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点点头,然后挂起笑转移话题:“所以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不在罗马好好放假跑来这里?”
他浑不在意地说笑:“你知道我的母亲,她总不希望我在花街柳巷里流连或者和三教九流打成一片,所以在有人告状说我玷污西庇阿家族神圣的血统之前我选择另选良地。”
西庇阿?林平之觉得这是个分外熟悉的名字,随即他很想想起来那是曾经巴蒂塔斯家想要利用自己巴结上的一位贵族。
一位极有权势的罗马贵族。
“我想在这里置座宅子,现在有空就提前过来看看。”西庇阿望着景宣,“哦,你们有住的地方吗?”
景宣笑道:“没有,不过我想现在有了。”
他们驱车到了西庇阿挑中的宅邸,那很大也很空旷,有最典型的漂亮拱顶和鲜艳的壁画雕塑。甘尼克斯借去整理行囊和林平之离开,他总觉得西庇阿的眼神分外精明,他们最好闭紧嘴尽量别在他眼皮底下转悠。毕竟那可是个罗马贵族,而他们是斯巴达克斯的同党。
“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简陋,不过用不了多久能工巧匠们会将这里装饰一新。”西庇阿得意洋洋的自谦听上去更像是炫耀,“务必委屈你将就几天,我向你保证你会成为第一个被邀请的贵客。”
“我对此感到十分荣幸。”景宣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感谢了对方的殷勤:“已经够好了,沃尔图。”
西庇阿挑挑眉,高壮的身躯迫近:“我想你在留爱沙城呆了那么久,应该很想念舒适的生活。”
景宣眼神微变,不动声色退了一步,西庇阿于是拉开距离,找了瓶酒亲自倒了一杯递给他:“这没什么,景宣,只要你别再掺和进去,罗马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
“我当然不是,沃尔图。”景宣叫着他的名字,看到对方的目光在瞬间变得柔和,“我非常清楚罗马的明正典刑,我只是个商人。”
……
外面白雪皑皑,宅邸的室内却很温暖,女奴们烧热了水,热气将平滑的青砖烤得温暖,即使赤脚走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寒冷。
甘尼克斯站在门外和另一个年轻的侍卫聊天,不久后他回到房间里,林平之正在翻书看,见到他进来抬了抬眼睛问:“打听到了什么?”
“他是克拉苏的侄子,说最近罗马的东西两方一直战线吃紧,赛多留独立起义和镇压本都国王侵略亚细亚行省的事情让罗马国内兵力空虚,根本分不出多余精力对付斯巴达克斯,尽是好消息。”
他们俩都松了口气,甘尼克斯走近他,看了眼那本书:“什么时候你还学会了文字?”
“没有,只是看看地图。”林平之把书往他那边挪了挪,甘尼克斯咳了一声,“我们没有文字,亲爱的,也没有学习罗马人文字的传统。”
“抱歉。”书本被扔回桌上,甘尼克斯耸肩:“别在意,我去找些酒,一起来吗?”
地下室里的酒窖大得不像话。甘尼克斯小心地拿着烛台下去,他的弯着腰才能不碰到头顶的砖块。
“小心点,林。”这里的楼梯又滑又陡,他刚提醒完林平之就差点滑了一跤。甘尼克斯单手撑住他,“你就从来不肯乖乖听话是吗?”
“只要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但甘尼克斯已经听不进去了,他面前几乎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罐,他高兴地咧开嘴,蓝色的眼睛跃动着火光,把一个有细长脖子的酒瓶扔给他:“接着。顺带一问,酒在你们那里该怎么说?”
林平之教了他那个音节,甘尼克斯快速重复了一遍,然后舒畅地点头,“挺简单,看来以后有着落了。”
酒鬼。
林平之毫不意外那是他学会的第一个汉字。他拔了瓶塞仰头灌了两口,味道还不赖,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唇齿间泛起丝丝清甜。
“尝尝这个,这个更好。”甘尼克斯哈哈笑着,凯尔特人喝酒的习性实在糟糕,在他眼里没过关的可怜酒罐都被摔在地上,酒窖里很快变得一团糟。林平之开始忧心被发现后要怎么收场。
“甘尼克斯……唔……”
甘尼克斯用酒截断了他的话:“别愁眉苦脸的,小家伙。”
“咳咳——混蛋,甘尼克斯!”林平之喝得太急被呛得脸通红。甘尼克斯似乎有点醉了,他可能到对方笑着的尖锐的虎牙和深深的酒窝,“这个用赛里斯话要怎么说?”
他们倒在地上,甘尼克斯一胳膊扫开那些碎片,压在林平之身上。
“在那之前或许你先教我些别的,比如嘴唇怎么说?还有下颌、脖子、胸膛……”
“嗯……”林平之躺在地上,甘尼克斯细碎地吻比浸湿了后背的酒水还要令人灼热,他勉强使自己不要那么快沉迷在本能中,喝过酒的嗓子变得低哑干涩:“说真的,甘尼克斯,你真的打算和我回中原、我是说赛里斯国?”
“是啊,当然,我十分确定。”甘尼克斯抚摸他的脸庞,微醺的酒意将耳边的低语浸染得迷醉而动听,“我爱你,林。”
林平之的心脏就像被瞬间击中,被潮水涌过,被烈焰炽烤,他以为直言爱意很难,但此刻却水到渠成,他将对方的手掌盖在胸膛,低喃:“我愿与你共此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加班导致日夜颠倒 所以更新时间会更加不定时……
第58章
“他们开始拔营了。”
挨着山脚的那一片白色营帐正在逐渐缩小范围;艾力贡和纳西尔先后跳下城墙,“我去通知斯巴达克斯;准备好带上那小崽子上路。”
纳西尔笑着给他一个亲吻:“感谢神明,难以相信这一天这么快就会降临,大家都应该为这个消息而高兴。”
城内;斯巴达克斯正在整编起义军。
留爱沙城的人数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大了一倍,作为首领的斯巴达克斯着手把所有人都按照军队的编制分编成步兵,骑兵,弓箭手加以训练。
庭院之中;那些罗马士兵代替了在上次混战中逃走的留爱沙俘虏的位置。正和妮维雅格斗训练的克雷斯阴沉地瞥了眼那些人,听到妮维雅问:“那些臭烘烘的西里西亚人呢?”
“出海去了。”克雷斯像是受够了似的哼了一声:“他们之间那些拐弯抹角的交易和雕虫小技,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我们应该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冲出城去干掉克拉苏……你,出来。”
他开始找罗马人的茬,将所有的怒气和不满发泄在这倒霉蛋的身上,但这不够,因为克雷斯清楚他怒火的真正来源是斯巴达克斯。
暴力的发泄反而加剧了克雷斯的满腔愤懑,直到他被一股猛力狠狠拉开,一声怒吼震得他的耳膜刺痒发疼,他才反应过来眼里的那张脸是谁。
“够了,住手!”斯巴达克斯面如冰霜,锋利如刀的目光划向妮维雅,冷冷地开口:“我们找到了失踪的城民,是莱塔把他们藏在了地下室,和埃提斯毫无关系。”
他身边的女人,市政官的妻子莱塔瑟缩着,妮维雅看了她一眼随后昂起下巴固执道,“那又怎样?他是罗马人,罗马人都该死!”
“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斯巴达克斯忽然的音量吓了她一跳,妮维雅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但倔强地不肯认错。
“我倒要怀疑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了!”克雷斯的双目瞪如铜铃,“很多人在这件事上质疑你。”
“我也有疑虑,”斯巴达克斯走向他,失望而冷静,“为何信任你,让你担当重任……”
艾力贡拉住了想要冲上来的克雷斯,看着他们之间彻底决裂。
“把他们都带到我的住所看管,艾力贡。”斯巴达克斯盯着克雷斯夫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带着人离开。
凯撒看着陷入内部分裂的奴隶军微微冷笑,随后看准时机拔刀杀死最近的一个罗马士兵。俘虏的临死喊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凯撒只是拔出刀,用带着鲜血的脸站出来大声道:“看,我送他上了西天,这里所有受到斯巴达克斯保护的罗马人都因得到此下场,他们的脑袋都应该被砍了挂起来!”
他慷慨激昂地煽动着奴隶们内心的仇恨:“罗马人鞭笞我们的血肉,蹂躏我们的自尊,我们为什么要对他们感恩戴德?如果换做是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让他们的鲜血洒在我们的脸上!”
“杀死罗马人!”
“所有罗马人都该j□j掉!”
凯撒看着失去了理智的奴隶们,暗中和提比略交换眼神。
他要他们在罗马人面前自乱阵脚,对克拉苏的军队毫无提防之心,这样越是松懈他才越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
“你的朋友在和你说那些我听不懂的悄悄话时有没有提起过他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演戏可不是我的长项。”
甘尼克斯丢开头盔,西庇阿家的侍卫全是王公贵族出身,要跟一群罗马小子周旋实在有够烦人,尤其当自己还要假装自己是他们阵营中一员的时候。
“没有。”林平之提醒他:“小心你的烙印。”
甘尼克斯拍了拍用布层层缠住的胳膊随口唔了一声。
“林公子。”景家的丫鬟端着个红盘子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林公子,我刚瞧见你在练功,一定渴了吧,来喝水。”
“多谢,灵鹊姑娘不必如此费心。”林平之客气道。
灵鹊儿面上羞怯,甘尼克斯瞧两人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撞了撞林平之:“赛里斯人就是这么找姑娘的?恕我冒昧不过……可真没什么效率。”
林平之见小丫鬟一脸听不懂的懵然,回道:“是啊,谁比得上你,神行无踪的墨丘利。”
甘尼克斯夸张地噢了一声,“我多希望真能用那双有翅膀的小飞鞋带你直接翻山越岭。”
林平之哑口无言,灵鹊儿道:“林公子,我那儿还有些蜜饯糕点,我给你去拿。”
“林,我们该去履行职责了。”甘尼克斯一把拉过林平之,无视身后小丫头的叫声进入主厅,正看到西庇阿在和景宣说话。
“民政官邀请我去欣赏歌剧,我想邀你和我同行。”他看见两人进来,目光扫过林平之又回到景宣身上后者婉拒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得回凯里了。”
“别对我那么残忍让我整整一下午都得对着一群干枯老头的脸。”
“那么……”景宣看向甘尼克斯和林平之,“让我的人先将货物送回凯里。”
西庇阿笑道:“当然可以,我会派侍卫一路随行。现在可以走了吗?”
景宣颔首,随即走近林平之附耳低声道:“我们在不勒斯港口汇合。”
西庇阿真的留下了数个侍卫凭他们差遣,甘尼克斯对那一溜贵族菜鸟摊摊手:“你们不会真想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是吗?”
他们回到房里收拾行囊,林平之道:“景宣让我们在那不勒斯等他,他的商队在那里,到时候一起离开罗马。”
“不错的主意。”甘尼克斯将它们的刀剑都一一包起来藏好,忽然哐的一声大门在背后合上。甘尼克斯脸色一变迅速上去使力砸门,狠狠咒骂了一声:“我们被锁在里面了。开门!混蛋!”
四面的窗户也被封死,林平之第一个念头就是景宣出卖了他们。他眼中乌云密布,随即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窜进口鼻,林平之还没来得及提醒甘尼克斯便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林?!”甘尼克斯冲过去,脑袋却忽轻忽重止不住地发飘,他终于捕捉到林平之,在晕死前喃喃道:“现在我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了。”
……
城中一座室内小剧场里,半圆形的舞台上正在上演着一出罗马人民耳熟能详的伟大历史,光荣记载中最可歌可泣的一段,战胜了罗马国有史以来最具有威胁的敌人汉尼拔的英雄西庇阿。
西庇阿看着扮演他祖先的演员身着战甲在舞台上威风凛凛横扫千军,令迦太基人抱头鼠窜,直至将其变成罗马版图的其中一块名为阿非利加的行省,接受穿着镶紫边长袍的罗马官员的顶礼膜拜。
一场结束之后是一出作为调剂的喜剧。地方官一直观察着主位上西庇阿的反应,讨好谄媚显而易见。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身边的景宣,后者打起了点精神,“还不错。”
“可你看起来昏昏欲睡。”西庇阿取笑道,“走吧,我看我们还是去集市挑选几个顺眼的女奴。”
西庇阿和民政官告辞,随和和景宣去附近的奴隶市场,拥挤肮脏的通道充斥着鞭打和咒骂,侍卫们清理开道路,高台上奴隶贩子正在一一展示几个不着寸缕双手捆住的女奴,景宣不着痕迹地别开眼,听见西庇阿道:“我知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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