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要真相。不是你一厢情愿的领罪。该仇之处吾绝不会轻饶了你。非是你罪,你也不必替人领受。”
蕴果谛魂沉咳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眸,平视他怒意暗沉的双眸平静道:“真相已有些许眉目,吾还在调查中,但不能打草惊蛇,尚未有结论,暂无法告诉你。吾破了戒,昙儿有了孩子,这也是事实,真相有没有,是何理由都不重要,已是发生不能泯灭之事,吾也不必否认。你不必惩吾加重自己罪业,吾自惩足矣。日后真相大白,斩除罪业后,吾会再详细告知你。若你还能信任,便继续耐心等待。”
说着一顿,双眸无悲无喜一片慈悲越发静如止水,凝视天之厉道:“至于昙儿,吾有负你们所托。此生之罪,当受佛力透骨之罚,不成地藏王大愿……”
话音尚未落尽,天之厉突然撤去了掌心功力,回身坐下,沉眸望进他眼底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再言,吾便信了你这次有足已熄灭吾怒火之苦衷,错也非是你一人之错。你方才既有决断,日后便再与昙儿毫无关系。立即手书一信,彻底斩断与她这番纠葛。”
啪的一声,腿间放着的手札,被他袖袍无意识一拂,不小心坠在了地上,蕴果谛魂轻咳着垂眸捡起,眸光扫过上面她所题写的“地藏王本愿经,昙儿所悟”六字,掌心顿生一把熊熊烈火,毫不犹豫将其烧成了灰烬,压下突然又失控涌起的血腥,平静出声:“吾亦是此意。”
话音落后,坐直身子,一扫袖袍吞噬了地面上碎粉,重新凝功再现一张完整无损的玉石桌。上面纸墨笔砚俱全。
天之厉散去了全身怒气,此时一片平静,先于他抬手磨出了墨汁。
蕴果谛魂用功力拂散了掌心烧成的灰烬,片丝不存后,才提起佛笔,铺展佛签,提笔蘸墨,静静看着金白色圣洁的纸面不假思索落笔。
“……从来是错,不可妄执自毁。吾为师,为天佛原乡地之圣者,从未有你所盼之凡念欲心。吾几月迷障,做出破戒之事,魔妖乱世自修不足之故,真相日后细心查知,你所受之累,来日为师自报,事情真相大白天下,你之骂名亦消。另,吾那日一掌,仍未能将你腹中罪业斩落,记住此罪业绝不能留,你必须再下手。此罪由吾妄造,吾自受惩……”
天之厉一动不动沉眸盯着着他笔下写出的每一个字,复杂的眸底一片深沉,难以看出此时再想什么。
少半个时辰后,蕴果谛魂停笔,几页平和中带着修者对众生之苦,慈悲怜悯之情的书信写成,等墨迹彻底干了之后才慢慢折叠好装进信封,递给天之厉。
天之厉化光收入怀中,抬眸平静看着他沉冷道:“昙儿之事到此为止,等你日后消息。今夜之事,吾会如实告诉楼至。若到时候真相查明,必须等厉族一同动手。你为苍生除害,厉族要为昙儿报仇!”
蕴果谛魂略一犹豫,最终轻点了点头:“可以!但要伪装成苦境之人,不能以厉族身份行事。”
“嗯!”天之厉同意后,突然面色现出了另一番神色。
蕴果谛魂见此熟悉情形,眉心一皱,那日他与他深夜密谈时便是如此神情,意有所指道:“不妨直言。”
天之厉凝视他低沉平静道:“吾离开后准备施行计划,矩业烽昙是时候回来做他的审座了。给你们半年时间,按照吾之计划安排好一切。半年后,吾会对楼至动手。”
说完翻掌化出一封信,放在他身前:“信中详细写有计划内容,不可泄露。”
蕴果谛魂垂眸看了眼信,又抬起直望进他沉如深潭的眸中,皱眉不解问:“为何要如此早?”
天之厉转眸望向燃烧的圣石之火,微眯了眼:“吾之病又出了变化……”随后他详细将这次病情讲述出来。
半晌后,话音才停住,又收回视线凝向蕴果谛魂道:“从今日开始,若无救,吾便只有不到两年寿命,半年时间吾和楼至可以安抚好昙儿,还剩下的时间便为了计划。这是在推测寿命会缩短的情形下所做最合时之决定。吾要的是万无一失。最坏结果,若吾死后,你才找到真相,依然可以去寻质辛,倒是他便是厉族之王。”
蕴果谛魂未再问,本还平静的双眸微有丝紧凝,伸手收好了信,低沉出声应道:“嗯!”那夜昙儿赶回凶险之景,该是惊吓到了看到的所有人,至佛会露出那般神色,必是极其严重,天之厉今日前后所言难以对上,似有隐瞒。本以为他之病情因命力转移好了些,没想到竟严重到这种程度。
天之厉抬眸看他平静继续道:“这半年吾不会再来信,你和矩业烽昙安排好传信便可,吾收到第二日动手。”
蕴果谛魂对上他的视线,道:“矩业烽昙已有言,必然全力配合。绝不会误事。”
天之厉颔首后沉默片刻后,随后又凝视他道:“将昙儿在这里留下的一切东西收拾好,吾明日带回异诞之脉,人已回,东西也该随之而回。”
蕴果谛魂正在挑动火苗的手指微不可见的无意识一顿,眸光平静凝视着突然受力不足闪烁的火苗,才又几无中断的继续动着:“嗯。”
话音落后,天之厉拿起兜帽披风,起身向外走去:“晨光初起时,吾到地藏净地去取。”
蕴果谛魂不料他离开,微怔后诧异出声:“你要去何处?不妨直接去地藏净地休息。”
天之厉走到门边才一顿步,道:“去教众口中血腥屠杀那夜之地。”说完不假思索开门化光消失,离开了圣殿。
蕴果谛魂一震,一时心绪又动,强压的喉间血腥再也压不住,骤沉沉咳了两声,玉石桌上霎时溅落了些许鲜红,当即拂袖拭去。眸色复杂一凝,扶着玉石桌微稳身子站起,紧随向外走去,站在夜空下仰头看了黑漆漆的夜空,旋身化光去了地藏净地。
他居然提前到了龠胜明峦,已经暗藏其中了解大概情形,不久前他神色虽怒,掌心来势也猛却并无伤他之意,不然依照他之性情,晓得昙儿之事,必不会这般平静,缘由竟是在此。
地藏净地,本已经入睡的尼女听到隔壁房中有响动,心神一惊,幕然清醒,腾得起身,急穿衣奔去。
“师父!”
却不料房内是蕴果谛魂,眸色惊喜一震,步子顿在了门边,双眸紧紧凝住,一时忘了言语。自从师妹出事后,师父便再未回过地藏净地,现在他收拾师妹的东西,难道是找到师妹了吗?刚想到这儿,骤黯然垂下了眸,那夜震惊可怕的情形急速在眼前闪过,骤心绪复杂握紧了拳。他知道师妹有孕还为缉拿一掌重伤了她,怎有可能去找她?龠胜明峦排除通缉她之令亦是师父亲颁,所有人皆看到了师妹那般残忍屠戮教众。
想着尼女抬眸,心头窒闷看向蕴果谛魂的背影,也不管是否大不敬,突然彭得一声跪在了地上,直直看着他,酸涩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吾不相信师妹会杀人。她对师父是有男女之情,可也有分寸,从未想过要去做破坏师父修行之事。那些人不该那般恶语辱骂她,师父更不该伤她,更何况师妹还有了你的孩子。那夜师妹的神色全部在吾脑中,师父可曾注意到她看到自己杀人时的震惊不可置信和痛苦,吾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还望师父能再彻底清查。吾一直想告诉师父,可师父却未再曾回此处。”
蕴果谛魂许久后才停下手中动作,回身沉眸看她,一掌飞功托起了她的双膝:“事情如何已有定论,吾之决断不容任何人怀疑,此事不须你们过问。”
“进来将所有她用过的东西封存,此屋从此封闭,任何人不得再入。”
尼女一震,见他神色庄严肃穆,不可侵犯之威仪,分明是不容任何昙儿曾使用过的东西留存之意,封印后便要一把火烧尽,心底一酸,微垂了眸:“是!”
蕴果谛魂负手立在房中,一动不动监视着她收拾,中途见她意欲藏起衣物,翻掌一道功力便阻止了,尼女虎口霎时受了伤,也不敢再为,一件一件的全部收进了箱子中,最后被蕴果谛魂用功力封印。等待明日焚烧。
晨光将起之时,坐在昙儿房内的蕴果谛魂掌心暗运功力,将地藏净地的几名僧人和收拾完回房休息的尼女控制。
天之厉才从藏身之处现身进入。
蕴果谛魂指向身边两尺见方的木箱,凝眸看向他道:“全在里面。”
“嗯!”天之厉应了一声后,俯身单手将其托起。
蕴果谛魂翻掌化出,这几日转化功德而炼化成的三节竹节灵水,包在包裹中,递给天之厉道:“此物回去让昙儿一日三饮,身子可早日康复。”
天之厉接过,看了眼他无悲无喜的慈悲平静双眸,随即出声告辞,旋身化光消失。
蕴果谛魂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开,最后看了眼空荡荡什么都无的房间,无波无澜的眸中看不出任何心绪,双掌凝功,吱呀一声关闭了房门,以雄浑佛力永久封印了此间。
206 斩断情根
五日后的中午;艳阳高照;灼热炙烤,正是众人午睡时辰;异诞之脉双天宫殿门悄然开启又关闭。
坐在石床边凝注昙儿情形的天之佛听到响动;眸色一喜;急起身走向卧房门口吱呀打开了门:“你回来了!”
归来的天之厉恰好走到门口伸手,见此;眸底温柔一凝,颔首:“进房再谈。”
天之佛这才注意到他左肩上扛着的木箱,微怔后,让开路径,让他进入,随步而行:“箱子里是什么?”
天之厉俯身轻将箱子放在石床边,看了眼依然沉睡的昙儿,才凝向她低沉道:“昙儿在地藏净地用过的所有东西,吾全部带回来了。从此以后,她与龠胜明峦再毫无瓜葛。”
天之佛听他话音沉凝,眉心微拧,将他拉至床边坐下,走到不远处的桌上斟了杯茶端给他道:“龠胜明峦发生了什么事?”
天之厉接过饮完后,才凝视她道:“做好心理准备,事情出乎你吾之预料。”
天之佛见他如此,心底略有些沉下,轻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你说吧。”
天之厉先将他自己探得的情形详细讲述,随后才说出了那夜和蕴果谛魂所探,最后伸手轻握住天之佛抓着茶杯的手,严肃望进她眸底缓慢道:“昙儿所孕是蕴果谛魂之子,个中缘由日后查明真相后,他会来信一一详述于你吾知晓。”
天之佛一震,眉心骤紧皱在了一起,不可置信看着天之厉拧眉再三确认:“蕴果谛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可能……昙儿也绝无可能……”这怎会如此?
天之厉已料到她会如此神色,继续平静道:“昙儿出事那日,有孕之事便在龠胜明峦为众所知,只不过一切罪孽都归咎到了她身上,并无人去责蕴果谛魂。他自己自惩之后,龠胜明峦众人仍尊其为地藏圣者。依他之修为和品性,绝不会做出此事,吾初闻也不相信,但见到他后确认,事实如此。他毫不隐瞒承认,吾调查和他所言部分情形,此事必然有问题。”
天之佛看着他张了张唇,眸色紧凝想要说什么,可脑中一片乱麻,根本厘不清头绪,随即垂眸沉眸。
天之厉从她指尖抽出茶杯,凝功飞放回桌上。
半晌后,天之佛沉叹一声,复杂心疼扫过昏睡的昙儿,才又凝视他问:“蕴果谛魂如何决断?”
天之厉若有所思向石床上沉睡的昙儿看了眼,凝向天之佛,翻掌化出一封信放在她紧绷的掌心:“此信是他亲笔所书,彻底斩断孽罪孽事。”
说完微顿后,望进她眸底的神色顿时肃然沉凝:“蕴果谛魂非你,昙儿亦非吾,如今与过去时世不同,让他和昙儿成就姻缘根本没有丝毫可能。若是战乱,尚可借由停战和平之协议,逼他就范,纵使他未有凡俗之情,亦如你当初,此法不失为一计策。但,蕴果谛魂根性,比当初的你而言,更加刚毅绝硬,绝不会动七情六欲。如今昙儿情形,只怕对他寄情已深,但对的是他,再加上这些事情,昙儿除了一片伤心之外,吾不做他想。事实也确如吾所料,当时吾一提出斩断之意,本也有试探之意,他不假思索平静写了此信。虽然发生过此事,他与往日我们所见并无变化,正定自持庄严依然。”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沙哑低涩的嗓音,
“爹!娘!”
天之佛一怔,骤激动刷的转眸,腾得起身,急奔向石床边,见昙儿睁着双眸一片心如止水也有丝思念凝望着他们,做势要坐起,心底微诧又似了然一叹,她这神色与那夜恨痛神色极端相反,这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急伸手轻压住她的肩阻止,柔声嘱咐:“继续躺着,你身子经不住大幅度动弹,否则腹中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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