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董博士,你做不了我的老大,真正的老大是皇帝,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董博士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没有立即说什么。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很像老狐狸。不知他又谋划着什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便不客气地站起身来:“博士,我这就告辞吧。”
董老头却摆手,毫不在意我的无礼:“不急,不急。不如我们共进晚餐如何?”
嗨,这老头,还跟我没完了?不过,想想要是通过他能见到武帝、卫青、霍去病、甚至平阳公主一大干人,我也情愿了!
俩大师
俩大师 我还以为晚餐只有我和董老头俩,没想到还有一个老头。那老头其实也不算多老,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古人短寿,四十岁就应该是老头一辈了。
他笑呵呵地对我说:“我听董博士说,你是个奇才。所以非常好奇,想来看看,你到底奇在何处。”
我翻翻眼珠子:“奇在不能做栋梁,也不能烧火,也不能雕饰来做任何东西,是个什么用也没有但又弃之可惜的废才。”我含沙射影,告诉董老头,我可不是能让他雕琢的璞玉,我是一块顽石!
那人笑得更响了:“果然有趣。”
董老头面上却云淡风轻,仿佛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但我敢保证,他一定听懂了!董老头对我说:“这是孔安国博士。”
孔安国?没听说过。我学那点历史,五千年浓缩在几十页纸张上,不是特别著名的人物,根本不会记载,只有一些有趣有故事的人物会被后世演绎来演绎去,因为我看过电视剧《大汉天子》之类的古装戏,所以才对汉武帝时期的人物特别有兴趣,研究了一番。可这种研究连武帝的年号都搞不清,其他非特别著名的人物就更不知道了。
看到我毫无表情的样子,孔老头有些受伤。
我想了想,瞟了他一眼:“孔博士,嗯,你是孔子的后代吧?”
孔老头高兴了:“对啊!”
“那,你研究《论语》?”
孔老头眼睛放出亮光来:“你知道《论语》?”
“那谁不知道啊?这《论语》里的话多经典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初读书时,虽然将这几句话背个滚瓜烂熟,但不得其解。正好遇见了孔圣人,便问问:“孔博士,这‘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就很不理解了。为什么人家不了解我我还不生气,反而这样的人会是君子呢?”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知道吧?”
“我知道,不过这是哪里的话?”
“就是《论语》里的话。‘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也就是说人如果有着一颗博爱之心,有着高远的人生智慧,有着勇敢坚强的意志,那么他就必然会具有良好的心理和精神状态,从而心底宽广、胸怀坦荡。 ”
“所以他会对别人的误会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眼界早已超过了眼前的得与失!”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
“哈,孔博士,我可以跟着你学这《论语》么?”
“我不教授《论语》,我教《尚书》。”
啊?《尚书》?那佶屈聱牙的东西!我脸上堆了笑,问刚才被冷落的董老头:“那董博士教授什么?”
董老头涵养很好,我们冷落他半天,他并不以为意:“我教授《春秋》。”妈呀,《春秋》?我单知道五经中有这个,但《春秋》到底是什么书呢?哎?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叫鲁氏春秋?
我试探着问:“《春秋》是记载鲁国历史的吗?”
董老头微微一笑:“对。”
“好像《尚书》也是历史书哎!”我心里嘀咕着,竟说出声来。
董老头和孔老头相视一笑。
“为什么儒家要奉历史书为经典呢?”
“借古可以知今。”这是孔老头回答我。
“以古为镜的意思吗?不过古代的很多东西,比如说制度啊,思想啊,都不适合现在了,知道了又怎样呢?”
我其实除了对历史八卦感兴趣之外,对历史本身并没有多少兴趣,因为我记性不好,历史年代什么的都记不住,考试得不了高分,这让我很愧对于我高中时的历史老师。那个老头对我特别欣赏,其实我最擅长的是历史资料综合分析方面的题,最后那个大题。但仅靠这道题得不了多少分。我因此诅咒出历史题的人,干嘛让我们记住哪些事发生在哪一年?尤其可恶的是学完了世界史之后,有事没事非问我们,在这一年里,中国发生了哪些事,外国发生了哪些事。吃饱了撑的!教材都没做这种比较,偏偏考试比较这个东西,简直把我们当做奸细来审问!
我在这里腹诽历史教学呢,俩老头却也沉默着,好像从前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把他们难住了。
末了,孔老头说话了:“云游,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如果你愿意,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研究这个问题好吗?”
啧啧,真是大师啊!我这没二两墨水的家伙,凭什么跟大师平起平坐啊?居然还研究学问?虽然我要考研究生,其实并没有真打算研究什么学问,只是为了找工作更好找。
我脸有些红,说:“让博士见笑了,我一介草民,性情鲁莽,怎能做学问?”
孔老头有些不高兴:“不要妄自菲薄。看你还算真性情,何时也学会客套话了?”
“这不是客套话……凡是在太学的人,不都是国家栋梁吗?”我想起在小店遇见的那俩书呆子,“我可不想浪费国家的粮食,却学无所成。”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又不做官,研究那学问干嘛?大家不都是为了当官才研究学问的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都说的这么□裸了,还用我点明吗?但俩大师当前,我不能太造次。
“你怎知学无所成?”孔老头脾气很好。
“嗯,我不喜欢受拘束,闲散惯了。恐怕做什么事都会半途而废。”
“那好,我们不勉强你。你就在这里玩两天,再回去如何?”孔老头非常和蔼。
“玩两天?你是说……”
“你不妨随堂听听课。”
听儒学大师讲课?还不困死我?光看那摇头晃脑的读书样子,我就发晕。不过孔老头都诚恳成这样了,我还能拒绝吗?
那天晚餐到底吃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在意。不过跟两位大师交流,确实很舒服。那叫什么来着?对,如沐春风。
在给我安排的住处安顿下来,我有些后悔自己的拒绝。其实这真是个很好的做学问的机会。儒学思想已经深入国人骨髓,但以讹传讹,千百年来,很多东西都走了形。能穿越到这个时代来,因缘际会遇见两位儒学大师,还不好好讨教讨教?可是现代求学的功利思想虽然令我反感,但我也适应了。假期如果可以不学习,我一定不会学习。所有的苦读都是为了将来的饭碗,而并没有一个纯粹的求学心态。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
争徒弟
争徒弟 早上是被钟声惊醒的。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起得很早。我抬眼看看天色,才蒙蒙亮。但醒了就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吧。
洗漱完毕,我信步走到庭院中,书生们已经在那里晨读了,嗡嗡嘤嘤的。听这里的仆役说,他们要先晨读一会,才能吃饭。
说实话,一大早,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一群白衣胜雪的书生正意气风发地学习,那风景是相当地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看着别人读书,而自己不用读书,没有功课束缚着的感觉就更好了!
我正欣赏着,一个仆役过来叫我跟博士们吃早饭。不用读书还有人管饭!我很高兴此时的生活!
但我刚走到董老头住处,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吵声。不知吵吵什么,我一进去,里面的人就停止了说话,原来还是俩老头!
我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准备开动。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听见董老头对孔老头说:“这样无礼,你也要吗?”孔老头回答:“当然。不会让给你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看来这俩老头闹矛盾了。正待开口说话,孔老头抢先说:“云游,你昨天是不是想拜我为师来着?”拜师?嗯?好像昨天是董老头要收我做弟子,我拒绝了。可也没打算拜孔老头为师啊?我想想,昨天好像是说想跟孔老头学《论语》来,但孔老头好像没有答应这件事吧?这俩老头,原来为我拜师的问题闹矛盾呢!
我在这里仔细回想着,董老头不干了:“你说你一大早的,跑我这里来撒什么野?我这里不管你饭。”我一怔,立即明白他在说孔老头。
孔老头不甘示弱:“我也没叫你管饭。昨晚我回去之后,忽然想明白云游不想做你弟子,却有意要做我弟子的,我一时大意了,没有当即答应。所以我现在赶紧来问问。”
我只好打太极拳:“你不是不教《论语》么?”
“我可以教你《尚书》。”
“我可以教你《春秋》!”董老头沉不住气了。
有见过抢钱的,没见过抢做人家师傅的!
“这个啊,我对《尚书》和《春秋》都不太了解。不如我听听你们的课如何?”我现在是奇货可居,当然要挑选一通了。虽然,其实,我对这俩经典都没有兴趣。
“行!”俩老头居然异口同声。
早饭过后,董老头对我说,他要开讲第一课。
于是,我跟着他来到教室,大家都是席地而坐,一人一张案几。我去了之后,没有案几,董老头想得很周到,早已让仆役跟在后面搬来一张案几,斜放在教室一角,与董老头的教师席挨得很近。
我坐下之后,看看大家,案几上光秃秃的,全都没有那卷成一卷的竹片书籍,只有笔墨之类的东西。再看看董老头,连笔墨都没有。我习惯性地看看董老头后面,还以为能看到黑板之类的东西。忽然想起这是汉代学堂,哪里来的黑板啊!
我在这里四处打量,周围的人也打量着我。我知道他们一定在议论“这小子从哪里来?怎么居然混进这里了?”但我脸皮很厚,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
董博士端坐教师席上,开始讲课了。
“诸位太学弟子,我将给你们传授《春秋》。相信诸位都非常熟悉作为经的《春秋》和作为传的《春秋公羊传》。”
我不由得举起手来。董博士有些诧异,示意我说话。
“老师,我能发问吗?”董博士点点头,表示可以。
“《春秋》为什么是‘经’?《春秋公羊传》为什么叫‘传’?两者是什么关系?”
“传习《春秋》的人,尊称《春秋》为‘经’,把自己讲解的《春秋》的著作称为‘传’。”
“懂了。”本来我还想问,为什么不是《春秋左氏传》却是《春秋公羊传》,我对《春秋左氏传》也就是《左传》还了解一些。但过分影响课堂进度并不好。有些问题还是私下问问董博士的好。
我并不迟钝,下面一片白眼我都收到了。那些信号就是:“连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都不懂,还听课呢!”
但董博士一点也不以为意,继续讲课。
“诸位虽然非常熟悉这些经典,但是否考虑过,孔子为什么要写《春秋》呢?”
咦?难道不是因为孔子是鲁国人吗?这《春秋》就是鲁国历史书吗!孔子整理编撰自己国家的史书不很正常吗?我在肚子里说,可不敢说出来。刚刚第一个问题就出糗了,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在座的一个儒生回答:“是想要推行王道。”
董博士问:“什么是王道?”
那儒生回答不上来了。
另一个儒生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子,说:“博士,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
我一看,是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书生。
董博士向他点点头,他就侃侃而谈起来:“孔子希望自己的主张能得以推行,所以借古人所做的事情来阐述自己对现实的看法。”
董博士赞赏地笑笑:“那么你认为《春秋》是一部什么书?”
书生认真地回答:“我认为这是一部关于礼仪的书。”
董博士看起来很欣慰:“你可以这样认为。不过到底关于什么礼仪呢?”
董博士真不愧为博士,一直逼问着。但那书生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侃侃而谈。
“《春秋》一书之中,记载弑君的事件有三十六起,亡国的有五十二个,四处流亡、不能保住自己国家的诸侯更是不可胜数。由此看来,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而是由来已久。所以,一国的君主不可不懂《春秋》,否则看不见奸臣国贼;臣子不可以不懂《春秋》,否则坚持正常的事而不知道是否适宜,遇到发生变化的事而不知道变通。由于不通晓礼仪的要旨,以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情况发生。君不君,就会被触犯,臣不臣,就会被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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