果国王允许子孙争权夺利,就削弱了自己的实力。而如果不服气,起兵造反的话,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灭了他。真可谓一石二鸟,还不动干戈便将对朝廷的威胁减到最小。”

帅哥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发表评论,而是直接对博士说:“董博士,你的课堂真是让朕开眼了。就该如此关心政事,针砭实际。”

博士欠欠身:“皇上过奖了,是大家举荐的太学弟子优秀。能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老夫的荣幸。”

我听到“皇上”俩字,顿时一楞,敢情这占我位置的是皇上?是汉武帝?我这么容易就见到了汉武帝?!但随即而来的是后怕,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在议论刚颁布的《推恩令》!天啊,如果我不说最后那番话该多好!弄斧到班门还算轻的比喻了,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汉武帝却似乎并没有看见我诚惶诚恐的表情,反而对大家说:“像云游这样联系现实,才是真的把书读明白了。读书是为了运用,而不是空谈或者做文章。我们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

啥?夸我?我抬头看看汉武帝的脸色,非常平常的表情,没有喜怒。

董博士说话了:“确实,云游的思路非常开阔,常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见解。是老夫几十年教学生涯中遇见的奇才。他还知道不少我们无从得知的事情。”

董老头,你少夸两句能少块肉吗?我不是那种宠辱不惊的人!刚才胡说八道已经后悔死了,谁不知道这汉武帝精力过剩,没事还找事呢,何况遇见了可以好好满足他好奇心的机会!

我心中暗暗叫苦。果然,听见汉武帝说:“哦?知道很多事?见多识广是吗?”

我赶紧赔笑:“没有的事。是博士听见乡野趣闻觉得新鲜而已。”我用婉转的说法告诉博士,是你少见多怪,不是我有多大能耐!

汉武帝仿佛没有听见似地,问:“那你对匈奴了解吗?”

“不太了解。”本想完全装无知,可这样就显得博士说大话了,于是装半知吧!博士,你害死我了!“听人说,是以放牧为生的部落。他们的首领是个狠角色。”

“怎么个狠法?”

“嗯,他们首领叫单于吧?他一开始不是单于时,不为老单于喜欢,于是他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死士,说,自己的箭射向哪里,他们的箭也要射向哪里。一开始他射大雁,随从跟着射大雁,接着他射死了自己的爱妾,有人犹豫,没有射,他就把那些人杀了。第三次他射自己的战马,他们游牧民族特别喜爱自己的马,甚于喜欢自己的老婆。但这次没有人犹豫,跟着一块射死了他的战马。最后,他射向自己的老爹,就是老单于。最后老单于给射成了刺猬……他就这样取得了部落首领的地位。”

大家闻所未闻,一个个吃惊地睁大眼睛,听着我忽悠。其实这个故事是不是现在这个单于的,我还真不知道,光知道这是个匈奴单于的故事。连名字也记不住的。不过想来匈奴单于不是狠角色就坐不住的。

汉武帝到底是皇帝,很快就醒过神来,问我:“你还知道什么?”

我想了想,还真知道一点:“听说匈奴不是一人一马,而是一人三匹马,一匹马是坐骑,一匹马是战马,一匹马是专门驮东西的。但不知是不是每个人都这种待遇。所以大汉的兵要想战胜匈奴,非在骑兵上下功夫不可。”

汉武帝很吃惊:“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这些的?”

“呃……都是道听途说。我曾数度跟随家庭搬迁,从益州过来这边,一路上见闻不少。”我忽然想起那个刘备进入的四川,汉代是叫益州的吧?赶紧拉过来凑数,免得皇帝再问我家是哪里的。

这堂课,我时而得意洋洋,时而汗流浃背。汉武帝终于得意洋洋地扔下一句“朕还会来的”就走了,我们跪在那里,心里暗暗叫苦。下课时,我发现我的腿快站不起来了,几乎虚脱了。

忽然发现围过来几个人,吓了我一跳。发现其中一个是司马迁,心里安定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看到司马迁我就心旷神怡。

“云游,真有你的,原来我还想你怎么会让博士那么青眼相加,原来你确实是个奇才。”如此溢美之词出自吕步舒之口,我真有点不习惯。昨天才怀疑过我连字都写不好呢!

“是啊,云游,原来你读的书不算多,但你的经历却比我们都丰富。”嘿,司马迁也夸我。不好意思,不是我阅历丰富,而是这两千年的历史积淀啊,看不清这点事就完了。司马迁幸亏没有晚出生两个朝代,还是汉代简单,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不像宋朝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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