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袁利的到来,是贵妃无心为之,还是皇帝的有心安排。
“说说近日的听闻吧。”水灵灵悠闲品茗,不叫他起身。
袁利怔忡片刻,不清楚皇后想知道些什么,思索片刻将近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出来。
近来朝廷最大的事,莫过于西面乌鲁国蠢蠢欲动,西垂边防难保。
去年临城洪水泛滥,朝廷拨下大笔赈灾款项,今年税收尚未收下来,国库空虚,一时间难以筹集大笔军饷,西垂边防告急。
皇帝聍怒不可遏,要朝廷众臣拿出主意,偏偏户部尚书郝经石满品推脱,说两个月内难以筹集大笔军饷,以舒相为首党派则是大叹其清贫,不肯拿出半两银子解西垂边疆军饷之危。
以长孙右相为首的党派少许家当出来,难解边疆之危,保持中立姿态的朝臣有人慷慨解囊,有人保持沉默。
大理寺卿包勇民捐出所有家当,更在朝堂之上怒声呵斥那些未拿出银量的官员,不想竟遭人阴谋暗算。膝下次子羽林军副统领包安民被告犯了杀人奸淫罪,打入莫都大牢,证据确凿,只待秋后问斩。
包勇民心疼不已,却死也不肯向舒相或是长孙右相任何一方投诚,默默等待着次子被处决。
昨日傍晚发生的皇后淫乱后宫一事,成为今日早朝众臣唇枪舌战焦点所在。
以长孙右相为首之人,大声怒斥舒皇后,纷纷上奏请求赐死舒皇后,以舒相为守一派,自是拼命保全舒皇后,两派人争论的面红耳赤,完全没有朝廷重臣风范,近似地痞无赖般相互大喷口水,今日早朝激烈程度,比起过往,不知更甚多少倍。
毫无疑问,皇后淫乱后宫之事取代了西垂边防军饷之事,朝堂上一片激烈。
据说,为保皇后,下朝后,舒相向国库捐出一百万两白银,说是倾家荡产也要筹集够西垂边防将士们的军饷,舒相党派之人也纷纷捐出银子,一下子就筹备了三百万两银子,暂解决了军饷告急的难题。
后宫嫔妃则是借机大力揭发皇后多年来压迫后宫,努力制造事件打击皇后,散布谣言,大有要趁机杀死皇后之势。
后宫之中惟有贵妃一人相信皇后是清白的,被人陷害的,跪在皇帝面前苦苦哀求,信誓旦旦保证皇后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皇家之事。
今日白兰之所以能出的了凤暄宫,请的来太医,便是得了贵妃的帮助。
衍喜宫恋太妃在早朝之后去了御书房,听说是为了皇后求情,结果似乎不甚理想。
水灵灵懒洋洋的阖眼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护甲,似无限惬意的在听别人说书,浑然没有被软禁的忧心,没有可能要被赐死的恐惧感。
笑颖默默地听着,偷偷觑着皇后的神色,隐约有些明白皇后丝毫不慌乱的原因,不禁佩服皇后的洞悉全局。
纤眠微微迷眼,胸膛隐隐起伏,脸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是怒潮隐现。
昏昏沉沉听完故事,水灵灵赏了袁利五两银子,便要笑颖打发他出去,漠然的脸庞看不出是喜是怒,叫袁利心神不宁。
磕了个头,袁利颤声道:“皇后娘娘,微臣有要事启奏。”
眸底闪过一丝考量,水灵灵点头示意他可以 说,见他惴惴然觑笑颖纤眠,不在意地一挥手:“她们是本宫的心腹,说吧。”
袁利双手作揖道:“请皇后娘娘恩准微臣检查凤暄宫里所有用具。”
水灵灵何等聪慧,一听就知道袁利想说什么,当即冷声道:“检查可以,倘若找不出什么或是找的不周全,本宫定要制袁院使的罪。”
袁利忙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在笑颖伴随下仔细检查凤暄宫里所有物品,不放过一丝一毫。
水灵灵趁笑颖陪同袁利进暖阁内室的空档,以密语传音传令纤眠。
“纤眠,以静制动,隐露山水,小心戒备。”她有预感,这只是个开始,更大的阴谋正紧锣密鼓准备上演。
“是!宫主。”纤眠不懂密语传音此等高深秘籍,低声颔首。
所有指示,在笑颖袁利回到正殿内的瞬间完成。
笑颖手捧内室入宝玲珑剔透纱灯盏,一脸严肃的凝视着袁利,袁利被笑颖锐利的目光逼的额头细汗密布,战战兢兢道:“敢问皇后娘娘,这八宝玲珑透纱灯盏是何人送进凤暄宫的?”
水灵灵一惊,莫非这灯盏有问题?忙扫了眼纤眠,喝问道:“纤眠?”
放在内室的东西绝对不能出问题,她是成年人,抵抗力强,璃轩不过三岁幼儿,若有什么问题,该怎么办啊?
一股恐惧笼罩全身,她不禁回想起当初她是被怎么砸出舒府后门的。
纤眠赶紧跪下,紧张回道:“回主子的话,前些日子东暖阁内室的灯盏坏了,奴婢吩咐卡怜去内务府拿个新灯盏回来,就是这个。”
身为水灵灵的心腹,纤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出差错,但决不能在璃轩的事情上出纰漏,璃轩是水灵灵的命根子啊,出现一丝闪失水灵灵也会要了她的命。
卡怜?
水眸倏眯,眸中透着阴鸷狠,水灵灵阴沉道:“这灯盏有什么问题,速速奏来。”入宫多年,她第一次说“速速奏来”的话。
袁利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此灯盏看似与一般灯盏无异,实则它的灯罩、灯帘、灯心合在一起用会散发出一种很特别的催眠香味,使人沉沉入睡,对身体并无大碍,若与杨柳花香混合,会使人重度昏迷,甚至致死,若闻惯此香味再闻到杨柳花香,会使人短时间昏睡,片刻即醒。”
御花园湖水畔种满了万众风情的垂柳。
“咔”
一声闷响。
水灵灵手中茶杯破裂,尖锐的碎片,划破白嫩的柔夷,殷红鲜血,顺着手掌纹路,缓缓流下,滴在地面,绽入出朵朵血花,妖艳而美丽。
袁利等人瑟缩一下,望着被皇后硬生生捏成碎片的茶杯,不由得心惊肉跳,是谁说皇后性子淡漠,天塌下来也不皱一皱眉的?
纤眠僵硬真身子,不敢上前为皇后包扎,笑颖顾不得其他,赶忙拿来袁利药箱里的止血的药豪、纱布为皇后清理碎片、止血、包扎。
黛眉紧蹙,不为自己被人设计陷害,只为竟有人胆敢向她的儿子伸出魔手。
早在凉亭苏醒,看见陌生男人压在自己身上时,水灵灵就明白自己被人暗算了,当时以为是有人事先在凉亭里放置了使人不知不觉中昏睡的药,故而没多少在意,仅是懊恼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居然被 皇宫里不是很懂医药之人暗算了,谁想……
好厉害的手段!
如此一来,她根本防不胜防。
好。
非常好。
既然有人如此“盛情款待”她们母子,她怎能不好好回报?
来而不往非礼也!
“皇后娘娘……”许久见皇后一言不发,袁利心里不住打鼓,壮着胆子轻唤一声,不知该期盼皇后听到好没听到好。
“袁院使!”水灵灵冷喝一声,神情冷竣婉若地狱修罗,“本宫要你即可配制出这灯盏的解药送来,为太子诊脉,将此事告之舒相,不得向其他人透露一句,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七十七章
“皇上下朝!“
毛离顺尖锐的雌音划破御书静谧的天空。
御书房厚重沉实大门缓缓开启,随后又关上。
“咯“
轻巧且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内外气息交流。
宫女奉了杯极品雪龙井后,忙欠身退下,皇帝的脸色相当给看,她可不想留下挨骂。
皇帝聍目光沉凝,凝视着案桌上一大叠奏请赐死皇后的奏折,和一旁力保皇后的奏折,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朝廷两大党派终于开始火拼了?
哼哼!
想不到舒菲烟这个小妮子,竟能使朝廷两大党派的斗争白热化,由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转到台面上争锋相对,今日早朝,两大党派唾沫飞溅的模样,着实可笑。
皇后淫乱后宫?
哼哼!
身处宫廷斗争多年,皇帝聍若是看不出湖畔凉亭的一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岂不白活了。
回忆起他见到那一幕时第一眼的感觉,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那是怎样一副唯美的画面啊!
远处湖水潋滟,荡漾着粼粼波光,四周垂柳飘扬,勾勒着妩媚风情,衣衫半解,酥胸隐露,眼角眉梢显着迷蒙之态,没有先前见到她时的冷漠傲然与满腹阴谋诡计。
如同纯洁无暇的刚刚好孩般迷惘神情,透着朦胧的庸懒之美,纤长如彩蝶翼羽睫轻颤,荡漾秋水剪瞳慢慢睁开,透着梦幻般的美,似神游太虚方才转醒,水润饱满艳唇闪烁着晶莹光泽,隐隐上翘,似一线新月。
这就是海棠春睡的模样么?
他十分好奇。
以往,每日黎明,他醒来时一般的嫔妃早已苏醒打理好一切,比如他喜欢的贵妃,每次他睁开眼时,他已穿载打扮完毕,手奉龙袍请他穿衣上朝,有些依旧安睡着,一脸疲倦的诉说他男性的威猛强悍。
他从没有见过女人刚刚醒来的模样,不曾想过会如此的美,美得心池荡漾,美得惊心动魄,美得险些使他失去理智。
每个女人刚睡醒都是这般的美么?
还是,惟有她?
冲动,从未有过的冲动,强烈的欲望席卷而来,席卷每一根神经,血脉瞬间贲张,催促着他,催促他把她压在身下,心情恣意的宠幸她、蹂躏她、爱怜她。
欲望在叫嚣,不顾一切的叫嚣,如毒蛇猛兽般,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宁死不回头,促使他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
轻微嘤咛一声,迷蒙眼神陡然便冷,如三九天寒冰,庸懒骄躯猝然僵硬,披上冷漠淡定外袍,厚实的外袍,隔绝所有美感,硬生生将阳春三月变成三九寒冬。
就这一变,他清醒了,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淋的他浑身透湿,透心凉,他怎能不醒?
在那弹指一挥间,他收敛所有心思,冷鸷的凝视着她罗衫半解的模样,浑身散发的冷漠气息,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当场捉奸亦不显半分慌乱,只是心疼地抱着她的儿子,柔声哄着,他不禁深深迷惑。
迷惑自己所见的一切,真是有心人为之?
目光无意瞥见狼狈倒在地上,慌乱爬起跪下的男子,似乎长得不错,想到他曾经无限贪婪亲密的压他皇后柔美的娇躯上,顿时怒火滔天。
提脚便是狠狠一踹,不出所料的听见他胸口传来肋骨断裂的脆声。
由此,他盛怒的风传得更远更广更烈更盛,盛到无意中筹集好三百万两银子的军饷。
“凤暄宫那边有什么情况?”他不相信,她会没有任何动作,即便性子再冷漠的人,也不可能受了冤枉而无所行动。
她是个强势而阴险的女人。
她不可能会乖乖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符合她阴险狡诈的性子。
毛离顺一怔,忙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早上让太子的奶娘白兰宣了太医,说是太子着了凉,袁院使在凤暄宫待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事后派贴身医生将抓好的药送去凤暄宫。”奇怪,皇上不是把皇后淫乱后宫的事交给太妃娘娘处理了么?怎么会亲自过问呢?
以昨天的所见所想,他几乎敢肯定,皇帝心里的怒气远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怒火,皇帝根本不在乎皇后,巴不得皇后做出什么有违宫规之事,好借机罢黜了她,今儿个怎么又会问起呢?
皇帝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了。
“抓好的药?”皇帝聍心中一笑,好谨慎的女子,心思缜密竟不下于他。
毛离顺知道皇帝是没有问他,躬着身子,静待皇帝下一个指示。
“这不用你伺候,退下吧。”皇帝聍手上不停批阅着奏折,淡淡吩咐道。
毛离顺佝着身子打了个欠,慢慢退了出去。
御书房的大门再度阖上,隐卫自黑暗处闪出。
“皇后和袁利说了些什么?”皇帝聍直截了当问道。
“隐卫不知。”
“吩咐展游,密切监视。”
展游,是她生产后,他安插在她身边的侍卫,密切监视着凤暄宫的一举一动,三年来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出他的耳目,可是,他对她,依旧感到一无所知。
她身份之神秘,倾尽朝廷、幽婉阁也调查不出。
难道,她的过去真那般碌碌无为,或者是隐居深山野林么?
惟有如此,才翻不出她的过去,但感觉告诉他,决不可能。
若是那般,她因是单纯如白纸,怎会是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阴险狡诈女子呢?
皇帝聍静静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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