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睡觉是极浅眠的,从允浩刚醒来是他便也跟着醒了。
在中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属于允浩的脸,这张巴掌大的脸有些颓然的英气,眉毛皱在一起,明明嘴上带着笑,眼睛里却透着掩不去的悲伤和无力。在中竟有些看的痴了。他好像透过那琉璃般的眼珠看到了他们并不多回忆的曾经。
“允浩,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在中呢喃道。
“没有,你告诉就够了”允浩的手指捋顺在中额前的碎发,顺势将头埋在在中的胸前。
在中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允浩是有话继续对他说的,他在等那句话,只是不知道允浩选择的那句话会是什么。
朝野上下,平民之中。又有谁会不知皇上已下令将平息劝降昉神教的事情交给了他处理。
已正式宣战。
是安静,很安静很安静。只有清晨的风吹打着窗户纸,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中,你有没有觉得幸福过?”允浩闭上了眸子,问道。
幸福么,有还是没有,什么是幸福,在中并不知道。不过他感觉是“有”
他知道这样的开场白会是怎样的结束语。
允浩睁开了眼睛,为这一个单音。何须说那些爱与不爱的话语,这样就已足够了。
“嗯,在中,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允浩知道在中不会记得的,却就是难得任性的想问。
在中记得。那时候的允浩没有这么成熟,还伴在有天左右,眼神流转之间还不是现在这样的硬气。
那是一个黄昏,他正在摘有天要的一百
朵花。他看见一朵白色花,伸手的同时竟还有一只手也朝那朵花伸去,他没有管那么多,直直的把花折下。正好是第一百朵,他手抚着腰站了起来,才看清原来是允浩。
允浩的手里拿着一只百合,在中并不是痴儿,是明白允浩看自己时不明显却带着感情的神情的。但是,虽然男宠盛行,却并不代表他能全然接受,男子汉铮铮铁骨怎能委于与自己一样的身躯之下。对于在中来说,那是一种侮辱。所以他从未给予理会。
何况他的眼里从来只有皇上的。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允浩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只是不愿理会。
所以他还是不敢直视允浩的眼睛的。黄昏太美丽,映的一切都那么虚幻不真实,乃至一点点朦胧了他的心,慌乱了他的感觉。
允浩抬起了他的下额,自己看着他,听他说“在中,请为我带花”说完,还没等在中反应,允浩已经折下了那只百合的花朵,别在了在中的耳旁,雪白的花朵点缀着在中有些微红的脸颊。
就算是回想,在中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心情。
那样的花园里,那样的黄昏里,那样的朝服下,那样俊朗的允浩,那样还带着迷茫的自己。这样一种情形,是不是已经代替了某种形式,宣布了某些关系。
“你我今年也已19岁了,那时我们才17岁而已”在中伸手摸了摸耳朵。
“在中,你还记得”
“嗯”怎能忘记。
“你已为我带了花”
“嗯”
“在中,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和有天反目,皇太后去世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有一天有天会对你说的”允浩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说了似乎更重要的。
“我并不想知道”在中说的是实话,那些事无非关系着权利地位,乃至血缘的正统性罢了。多知道一事,不如少知道一事,更宽心。
事实形势也已如此,他们之间的仇恨,不是他知道了就能改变什么的。
允浩点了点头,拉着在中和自己一起坐了起来。眸里的坚定似诉说着心里的决定“在中,随我走吧”这些事又与在中有和关系,为什么有天一定要把他卷进去才甘心。
在中看着允浩眼里的认真,心里为之一振,不能说是不心动的,他的确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只是,在中偏开了头,看见了整齐的叠在椅子上的官服。
有天给他的恩,他还没有报。
“你走吧,允浩。我们再见,就不会是这样的了”在中看着官袍上绣着的龙纹,心竟是颤抖的。只是说出的话,声音却是陡然的冷漠不容拒绝的。
有天是恩不可改,允浩是情不能负。
但二者选
一,这便是我的选择。
同你一样的选择。放弃彼此。
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竟是如此的不值得珍惜。它和什么都比不起。
允浩看着在中直接的吻了下去,毫无感情的亲吻,是掠夺,是霸占。在中往后退,允浩却并不想放过的追逐着。直到“咚”的一声,在中的后脑磕在了床后面的墙上,再也无路可退。
无情亦是深情,这是作为只能接受的这一方的在中的感觉。
允浩看着在中眼里闪闪的光亮,却只能说一句“对不起,磕疼了吧,不疼不疼”
在中气喘吁吁的用手捂着嘴喘气,看着允浩手轻轻的揉着他刚才磕到的地方。
“不疼了,允浩,我从未想过会为你披霞”放心的离开吧,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怎么会不疼呢,可是你都说不疼了,便不疼了罢。
这句话里的假意,两个人都听的出来,这只不过是一个理由。
在中给允浩离开的理由。
一个允浩即使知道不是真的,听着也悲伤的理由。
“那我们就此结束吧”允浩轻轻的说,好像这虽没有愤怒情绪的话却已强大到决绝,直直的刺痛了心。
“好”在中点头。允浩起身离开,敞开的门,涌入的清风及散入的阳光,又被关了起来,瞬间屋内又恢复了灰暗暗。
在中仰头躺到床上,手里攥着的是那条布条。
允浩,你也只是如那开关门之间从外界散尽的阳光吧。短暂的温暖光亮。
允浩,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样的路,就走下去吧。
带花,披霞。
允浩,这一生是否还有机会能做到,坐在去往有你等在前方的花轿。
门外的允浩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看着手心里那黑色的发丝,像是在柔软的触摸着他的肌肤。
在中,我终究是在你生命里来迟了一步。这样的两难,这样的选择。
在中,对不起。
☆、009 媚主的货色
在中看着朝堂上金色龙椅上的皇上,竟是说不出的感觉。这是在中第一次思考,为这样的皇上效劳卖命是否是值得的。其实,答案不用想的,就是必须效忠的。
东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虽不致大同。小偷小盗常有,高税污官虽存,却有处揭发告理。农业灾害,商业盈亏,虽不致官府一担到底,却从未克扣,不致民生哀怨。法律,小惩大诫为主,罪大恶极也绝不会无所处置。君主忧民思民爱民,以民为本处处可见。
有天是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如今这水已是涓涓长流,并未有大风大浪,船平稳的很。
对于这场政治游戏,有天无疑是胜了的。力从心生,赢得漂亮。民心所向才是王朝的根基。
在中收回目光,听着大臣们的谏言。对于政事,他懂得不多。
“九王爷,身体可好了?”从早朝开始有天就发现在中的状态不对了。
“谢皇上关心,臣已无不适”在中从贤重那知道了,昨天他没来早朝,皇上说他是因身体不适。
“好,退朝”有天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龙椅,其间没有抬眸再看一眼在中,但他知道,在中在看着他。
在中回到了府里,小弦告诉他,说是有人自称是王爷的朋友,在偏厅等候着,有一小段时间了。
在中往偏厅走着,却想不到回会是谁。他的朋友,屈指可数。
不过即使心里有了准备,但是看到来人时,在中还是震惊了一下。
“臣,参见皇上”在中怎么也想不到,有天会庶人打扮出现在自己的王府里。却似乎也同时证明了什么。
“出了宫,便不必多礼”有天放下小品了口茶,对在中说道。
“是”在中站了起来,却没有坐下。
有天是了解在中的,知道他是不会逾越的。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在中都只会衡量他该做的和不该做的。总是无法轻易从在中那挑出毛病的。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有天下了朝便出了宫,却没有想到在中并不在府中。
“臣。。。”
“不要用尊称了”有天打断在中刚要说的话。
“是,我。我去贤重府上了”在中松开了掩在袖子里因为一个字而握紧的手。有多久了,没有与有天谈话用我这个字了,心里
是难过亦是加深的悲哀,只是在这种情况前提下,他怎么可能感觉一丝丝欣慰呢。
“贤重,叫的倒是亲密,我竟不知你与金相爷感情也深厚”有天似饶有兴趣的问道,只是语气已经多了犀利。
在中知道,有天是不愿意他和任何人多接触的。在中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已经猜了有天来的目的了。
“在中,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下旨让你去灭昉神教?”有天问,语气里已没了丝毫情绪,不是疑问,而是百分百肯定要回答的那个人是知道的。
“我知道”在中答道,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这三个字像是充满凉意,凝成了冰山一角。
“说来听听”有天浅浅的笑着,却是有些恐怖的。像玩弄手里小老鼠的猫,不仅控制它的命长命短,主要掌握它的死法痛苦与否。
“因为昉神教的教主是郑允浩,而我和郑允浩是旧识”在中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看有天,却感受的到有天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是火辣辣的灼热感。
“在中,你可觉得我很残忍无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在中,竟就这就这样问出了口。其实,有天是没想说的。不过说不说又有什么用呢。
“很残忍”在中不想说谎。如果这都不算残忍,还有什么算是呢,他想不到。
“在中,这从来不是最残忍的”有天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停住了。一种不明的情绪从心底一直蔓延到整个身体,甚至眼睛竟是发胀酸痛的。
“我知道”在中回道。从来都知道,就像他那时候会觉得,进过媚颜阁做小倌就是最羞耻了,可是却永远有看不到尽头的更羞耻,比如对于有天的各种刁难。
你不知道,在中,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呢。有天轻轻摇了摇头,贝齿咬着下唇。下意识的动作,却显示着他的困扰和不坚定。
“在中,灭了昉神教,我会满足你任何要求”有天说着,站了起来,走过在中的身旁时才停下,继续说道“在中,我多希望你只是你,而我只是我”说完,便离开了。
在中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脑海是那句话,不断翻滚,不断重复。
你只是你,我只是我么。
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凉啊,呵呵,讽刺是不是该有个限度呢。
深夜把他叫到寝殿,不
要他上早朝,颁布了由他来灭昉神教的圣旨。还用了凝神香,真是费神用心了,怪不得他会奇怪自己怎么会睡得如此实。却不过是布了背景。
带着他似随意散步的走入后宫,却不过是借后宫之口,将留夜寝殿之事加上与皇后之谈一并传到宫外,引人议论指责。
而媚颜阁的重新开张并不是在刺激桃妃,只是没想到会遇见桃妃,怪不得,他会觉得那天有天的话说的重了。有天只是想强调,真真的提醒要去媚颜阁,因为允浩在那里。
之后是来他府上是谁也不会知道的事了,却又似安抚。就像那个人明明拿了你的糖果,却在你找不到糖果哭的第一时间来到你面前,安慰你。
直到贤重把传闻告诉了他,他才想明白。
九王爷深夜入宫侍寝,第二天误了早朝,皇上却不但不怪罪,还交以重任,可见这一夜是有多管用。不听皇后劝告,随皇上去后宫耀威,挑唆了桃妃与皇上的关系,害桃妃受罚,自己不还是个媚颜阁出来的小倌等等的,简直可恨至极。
呵呵。悠悠众口,他这个王爷还真是没有一点威望信任。
有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让他去攻打昉神教,外人看来便是给了他实权,实际上却是让他不得不与允浩为敌。
这场仗,如果赢了。一句正经夸他的话也是没有的。而他将失去允浩,无论是本身还是精神上。就算允浩没有死,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
如果输了。说骂嘲讽他的话一句也不会少的。而有天也是不会轻易放过允浩的。
有天已经要是要天下人知道,金在中不过是个会媚主的货色。
只是他何时在意过别人如何看如何说。
这主意是打错了,所以,有天才会诱惑自己说,随他开条件提要求么,呵呵。
有天,其实不必的,你要什么,我金在中都会给你的。这是他欠他的,该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