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两人都忘记了一件事,如果光华不那么在意真夏,这也就不是大事了,可是真夏与光华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也许现在光华能接受真夏有一个妻子,但如果哪一天真夏突然告诉他自己又要成亲了,想来光华是不会愿意的。
以己推人,真夏虽然一直知道光华会娶妻,但是当光华并没有与他商量,突然决定,并且是在事后才告诉他时,真夏当场就摔了茶碗。
面前坐着的人是一个从外地回来述职的官员,他刚好途径明石浦得知源氏在那边成了亲,娶了一个乡下女子,当做笑话说给了真夏听。当真夏将茶碗的碎片溅起差点划破自己的脸时,他才想起这位宰相大人据说与源氏关系极佳,就怕自己惹怒了他,毁了前程。
安抚了面前受惊的大臣,真夏故作镇定的站起身,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顾忌四女公子说不定他早已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骑马离去了。
当真夏质问的信寄到光华手中时,光华还以为这是例常的回信,便在惟光嬉笑的目光中将信笺打开,当弄清那纸上乱成一团的字迹所要表述的意思时,光华的手就开始抖了,居然连信纸都拿不住,竟被窗外进来的一阵风给吹落在地,惟光谨守备份,却也不由感到好奇,伸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纸上是一首诗,最后一个字是“断”。
想到这信得来源,又见公子比窗外枝头的栀子花还要白的脸色,惟光就知道这恐怕是京中那位给自家公子的绝交信!但前几天公子看完信还想吃了蜜似的,今天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那日与明石僧人结亲之后,光华不是没有想过要写信告诉真夏这事,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提笔。如果他与真夏只是玩玩,也就不会这样犹豫了。光华一直记得那年真夏在自己面前转身离去的样子,如果当初只是害怕,现在却是撕心裂肺的疼了,只要一想到真夏会转身离去光华就感到无限的恐惧。
光华没有给真夏写信,惟光自然也是没有写的,他并不知道公子没有将这事告诉给那位,而且这事确实不该他来说。于是当这封信寄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懵了。
光华虽然没有哭,但那迷茫无助的表情令惟光很是忧心,便决定启程先回京一趟,至少要为公子说上几句好话。但惟光还没有启程,就得知了明石姬怀孕的消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不知道这个消息之前,或许惟光还有勇气去京中见那位大人,但如今自己也是从犯。以那位的能力,明石姬怀孕的事怕是不久就会传回京中,到时候即使自己去了也讨不了好。
惟光这是有阴影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事实上真夏从来不会特意打听什么,他太过于信任光华,即使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都会在信中询问,或者让派来的家臣在这边打听一下。
可惜光华和惟光都不知道成亲的消息是这样巧合的传回了京城,只以为真夏是在这边派了人。如果是平时或者其他什么事,真夏派人监视这边,光华是肯定要指责真夏的,但这个时候是他不占理,哪里能再说些什么,只恨不得多长了几张嘴能让真夏明白自己的“迫不得已”。
也许是源氏娶了一个乡野女子的消息太过震撼,不久京中便已经传遍了,四女公子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很欣喜,以为真夏与源氏已经断了,丧夫之痛也已经淡去,心情好起来,对真夏也越发的关心。
真夏虽然感激四女公子的对自己的好,但却从未打算就这样与光华断了。他仍旧隔几日便写信到明石浦,只是信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浓情蜜意,仅仅是将京中的消息与朝中对于光华是否回京,什么时候回来的讨论。最多也就是偶尔提到三条府上和二条的那位紫之上的消息。
大概今上多少还是对源氏有些忌惮,得知源氏娶了明石姬之后便放下心来,因为明石姬的身份,将来即使源氏再娶,身份稍高的女子都不愿屈居人下,到时候源氏自然找不到什么身份高贵的人。
去年今上患了眼疾之后,弘徽殿很是忧心,日日守候在旁,靠着那些御医的好药和细心照料竟真的好了。可惜弘徽殿却因为多日的劳累而病了,这病一直没好,直到今年都不见起色。今上如今眼疾复发,再次和弘徽殿提起要让源氏回京的事,弘徽殿虽然不愿意,但如今她已经不能理事,而今上已经病成这样,如果再不好好休息怕是会在自己这个母亲之前离世。比起权利,最终母子之情还是占了上风,弘徽殿最终同意了今上的提议。
虽然今上与承香殿女御育有一子,但年仅两岁是不能继位的,于是皇太子继位是大势所趋。按照先帝在位时的决定,源氏是这位皇太子的辅臣,今上也不打算换人。之前就已经与弘徽殿太后商量过,便决定将源氏召回京中。便于七月二十日下旨,催源氏回京。
旨意传到明石,因为真夏的冷淡而失落了很长时间的光华总算遇到了一件开心事。虽然早已知道回京之日指日可待,但只有真正得到旨意光华才能安心。
虽然明石僧人的欺骗令他很失望,但毕竟明石姬已经是他的妻子,在他最失落的时候明石姬陪在了他的身边,光华心中最重要的是真夏,但明石姬也有着自己的位子。可惜最终明石姬还是比不过真夏,光华最终决定不将明石姬带回京中,即使她肚子里有着自己的孩子。
九月来临之前光华便启程回京了。被留在明石浦的明石姬见源氏竟将自己留在此处,很是难过。明石僧人见爱女因为源氏的离去而郁郁寡欢,以为源氏是因为自己的欺骗而冷落了女儿,也是自责不已,一日夜间在庭院回想曾经与源氏畅谈的情形,心中向往,一时不慎跌进水塘里,腰椎撞突起的假山石上。自此便卧床不起,亦无暇顾及女儿。
回到京中之后,光华先去了二条,二条府上不见萧条,想来应该是知道自己要回来,先整理过。紫之上也在迎接光华回府的人之列,很是高兴。
在光华离开之前曾经承诺过如果回京之后紫之上仍未出嫁便娶她,紫之上便一直等着。可惜如今光华是绝对没有这个心思的。虽然他回京之后必定高升,兵部卿亲王也肯定很乐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只是一想起真夏,光华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紫之上如今已经快二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还未出嫁也是少有,但只要有源氏与兵部卿亲王的身份在这,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光华将这事记在心里,打算过几日便去与兵部卿亲王谈谈,虽然兵部卿亲王在自己落魄时的态度有些令人心冷,但看在紫之上与藤壶皇后的面上,光华并不打算深究,毕竟他也只是一个路人而已,此事一了以后的交集应该会少很多了。
光华进宫见了朱雀帝,恢复了原爵,不多久便又荣升为权大纳言。紧接着便参加了许多京中的宴会,一些曾经对他落井下石的人此事都开始巴结他,光华虽有不喜,但他如今也不是愣头青了,很清楚虽然这些人不比他权高位重,但却也是有身份的人,与之交恶到底不好。
如此一来光华也不好拒绝这些宴会,等稍微闲下来,桐壶帝的忌日又到了。因为是难得的久别重逢,光华便决定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会,今上与皇太子等众兄弟也表示支持。
如今皇太子已经满了十岁,岁有些稚气未脱,但也很是俊俏可爱,与光华站在一起倒也不逊色,不少人都感叹着两人的风华。
柏木在皇太子身边跟着,见了光华也行了礼,光华因为真夏的关系对他很是喜欢,言语亲昵倒让皇太子有些吃味了。
法会结束后,光华本打算去寻真夏,却一直不见人影,最终只好先将皇太子送回宫中,一路上与皇太子和柏木闲聊,也知道了不少京中之事。却无法从柏木口中打探到真夏的消息。
柏木不是小孩子,虽然对源氏很有好感却也不愿将家中之事说与外人听,自然光华就不知道真夏与四女公子如今的状况,只以为还像原先一样,少了几分提防,竟不知四女公子早已知道了他与真夏的私情。
☆、妻子
公卿中稍微有些政治敏感的都知道此次源氏回京就预示着今上即将退位,不少曾经因为与源氏亲近而受到牵连的人都已高升,这些公卿只要曾经能与源氏拉上关系的都来到二条府上拜访,紫姬便以女主人的身份安排着招待事宜。
虽然很感激紫姬的帮助,但光华此时一心只想着如何去与真夏解释,也忘记了前去须磨时的承诺。紫姬只以为源氏刚回京城公务繁忙,才忘了此事,一心一意打理着府上的事物,也不前去询问他。
三年前因为源氏与弘徽殿有嫌隙,整个朝堂上大部分的人都不敢再源氏辞官时帮忙说几句,就连兵部卿亲王也不敢到二条来见紫姬。她那时虽然知道一些外面事,但也不太清楚情况到底如何。兵部卿亲王曾有意将她嫁给源氏,她就一心一意的等着,却不知道兵部卿亲王早已将她忘记。
直到源氏即将离京,紫姬才从乳母那里得知兵部卿亲王早已放弃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送钱和生活品到这边来,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源氏在为她们准备生活所需。
早在那年葵姬夫人去世后,父亲前来求亲被源氏拒绝之后,紫姬就知道他不乐意娶自己,而她也并没有指望一定能嫁给源氏。只是兵部卿亲王一直没有说要为她寻另一门亲事,她便只好等着源氏。
知道源氏在照料着她的生活,紫姬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源氏是喜欢她的,只是对这个不算陌生人的哥哥很感激,而对她的父亲则很是失望。
当源氏离京前将那些地契和钱财送到自己这边来时,紫姬觉得很愧疚。她从小就没了母亲,一直与外祖母生活在一起,很没有安全感,因此当父亲要求她住到源氏府上时,她答应了,当父亲让她在源氏面前好好表现的时候,她也去做了。而这些都只是为了让她的父亲更加在意她,能保护她。
兵部卿亲王对紫姬的所有安排也许一开始并不是为了让紫姬成为源氏的妻子,但之后绝对是有这样的想法的,紫姬觉得她与父亲一起利用了源氏的善心。此时虽然源氏不说,但他肯定是能明白自己与父亲的所为,却仍旧将这么大笔的财产交给自己,自己认为自己愧对了源氏的信任。
如果源氏无子,将这些钱财交给自己还说得过去,但是他与葵姬夫人所生的儿子现在一直住在左大臣府上,迟早都是要继承这边的,将这么大笔的财产交给自己这个外人,紫姬觉得这源氏是个真正的好人、善人,越发的鉴定了要嫁给他的决心。因此在源氏不知道的时候,紫姬早已以他的妻子自居,将二条附上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常送些布匹吃食到二条给小公子。
因为紫姬的这番举动和光华离京之前的话,真夏曾以为光华打算娶紫姬为妻,但在两人的信中却从未提及二条和紫姬,真夏还曾派人去二条打听过,知道光华是没有这样的心思才放下心来。
将前来与自己攀交情的大臣们都送走之后,光华才闲了下来。先皇的法会之前就有很多公卿大臣到他的府上来拜访,法会完后,刚巧赶上秋季司召述职的官员也回京了,光华便又忙了起来。总算是赶在年前将这些人都见了一遍,光华便准备去二条拜访左大臣和大宫,最重要的事要见见真夏。
自从回京之后,光华从来没有机会与真夏独处,他现在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对真夏说。
这几年真夏对自己的帮助,光华是看在眼里的,即使他曾经不知道,但回京后从今上以及那些大臣的话语中真夏哪里能听不出真夏为了能让自己回来而做了多少事,准备了多久。
光华急着想要对真夏解释自己的隐瞒,但却总也找不到机会,真夏每次见到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光华难免有些焦躁,等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知道自己有错,但却不能接受真夏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当光华来到三条府上的时候,却被左大臣派人请到了他的院子。因为源氏的回归和真夏的升迁,左大臣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前几年本还病得起不来床,现在却是日日净胜抖擞,心情好起来还能骑着马到城外跑两圈。
得知源氏到府上来拜访,虽然有些不满他回京已经三个多月了才来,却也感到很高兴,毕竟这几个月一般都是源氏接受人家的邀请或者被人拜访,算是第一次下拜帖,这也算是荣耀了吧!
光华如今已经已是而立之年,因为须磨之行,看起来也有了些沧桑,但这是一种历经磨难的成长,在如左大臣这样年纪的人看来反而显得成熟稳重,因此左大臣对光华也和善了许多。
光华对左大臣的印象还停留在前几年葵姬去世之后左大臣的冷脸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