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站起身,秦王那双痛苦,压抑的黑瞳此时在她眼前会闪,在三清道观,她放了长明灯,他就在她身后看着…说奕儿像他的生母,淑妃拢在袖口的手握紧拳头,对没看出李炫奕生母是谁,淑妃觉得很对不起儿子。
一样做母亲的,秦王妃就能分清楚,她…糊涂了十几年,也恨了李炫奕十几年。
淑妃不安又内疚的走来走去,突然她停下脚步,朗声说道:“让秦王进来。”
仆从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开广华宫的殿门,对台阶下的秦王道,“主子让王爷进去。”
烈日的温暖驱散不了秦王身上的冷傲,如同霜染的发鬓被日光一照更是丝丝银亮,秦王深邃鹰眸深沉而妖异,高大的身躯让任何人不敢近视。
“王爷。”仆从这回改为提醒秦王了。
这两位主子是怎么了?秦王看着似很犹豫不敢进去,仆从再一次提醒:“王爷请进。”
秦王抬头看着广华殿,敞开的殿门挡不住那道魂牵梦萦的倩影,多少次他想靠近她,想同她说说话,可只要他想到她的恨意,秦王不敢,也不忍心再伤害她。
齐王府也好,皇宫也罢,太多双眼睛看着她,只要她被人抓住一点点的把柄。她就会面临着失宠失去性命的境况。
秦王长期戍边在外,万一她有危险,秦王会鞭长莫及的。
如果恨他,是她想要的,秦王不介意让她仇恨着自己。
“进来,你…进来。”
是她的声音。
秦王身体紧绷了一下,迈步上了台阶,进了广华殿正殿,拱手道:“见过…”
“见过谁?”
淑妃原本很紧张,可看秦王的样子。她只剩下了愤牛腾腾,淑妃几步走到秦王面前,秦王向后退两步。“别…别过来。”
“李七郎!”
淑妃再进两步,秦王再退两步,一进一退,他们在广华殿‘玩起了’抓人的游戏。
淑妃气喘吁吁的看着同秦王没见缩小的距离,扶着腰:“李七郎。你长本事了啊。”
秦王沉声道:“你别过来就不会累着了。”
“我是洪水猛兽?”
“不是。”
“我是妖怪?”
“不是。”
淑妃忍不住怒道:“那你躲什么?就这么怕我靠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丑八怪,只有我丑了你才敢接近我?”
她很美,比以前更美,那双让他心动得眸子似最漂亮的火焰,她像是沅媚的牡丹。他怎能配得上?又怎敢心安理得的靠近耀目的牡丹?
“这是皇宫…”秦王低垂下眼睑,“陛下会看到。”
“我最恨得就是你这样的,连看我。抱我的勇气都没有,你还叫男人?还叫常胜将军?”
淑妃激动的将扔戒指砸向秦王,在李七郎面前,她不是渴望权利,心狠手辣的后宫宠妃。她还是那个会哭会笑,天真爱做梦的武裳。
秦王脑袋被戒指砸了一个包包。“别生气啦。”
“你过来。”
“皇上会派人来的。”
淑妃眸色暗淡了一分,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来,“我告诉你,这就是上次让我毁容的毒药,你不肯过来,儿子又差一点被我害了,我还活着干什么?陛下一定会嫌弃我丑…”
揭开瓷瓶的盖儿,淑妃抬手就往嘴里灌,秦王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淑妃的手腕,“你糊涂。”
“你肯过来了?”
淑妃含泪看着秦王,他鬓间已经白了,额头,眼角,嘴角也有了皱纹,多年戍边饱经风霜,秦王此时显得比孝穆皇帝还要老。
。…
秦王想要松开淑妃的手臂,可身体违背他的意志,紧紧的握着,说道:“裳儿。”
“你告诉我,你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要你李家的江山。”
“…”
秦王瞪大了眼睛,“你想做女皇帝?还是你想做太后垂帘听政?”
“若是没有儿子,我想把你们李家人都宰了。”淑妃另一只手本打算打秦王一记耳光,可手挨在他脸上,转为抚摸,手掌下的皮肤很粗燥,很不平…“怎么弄的?本来就不英俊,脸上怎么也有伤口?”
“爬冰卧雪,难免的。”
秦王不自觉的蹭了蹭她的手心。
淑妃愣住了,秦王也愣住了,侧头想要躲闪淑妃的抚摸。
“你敢动一下试试。”
“裳儿。”
淑妃使劲的揉着他的脸庞,手指扫过他的浓眉,划过他高高的鼻梁,指尖点在他厚唇上,“七郎。”
秦王像是被钉住身体一样,淑妃环住了他,将脸埋入秦王的胸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隐瞒我?”
“七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李炫奕?多想让他成为最卑贱的人?”
“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萧琳,我会毁了他的。”
秦王手臂僵硬,衣襟被淑妃的泪水染湿了,感觉到她娇躯轻颤,“我以为…这样对你对他都好,我以为你会明白,奕儿是我们的儿子…他长不歪,在关键的时候,我会告诉他。”
淑妃抬头,“我能说你很愚蠢吗?你知不知道京城的纨绔子弟都是什么样?你知不知道被我恨的人下场有多惨?”
“奕儿不会的,他心地善良,王妃对他…”
“对他怎样?”
“看起来挺好的。”秦王轻声说道,似在为自己辩解,“看起来真的挺好,我给奕儿留了足够多的保护。只要我不死,奕儿就不会出事。”
眼前的人真是可恶可恨,淑妃踹了秦王一脚,“你万一死了呢?你是在疆场,不是在你秦王府的后花园!”
“我…我…”秦王张口无言。
淑妃转身走到桌前,将李炫奕写的血书扔到秦王身上,“她不仅逼着李炫奕认罪,还打算向外散播儿子是贱民歌姬所出,在士族中,你难道不知道歌姬的儿子等同于仆从?”
秦王看了一眼血书。“她真打算这么做?”
“如果她肯给你留有脸面的话,就不会同陛下纠缠不清,我告诉你,是她用头的借口骗了儿子手中的药。随后她将丹药就献给了皇帝,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秦王手中的血书有千斤重,他知道他偏心,他只偏爱李炫奕。忽视了另外两个儿子,可因为秦王妃同皇帝的私情,秦王即便同她同床共枕也很少碰她。
不是因为她用药,另外的两个儿子是不可能出生的。
秦王道:“我会同她说一说,这事错在我,我以为你们都不知道。”
淑妃呜咽道:“咱们怎样都无所谓。既然我同你上了床,老天有报应的话,尽管降在我身上。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是被人用作棋子的。不是让他承受这可笑可悲的结局的。”
逼近了秦王,淑妃锋芒毕露,漆黑水润的瞳孔像是冰碴子。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来不及阻止的话,儿子就毁了!不管你对那贱人有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会放过她。我也要她知道失去儿子的痛苦!”
“他们两个也是无辜的。”秦王头疼极了,“裳儿。讲点道理好不好?”
淑妃问道:“心疼了?害怕了?”
“他们毕竟也是我的儿子,我本就愧对他们。”
秦王慢慢的跪坐在地上,“你有怨,有恨,就冲我来,一切的过错都是我,我不该…”
“你后悔了?”淑妃身上的汗毛倒立起来,“你后悔同我的私情?后悔让我生下儿子?儿子在你眼里是你德行不修的过错?”
“你明知道不是,裳儿,我一直一直爱慕着你,将你的儿子当作性命看待。”
秦王苦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明白,不相信他?
红艳的袖口一摆,淑妃跪坐在秦王面前,水红色襦裙勾勒出淑妃丰腴的好身材,“你把儿子当成命,所以你不要命的回来救他?”
“奕儿有萧琳为友,有司徒九郎为敌人,你也会照看他,我很放心。”
秦王从怀里掏出一龙凤玉佩,递给淑妃:“该教奕儿的,我都教了。他将来比我强,会成为大夏帝国新一代的战神!我…一生受困于容貌,受困于书法辩才,做得再多,也是粗俗的匹夫。儿子不一样,他俊秀,他有才华,他会让大侠百姓们明白,兵家子不是低贱的。”
“这块是调动戍边军的玉佩,陛下高估了派去的人,也低估了我,所以,陛下颠覆不了戍边军,动摇不了儿子的根基。我回京之前,已经指定奕儿为继承人。”
淑妃摩挲着玉佩,玉佩上的龙腾凤舞雕刻得极是精致,“这么管用?”
“在疆场上我可以把后背交给他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袍泽之谊,生死之交,轻易不会被富贵荣华收买。”
秦王将玉佩送给淑妃也没什么遗憾了。
秦王移动到看着玉佩的淑妃身边,在淑妃诧异的目光下,秦王捧起了她的脸庞,低头,浅浅的吻落在她眉间。
淑妃从未有过的心悸,“七郎。”
“做太后可好?给我李家留下一脉,裳儿,别让儿子成为皇帝,他是我儿子,永远都是。”
第一百九十章决裂
嘴唇离开心爱的人眉间,秦王眸底闪过一许失落。
午夜梦回,或者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当年同武裳相处的事儿。
军中的男人嘴上没把门的总是说起荤段子或者女子,可边疆是苦寒之地,女子除了军妓之外少之又少,秦王不近女色是公认的。
若是没有秦王妃和三个儿子,很多人会怀疑秦王不能人道。
每次听属下提起家里的婆娘,妓寨里的女人,秦王总会想到武裳。只要一想到武裳讨好孝穆皇帝,他就很难受,秦王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这是他的报应,武裳做得没错!
他给不了武裳太多,也不能帮她对付皇兄,那快玉佩是他唯一能给他们母子的东西了。
淑妃拽住了准备离去的秦王,笑道:“亲一下就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秦王微微愣神,想着淑妃想要什么,扑鼻而来的幽香,是他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的味道。
淑妃吻上了秦王的嘴唇,抱着木讷想要躲闪开的秦王,淑妃警告道:“张嘴。”
“不,我不配…”
趁着秦王说话的时候,小巧的舌头探入他口中,淑妃主动的追逐起那木讷害羞的男人。
他的吻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涩,淑妃眼睛满意的眯起来,还像是过去那样,被吻了,他耳根子会很红很红,李七郎,她恨,她怨,她唯一爱过的李七郎。
说她放荡无耻也好,说她对皇帝虚情假意也罢,她就是爱着李七郎,从来没有后悔爱过他,哪怕在恨着他的时候。
加深这个吻。淑妃贴进秦王怀里,“七郎。”
沉醉在亲吻里的秦王推开淑妃,耳根子通红的喘息:“你知不知道这是皇宫,你这样会害死你的。”
淑妃手撑着地面,风姿迤逦的媚笑:“然后呢?”
秦王蹲下身体,将淑妃的衣服拢好,盖住她诱人的身躯,“我救不了你,裳儿,我的性命只能救下儿子。”
“笨蛋。”淑妃拔掉了头上的珠钗砸向离开的秦王。“你笨死得了。”
她怎么会看上这么一块木头?
淑妃不由得为李炫奕担心,若是他性情随了秦王怎么追到萧琳?司徒九郎可是虎视眈眈在一边看着呢。
淑妃道:“你要做什么去?”
“陛下因为奕儿伤了太子,所以想给爱子报仇要奕儿的命。我是奕儿的父亲。我无法反叛皇兄,但我也是做爹的,我把我性命还给陛下。”
“你回来。”
淑妃脸色一变,追到了宫门口,望着大步而去的秦王。淑妃一拳砸在宫门上,“笨蛋,蠢货!”
淑妃气得在大殿里走来走去,一会埋怨自己怎么看上了这么个蠢人,一会又担心陛下真会要了他性命。
“当我这么多年在宫里是白混的?”
“那也是我儿子,你就不能取悦我。服软一下?”
“李七郎,你笨死了。”
淑妃瘫软在软垫上,手撑着额头。喃喃自语:“求我就这么困难?你求我一下能怎样?”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哪怕再不喜欢也忍着厌恶的侍奉讨好孝穆皇帝,为得是什么?除了想要权利之外,就是想让他认错服软。
往上数的太后,有几个没有情人的?若是做女皇不是更有可能将秦王拽进后宫?
淑妃问李炫奕想不想做皇帝。并不是胡说的,她有能力把李炫奕扶上帝位。哪怕她因此放弃最想要的东西,她也会让儿子得到最好的。
“主子,小路子回去禀告陛下去了。”
仆从跪在殿门口不敢进门,方才主子同秦王说了什么,他和被孝穆皇帝委派过来监听的小路子一个字都没听见,不过,主子不高兴,他是确定的。
淑妃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李炫奕写的血书上。
廷尉署上下都是她的人,李炫奕的血书自然是先落在淑妃手上了。她敢在廷尉署挑明一切,李炫奕还以为血书能送给孝穆皇帝?
淑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对笨蛋,他就是被秦王养成木头的。”
“主子息怒,主子息牛“
淑妃的仆从除了这句话,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听主子的话音,好像不那么的恨秦王了,不用同手握重兵的常胜将军为敌,他们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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