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他已经检查完那三块硬盘,他告诉手冢和忍足,他找到了被害者的电脑被人侵入的证据,“我还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的,我发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乱码文件,不是普通的程序病毒,不管他用什么手段,这家伙是顶级的,他一定开发出一个相当厉害和隐秘的软件,让他随意地获得别人电脑的超级用户权限,别说这些被害者,就连一般的黑客都难以发现他在他们电脑里,就像你是城堡的主人,但有人成功地挖通一条通往你城堡的密道,他可以自由地进出,窥探每一个房间,使用你的城堡就好像他才是房子的所有者,如果房子的主人机灵点,他或许会感觉到,房子里似乎有个幽灵,这家伙就是个幽灵。”
不二一晚上都呆在网络上,深蓝之蓝离开前把Hecatoncheires的几个核心模块改头换面分别存放到网络的不同地方,现在是把它们一一取回重新拼装并升级强化的时候。他已经用该系统的某个模块功能飞速地搜索和截取着秘密和公开论坛里那些海量的帖子。
“如果整件事情,确实和某个超厉害的家伙有关,那么在网络上的某个地方,一定会有人听说过什么。”不二这么对手冢和忍足解释他的想法。
手冢看着不二的背影,大概是坐久了,肩膀显得略有些扛,背部的轮廓在早上柔和的晨光里,看上去比平时要单薄和孤立。
手冢走过去,把手放在不二背上。
“哦,手冢,”不二似乎才发现他醒来,或者根本没意识到他曾短暂睡过,“我注意到一些有意思的迹象,我打印出来放在那边了,或许可以解释你提到的目标选择问题。”
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屏幕,手冢微蹙眉,“不二,你应该睡一下。”
“我很好。”不二轻松而飞快地说,手却突然被手冢有力扣住,“别打断我!”不二愤怒地抬头,眼底深蓝的色泽带出如刀锋般刺人的光,却只是正好撞进手冢深沉凌然的眼神里,大概自觉有些失态,那片蓝色从倔强的激愤,变得有些疲惫的茫然,“抱歉,我……”
“不需要向我道歉,”手冢淡淡说,低下头让自己的脸和不二同一高度,“我知道你有妖怪的体力,但现在法师大人要亲妖怪了。”
他吻他,在最初的碰触中,不二下意识抗拒了一下,但很快,嘴唇自己就全然接受。
手冢稳定有力地抚过不二的背脊,让他更贴近自己。
他们接吻过很多次,最缠绵的到最激烈的,身体如此默契地了解彼此的需要。不二在亲吻里自然地打开唇,任手冢的舌滑进来,巧妙而温暖地爱抚口腔的每个角落。他闭上眼,伸手缠绕勾住手冢的脖子,直接通过嘴从手冢坚实宽广的胸腔中攫取呼吸。属于情人频率的空气因子进入身体,躁动得急切的心脏似乎都稳定下来。
手冢把不二从椅子上抱起,他们的嘴一刻也没分开,他轻轻地把他放到沙发上又吻了好一会,吻越来越轻柔,不二的眼睛始终没睁开,手臂软软地从他脖子上滑下,当他略离开他嘴唇时,不二迷糊地呢喃着,“呐,谢谢……手冢。”
“不需要向我道谢。”手冢轻轻说,轻轻地吻他的眼睛,鼻子,下巴。
不二完全睡着了。
手冢给他盖上被单,静静地看了那张酣沉的睡靥好一会,冷冷开口,“忍足,我知道你醒着。”
忍足的脑袋从另一张沙发后露出来,懒散地一笑,“你应该夸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手冢盯住他,“找深蓝之蓝,是你的点子,还是迹部的主意?”
忍足是真的楞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手冢,你知道那些规定……”
“你们曾经把任何规定放在眼里过吗?”手冢不客气地打断,“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少是在你们的操控范围内。”
忍足起身坐到手冢对面,他脸上的神情完全不同,不再戏谑,不再调侃,“我承认,我们是想借此唤醒深蓝之蓝,但仅此而已,抓住那家伙目前是最重要的,表面上这个案子还由警方负责,事实上已经由我们接手。我们的专家也发现了深蓝昨天晚上在硬盘上找的那些证据,当然花的工夫稍微多一点,这家伙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任何连上网络的电脑,想想就知道这是多大的威胁,他必须被消除。警方的力量根本无法对付这样的犯罪,得由真正的专家来做,我们想到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手冢,深蓝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是这个国家最危险的黑客之一……当然,我的卷入纯粹意外,那个混蛋一定不知道他借用的是谁的身份,否则他该更谨慎一些。”
“不二一直逃避呆在日本,准确说,他一直在躲什么,躲你们么?”手冢平稳的过分的语调下面藏着巨大的威压。
大概是感觉到这一点,忍足无辜地举高手,“我承认我们一直在注意深蓝之蓝,老实说,他出现在你身边时,把我们吓了一跳……不过我认为他躲避的是他自己,手冢你其实也是这么看吧,明明看出我们的意图,你还是让深蓝介入调查……其实我很欣赏他,”忍足扫了沙发上沉睡的青年一眼,“我也认识几个很厉害的黑客,让他们不碰电脑,难度大概跟瘾君子戒毒差不多,但从我们了解来看,他这几年真是把深蓝之蓝完全封印了,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手冢的目光转向不二,流连在那精致的眉眼倦怠的线条上,他说的很慢,“有件事情,我要先警告你,忍足,我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以任何愚蠢的原因,把他当成什么武器……还有,他的名字叫不二周助。”
忍足的瞳孔轻微地收缩,“啊啦啊拉,真是无法忽略的警告,教授,我会记住的,不过,有些事情,应该由不二自己来决定对吧……”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手冢缓缓开口,“还有一件事情,忍足,你老实告诉我……”
柳生比吕士推门进来,大概是注意到房间里微妙的对峙气愤,镜片后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里两个清醒一个沉睡的男人。忍足站起来,“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吧,有什么发现?”
柳生转向手冢,“手冢的猜测是对的,我问过那家太太,一开始她不太配合,还好我取得了她的信任,她确实回忆起,那天晚上,她家旁边停了一辆宝石蓝的车。”
忍足转头看手冢,“你是怎么想到的?”
“你第一次跟我讲了案子后,我去看了小野失踪的地方,在那种路段,凶手不太可能挟持她步行离开,应该是骗被害者上了他的车,那么凶手必须提前把车停到便利店附近又相对隐蔽的位置,如果离开很远,会引起小野的警觉,我注意到那家院子外侧有块小空地,正好方便停车,又不会很显眼,从厨房看出去,应该可以看到。”手冢相当耐心地说明。
“那位太太只看到了颜色 ,以及似乎是一辆好车的印象,”柳生说,“所以我拜托一位朋友查了一下那个时间段附近所有交通监控点的录像,好在这种颜色的车并不算多。”
柳生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非常不清晰,显然是截图,只能看出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坐在一辆行驶的蓝色跑车的前座,“车号当然是假的,不过足够我们找到这辆车。”
第八章
这是个长方形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还挂上严实的百叶窗。整整靠一面墙的架子上,堆满因使用过度或者出现更好的升级产品而被淘汰的设备,其数量之多年代之齐乍看上去,像小型的个人计算机发展简史展。
靠着对面墙的则是长型的工作台,十数部的手机,几台功能强大的东芝笔记本电脑,一整套包括磁条烤印功能在内用于制作安全通行证的专用设备,几台不同型号的高级解码器。成捆的网络及安全技术手册堆在架子上,考究亮丽的封面更像是房间里唯一的装饰。桌子上还有个不倒杯,这是某公司据说专为电脑OTAKU们开发的,大肚量,吸管式,不易翻覆,就算强行放倒,液体也不会意外泼溅出来弄坏宝贵的设备。
男人正在整装,穿上衬衣,打上领带,套上西服,戴上眼镜。
他已经进入状态,他的手很稳定,冰冷眼神背后是极难察觉的亢奋高热。他已经寻找到下一个目标,这个目标让他的骨骼都兴奋地战栗。当他杀死那女孩时心脏也没有跳动得如此激烈。
他撕开她的胸衣,他把电击抢按到她柔软芳香的胸膛上,一点一点移动,找到心脏的位置,因为巨大的惊恐,女孩的乳头硬起来,这猥亵的景象并不比那双僵硬的眼神更让他满足。电流击穿心脏的瞬间,那双眼睛像拨掉电源的屏幕,所有的光色急速收缩成一点。
——真该让暗恋她的那小子看看她心目中的爱马仕小姐垂死的样子。(爱马仕小姐参见《电车男》——由好心注释)他本来还颇看好那家伙,在莫名其妙迷上那女人前,那家伙写的几个小软件虽然还有瑕疵,也算是难能可贵。可惜他搞错了立场,让太多的血液涌向下半身,而远离了头脑。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目标,和懦弱的供货商、没大脑的飞车党以及神经质的女人完全不同,下一个目标,无论从体力到脑力上都很强大。无与伦比的兴奋感正在刺激他的肾上腺素,就像玩游戏,终于升到了难度骨灰级,指尖都微微发麻地高度亢奋。
他在离开前,深呼吸环顾房间,就像是检阅,然后他走出去,走向靠近猎物的第一步。
鱼店老板的女儿美也子站在店门口和权藤夫人说话,美也子去年和老公离了婚,带着儿子回到父母家帮忙,她和权藤夫人谈的来,夫人不像其他的太太老是带着廉价的同情心问这问那。美也子突然注意到权藤夫人并没有在听她说话,有点走神地盯着街对面。一位穿西服的青年男子刚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报纸,缓步离开。
“怎么?是认识的人么?”美也子问。
夫人好像突然惊醒般,“啊,有点像从前的邻居,或许是我看错了。”
权藤夫人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就挥手告别,美也子依稀觉得她是追着那位青年男子的方向去的。
美也子的观察没有错,权藤夫人快步走了几条街,也没有看到那位青年的身影。
大概是看错了,夫人决定放弃,提着东西转向家的方向。离家门口还有几十米远,她就看见那位青年正站在她家门前,似乎在看什么。权藤夫人走近,盯住那张脸,青年转过眼来,他也看见了夫人,略欠身。
“您找……”
“权藤夫人,很久不见。”青年礼貌又淡漠地略欠身。
“手冢君?您是手冢先生家的儿子吧……真没想到,手冢君完全成为大人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夫人突然顿住口。
“应该是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手冢淡然接过话。
“真是抱歉……一见面就提这种伤心的事情……”夫人有些慌乱。
“您不用过虑,已经十几年了。”
“哈,”夫人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然后突然想起来一般,“啊,还让您让外面站着,请进来喝杯茶吧。”
“打搅了。”
夫人把年轻客人让进屋,急急忙忙泡茶,青年坐在桌前,话很少,只偶尔应一声。
“刚开始还有点不敢认,手冢君搬走后一次都没有回来呢……我听说,手冢君大学毕业后就出国了……手冢君现在在日本么?”
“其实,我几年前就回国了。”手冢淡淡说,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递给夫人,“不好意思,今天才想到回来拜会。”
权藤夫人赶紧双手接过,“啊,原来已经是教授先生了……这么年轻……真不愧是手冢君啊,我还记得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第一名……您父亲一直为您感到骄傲……”
手冢的目光转向橱上陈列的照片,他站起来,走过去看着其中一张,“这是您儿子洋平吧?他怎么样?”
夫人的脸有些发白,眼圈却微微红了,“洋平他很好,他要是有手冢君十分之一,就好了……”夫人低头开始啜泣,赶紧又补充,“但他现在也改好了……”
“洋平现在在哪里?”
“手冢君……您要找他?”夫人的脸开始发灰。
“恩,有些事情想问。”
夫人仰头看着高大冷峻的青年,手指微微发颤,突然跪下来,声音直哆嗦,“手冢君,请原谅我儿子吧,我代他向您赔罪……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洋平他有时候小偷小摸,但他不是那种无药可救的坏人……他好多次在我面前忏悔,您父亲的忌日,我们年年都为他烧香……洋平他只是想偷点东西,他没想到您父亲会突然回来,他吓得仓皇逃跑时撞倒了手冢先生,他真的没想到您父亲的心脏病会因此发作……求求您,原谅他吧,他已经重新做人了,您现在是这样的大人物,放过我儿子吧!”
青年好半天没有回答,权藤夫人跪趴在地上,低低埋下头,因为愧疚和害怕抽动着双肩。
她没有看到,青年摘下了眼镜,一个狰狞的微笑完全改变了那双眼睛的轮廓,声音却依旧是淡淡的,“您真的是位好母亲啊……怀着这份愧疚十几年一定很痛苦吧,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