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太好笑了。”他笑的喘息起来,还咳嗽起来,“道上有名的黑爷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嘴上的笑意敛去,玄雀从沙发上扯过一个资料夹,扔到黑瞎子前方的地上,“我不用跟你解释,你自己看完就会明白。这是一天前,在你来之前解语花看过的东西。”
不顾定在原地双手握拳的黑瞎子,他转身提起外套准备离开。
“等等……那天……”背后黑瞎子的声音让玄雀站住了脚,却不回头,听着他道,“那天……你真的把他……”他的声音沙哑。
“哈。这种事情,你自己亲口问问他不就好了。”玄雀语气嘲讽,心里却有些疼痛。为什么,他不解,面上仍旧讽刺,“看来,解语花不要你了。”
半晌,背后都没有传来声音。玄雀撇了撇嘴角,迈开大步离开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解语花跟往常一样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眼前黑影一闪,身子就着了一股极大的力量。
来不及思索手里的折刀就弹开向那人袭去,这几天他莫名其妙被抓的次数太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黑瞎子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所以他太松懈了。
总是下意识的觉得……他站在背后保护着他。可没想到的是,他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手腕躲闪不及硬生生被来者扣上,一个反转手上就没了力气,刀掉到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叮的一声,与此同时解语花整个人已经被压到了墙壁上不能动弹。
忍着手腕间的疼痛他抬眼看着来者,冷笑出声,“黑爷好胆量。”也不知道他是说他有胆量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说他有胆量这样担待解当家。
黑瞎子无暇顾及那些,胡乱笑了一下,“我不这样花儿岂会好好听我说话?”他是知道的,此次这番,若不是强行控制住他,解语花是不会理会他的。多么可悲。
“那是自然。”解语花口温平静,被扣住的手也不再挣扎。他不屑于挣扎。
黑瞎子此时根本就没有调笑他的心情,一字一句认真的看着解语花说,“花儿,你听好。我去找了我弟弟,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你先冷静一下。我不知道霍家人在我不在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他们这是趁虚而入。不要因为这么一点点挫折就失去理智,好吗?”整个过程中他扣着解语花的手腕的力量大的惊人,就好像一不小心就怕他跑了一样。
而事实上解语花确实想这么做,只是在他暗自作了作力发现此时使用缩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轻蔑随意的仰着脸看着黑瞎子,眼里没有一点感情,“黑爷真是说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这么赶巧?无风不起浪,事到如今,你还做梦想一番漂亮话把我骗了过去,你继续悠哉得横眉冷对千夫指么?”说到最后,解语花觉得他几乎已经咬牙切齿。
黑瞎子被解语花一段话说的心烦意乱,俊眉狠狠皱着,“你别总是那种挖苦的语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怎么一会儿事,解决事情,你就这么不堪一击,让感情比比理智占了上风?”
解语花突然张狂的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蠢才会让感情占了上风。我以为已经不需要什么解释了,既然你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何必再来自讨苦吃?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就因为这个,我坚持了那么久相信了那么久的东西一下子就无处遁形。黑瞎子,是你赢了,可你别忘了,我解语花从来不服输。”话音刚落不等黑瞎子反应一脚就踢向他。
黑瞎子猝不及防一下被撂倒在地,他当时心里很惊讶的,他从不知道解语花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不过听到解语花那句‘白纸黑字’,他张口就欲解释,谁知却被解语花抢了先。
“我记得我应该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只要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该来招惹我,更不该自以为是。黑瞎子,戏子无情,你应该很是知道。就算我现在没办法动手,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恩恩怨怨了结个干净。”他自上而下看着半坐在地上锁着眉的人,眼里是翻涌的憎恶与仇恨,“黑瞎子,你该死。”
那句话把他所有想说的言语都堵在了嘴边。
黑瞎子突然觉得很可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几乎付出一切的,拼命的相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这个人却能坚定不移的把你亲手推进深渊。
一个人的冷漠和居高自傲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可越是如此,越是突显出这个人内心有多懦弱,懦弱到不肯承担未知的结局,只能宁可错杀一百,不愿放过一个。也许也越是突显这个人,曾经受过多少伤害。
黑瞎子笑了,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一心只希望他好。
“你恨吧,你有多恨我,我就知道你有多爱我。”黑瞎子不动声色的戴上墨镜,“我要跟你证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他轻轻松松的站起了身,眼神挑衅的对上解语花鄙视而阴冷的目光,“我记得解当家与霍家、还有吴家,在三天后有议会吧?”
看到解语花眼里闪过的异色,“请务必带我前去。”
就在解语花准备冷笑着回他做梦的时候,黑瞎子不温不火的又开口,笑容意味不明,“如果拒绝的话,我就以陈家当家的身份出场……如何?现下恐怕全天下都已经知道你解当家向来跟我黑瞎子走得近,你说如果这样的话……事态会有怎样的转变呢?”他倾尽身子贴着解语花的耳,“嗯?解当家。”
解语花站在原地没有应答。
他垂着眼,浑身轻微的颤抖收进黑瞎子的眼。
而解语花没看到黑瞎子嘴角牵起的苦笑,转身离开的背影显得那么萧条。只要多看一眼,就让人沦陷。
“花儿。”三天后黑瞎子依旧是一身黑的出现在解语花面前,笑的意味深长。
解语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手里劈里啪啦的打着手机,连抬眼看他一眼都不肯,“要来就自己跟上。”身子停了停,手上依旧,“还有,换个称呼。听着恶心。”
黑瞎子直到笑的有点僵了,才缓缓放下嘴角,耳边是解语花云淡风轻的口吻。
听着恶心。
什么时候开始,连笑容都变的这么难过。
黑瞎子接起手机,听筒传来音调高低曲折,“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黑瞎子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你又想怎样?”
话音刚落就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今天会很精彩,哥。”然后不待黑瞎子回话,对方就只剩下嘟嘟的挂断声。
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收起来,看了看前面走着的解语花,看来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电话。他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看来今天要注意点了。
解语花在前面心不在焉的走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会意错了。
静下心的时候不是没有好好扪心自问。伤害过解家的人比比皆是,有时候他能一笑而过,如果对方已经无力还击,或被拆了伪装。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就不行,为什么这么恨。是因为投入的感情,还是因为承受不了来自爱情的伤害?
他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次,每次都想很久。
不是,都不是。
直到后来当霍秀秀惋惜又无奈的笑着,打开手里的录音笔,是那个他熟悉不过的,跟他讲过无数温柔情话的好听声音。
“解语花这块踏脚石,我踩着很是舒坦。”
解语花大彻大悟。
“你,让我冷静一下。”静默了半晌,解语花开口,他低着头,眼眶发疼,带着鼻音。
霍秀秀没有说话。直到解语花失神的拎着外套消失在回廊转角处,她嘴角弯弯勾起。
眼神还流连在解语花消失的地方,手腕上突然蓦的一疼,回神间,适才手里拿的好好的录音笔,已经落到了眼前一身黑的人手里。
黑瞎子阴森懔厉的眼神穿过墨镜底下的空隙,直达霍秀秀的眼底,没有一丝暖意,手上不动声色的重播了一遍。
听完那句话,黑瞎子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霍秀秀的惊怔也只是一瞬间,旋即恢复了悠长狡猾的阴笑,美滋滋的翘起二郎腿歪着头看黑瞎子。
“你不是霍秀秀,你究竟是谁?”
霍秀秀的眼里闪过一层赞赏之色,“不错,黑爷够敏锐嘛。”说着她站起身来,“只可惜,有点晚了,解当家已经不信你了。”
黑瞎子藏在墨镜下的眼又多了一抹厉色,“你想对解家做什么?”
霍秀秀眼里的赞赏之色越是浓了,“黑爷觉得,我们想做什么呢?”
“怕是目的不只一个吧。”黑瞎子冷哼一声,“霍家的胃口不小,我弟弟的狗也很忠诚。两方勾搭到一起果然珠联璧合。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跟错人了呢?别忘了你得罪的是谁。有件事情你不要搞错了,不管玄雀想做什么,他都会是袒护我的那个。”
对面霍秀秀的笑容在听完黑瞎子的一番话渐渐消失,脸色竟然有些苍白,但很快就恢复,“真是敏锐,黑爷,但是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有我自己的理由,就算万死不辞。”
黑瞎子不怒反笑,掂了掂手上的录音笔,“这声音模仿的很像嘛,看来玄雀这两年也有长进啊?”
解语花在盥洗室待了很久。在不停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过程中,终于能够稍许冷静下来。
刚出了回廊就撞上黑瞎子对着霍秀秀这一幕,霍秀秀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而黑瞎子的声音徐徐传来,语气里透着阴冷与威胁,“你不该给解语花听这个,你太自作聪明。”
话音刚落,解语花清清楚楚的见黑瞎子挥起手掌,狠狠的掴了霍秀秀一个响亮的巴掌。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解语花,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刚出了回廊,就听到那话一字一句戳在他心上。
言罢,他扬起手,狠狠甩给霍秀秀一个巴掌。
解语花只震惊了一瞬间,随后便狂怒的吼道,“黑瞎子!你做什么!”
黑瞎子显然没想到解语花会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怔在了原地,手还在半空扬着。
他还来不及做何反应,就见霍秀秀捂着脸转过身就扑进了解语花怀里,再抬脸时脸上满是泪痕,声音也哽咽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小花哥……他、他……好疼,为什么他会在这儿,呜……”紧接着黑瞎子看见她用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角度回过头,对着黑瞎子扯起嘴角狡猾的笑了一下。
“秀秀,我……对不起,对不起。”解语花说着低头轻轻拍着霍秀秀的背。待霍秀秀背上的耸动渐渐平息下来,他这才轻柔的放开她。
低着头阴霾着脸疾步走到黑瞎子面前,黑瞎子已经从怔忪中回过神来,敛好了姿态,这事儿非同小可,要知道这个霍秀秀是假的,是要鸟占鹊巢的害了解家。
而他明白解家对解语花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她得逞,看着眼前冰冷的人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花儿,听我解释,这个霍秀秀是假的。她想害你。”不管怎么样,先捡重点说。
解语花闻言连觉得可笑的心情都没有,丝毫不考虑这信息的真实性,压低了音儿道,“既然我们这儿三人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兜圈子了。你现在只用告诉我,你现在是以陈当家的身份跟我说话,还是在用我带到霍家作坊的客人身份跟我说话?”
黑瞎子眼光低沉,可全部遮到墨镜之后,他现在心里也乱作一堆,没心思寻思这些,满心都想着如何让解语花相信,最大的敌人就潜伏在他身边,没想那么多,有些不耐的问,“是陈当家如何?黑瞎子又如何?”
“陈当家做错了事,竟然还敢出手打人,更何况打的还是如今霍家的千斤,我的发小。今儿个如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为人证,亲自带霍秀秀到霍当家那儿向陈家讨个说法。这登门谢罪自然是少不了的。”
黑瞎子诧异的看着解语花,沉默了片刻,声音也沉了下来,“那我是你带来的客人黑瞎子又何妨?”
解语花冷笑一声,无情的看着黑瞎子,“若是我来带的人,做了逾越的事,自然我要给个说法。”
语毕,冷不丁就猛地甩了黑瞎子狠狠的一个耳光,力气之大让黑瞎子左耳都有微弱的嗡鸣,墨镜差点从鼻梁上扇下去。
黑瞎子保持着那个偏头的动作,沉默很久,很久。
然后解语花给他他一个冷漠的背影,“你就是太贱,才让人恶心。”
——你就是太贱。才让人恶心。
黑瞎子很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想起刚才霍秀秀的话。
——只可惜,有点晚了,解当家已经不信你了。
是啊,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想尽全力解释给解语花听的言辞有多幼稚多可笑。
如果一个人信任你,无论你的做法多么冒险,他也会把一切托付给你。当一个人已经不加以信任与你,那你做什么都是错。
黑瞎子的视觉停留一直铆定在,那天解语花转身前决绝的那一眼。
心底凉成一片。
天入黄昏的时候,黑瞎子不知不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