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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到她手里的虾,是一盒带着浓浓甜香的虾肉,饱满漂亮。李赫宰说,麻烦你了啊,他吃之前给他放微波炉里打一下,他胃不好,吃不了凉的……啊对了,别告诉他是谁做的,行么?
她捧着那盒虾肉,觉着沉的快要端不住,心脏被狠狠捏着似的,鼻子猛酸起来,点点头,逃似的离开那个家。
李东海一直到回了医院也没醒过来,简单做了个身体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就挂了个葡萄糖。李九珍把那盒虾肉放在他床头,静静看了他半天,还是没能等他醒过来,转身回了值班室。
第二天一早天都没亮李东海就睁了眼睛,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视线模糊逐渐清晰,眼睛在暗中闪着亮,一脸单纯的迷茫,歪着脑袋好像很努力在想什么事儿,想的异常的痛苦,他念叨说:“机场3号航站楼2点……有什么事儿来着……李赫宰李赫宰我忘了……你倒是跟我说话啊?好像有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抱着脑袋痛苦着自言自语,他胸口里像挂进个钩子,一直扯着他内里不肯放松,一直牵着着丝丝拉拉的疼,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感觉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儿,可是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混乱的说着话,然后余光看见桌子上摆的一盒虾肉,他扑扇着大眼睛,疑惑的拿起来打开,昏暗的光里他看着那些被剥的干干净净的虾肉,心脏被嘭的砸中,手忽的抖了一下,盒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认得,不用谁告诉他也认得这是谁做给他的。
眼前混乱的幻觉错觉全都散开去,那些真实的画面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
跑出医院回了家,找不到他也进不去屋,然后等了好久,真的是等了好久啊,外边儿下了雪,可他还是不回来……然后呢,然后自个就睡过去了……
他拿着袋子里的筷子,送了一块虾肉到嘴里,熟悉的味道突然就沾满了口腔,可是却全是冰凉。咬下一口眼泪就呼啦淌下来,胸口里那个钩子哧的撕开内里,一直撕扯到更深的地方去,那疼,逼着他张开嘴巴,却被压抑的无法尖叫。
他想起来了……
“怎么能乱跑啊?!你怎么傻成这样啊…”
“你就不能好好的么?那样就算我死了,我也,我也能安心了啊。”
“你哥能耐着呢,在那边儿不能孤单,所以你也别孤单,行么?”
“李东海,我真的……好爱你啊……”
“明天机场3号航站楼2点对吧?”
“明天最后一步就完成了,你就安全了,然后好好的,行么?”
“我能戒了毒,你早晚也会戒掉我的。”
“你男人永远是我……只能是我……”
他都想起来了,他明明是见到他了,明明是回到他们的家,被他抱在怀里,听他在自己耳边说着话。那时候的自己是想挣扎醒过来,可是碍着这医院给用的药,怎么都清醒不过来。可他说的话,自个都在听着,都在疼着。
他压不住喉咙里的呜咽,胸口撕裂一样的疼从没曾间断,那可怕的怪物又来了,伸着爪子在他胸腔里撕扯。
李赫宰没想扔下自个,他李赫宰还依然爱着,他甚至比自己更痛苦,他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他李东海。他不用知道那细节的许多,只要知道自己还被爱着,那就够了,那就足够他豁出一切去陪他走。眼泪掉进盒子里,有涩苦的味道混着甜香送进嘴里。
李赫宰,你别想撇下我,不管你想干嘛,不管你为了谁,我都跟定你了。
坐牢,我陪你一起吃牢饭。死刑,我跟你一块儿挨枪子儿。
我用不着你给我顶风挡雨,我不是女人,我不会站在你身后,我只会守在你身旁。我在我们这小半生里都一直一直在逃啊,我曾经软弱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我后来才懂得,要是没有你,给我一整个儿世界,我也不要。
我只想被你爱,只想陪在你身边,我只为你掉眼泪,只为你心疼。
不是因为一无所有才需要你,是因为想要你所以甘心丢了一切。
3号航站楼下午2点。
等我一下,我会马上找到你,我可不管你要干什么你正在干什么,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找到你抓住你,然后再不让你一个人。
无论你将要去向哪,天堂还是地狱,带上我,李赫宰,带上我。
我再不会跑开了,你看,这全是你李赫宰,给我的坚强。
李东海到底是怎么跑出来又是怎么取了自己车赶去机场的,没人知道了。可是当后来李九珍看了那条新闻时候,她觉着,要是当时李东海一直糊涂着不去想起来,会不会,更好呢?可再后来她又否认了自个这个想法了,因为也许只有那样,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吧。
“头儿~~~好消息来啦!”
“少废话,说正事儿!”
“头儿你也太狠心了,哎,就是刚才啊,咱派出去那鱼饵已经有收获了!”
“你说那个咱的电脑专家么?”
“对啊,就是他!你没忘吧?李赫宰已经被他钓出来了!下午两点在机场3号航站楼~”
“这都几点了你才想起来上报!!”
“啊?不是一直在等宋队他们那边儿么?”
“前天厉旭已经归队了!就等咱这边儿收网了!下午两点对吧?!”
“是!”
“通知个小组待命,准备行动!”
“是!……宋队他们一起么?”
“废话!当然不能一起了!他们忙李特那头儿呢!带上狙击组跟武警队,今儿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
李赫宰为了尽量不惹眼,穿着黑色外套带了墨镜走进机场,可结果恰相反,一身黑色反而更托出他一身惑人的邪烈味道,频频引得人侧目去看。
他低头看看表已经2点了,找了两圈才看见站在不是很显眼地方的那个人,米黄色的大衣,手里拎着手提电脑。李赫宰抻高了衣领,朝他走过去。
李赫宰以为,他就要给了李东海自由,可他不知道他只是一步步走向绝望,以更直接更惨烈的方式。
那天,机场人并不很多,但是估计那天在场的人一定会一辈子记住那惨烈场面。
李赫宰刚刚在那人面前站定,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身边突然冲出一群人,洪水一样凶猛着朝他扑过去。李赫宰被围住的时候,突然下意识的抽出把枪来,凶狠的拧着那人的脖子把枪抵在他脑袋上。围过去的武警跟警察突然就不再靠前,远远的形成个包围圈,队长在不停朝李赫宰喊话警告,行人被疏散,围观的被赶走。
灾难都是从天而降,李赫宰他突然被逼到了绝路,以这么一种绝烈方式。被层层黑洞洞的枪口围住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那庞大的危机感让他窒息,就好像那些子弹说不上哪一秒就会铺天盖地扑过来,让他粉身碎骨。他知道,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没能做完的事儿,他只这最后一次机会去完成了。死到临头,他却都顾不上自个,他满心都只惦记着,这么恐怖的事儿,可决不能,决不能让李东海也遭受一次。
李赫宰满眼凶烈愤恨,咬牙吼着:“你特么竟然是臭条子养的狗!”
辉被枪顶的发晕,满头大汗惊慌说:“我也不想啊!他们先找上我,谁敢拒绝啊?!劝你赶紧把枪放了,这状况对你不利,狙击手也都布好了,你想死在这啊?”
李赫宰瞄了一圈儿周围,竟有些慌了,不是怕死,他是怕来不及修改完那些资料。
李赫宰就像被猎手团团围住的困兽,是受伤绝望挣扎的姿态,突然吼起来:“开电脑!开电脑!!!把最后一步给我弄完!!!要不我立马崩了你!”
辉的脑袋被枪口死死顶着,眼神慌乱:“你别急,别急,拜托,我老婆还在家等我……”
李赫宰抽了口气,一反手凶狠把他摁在地上,一手用枪抵着他的脑袋,一手熟练开了电脑,有了抵死相争的架势,他说:“我给你一分钟,把最后一步给我弄完!我告诉你,反正我死定了,你要是不怕陪我,我也乐得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辉直对上李赫宰的眼睛,他看见里面熊熊烧着的大火,他看见他野兽一样发狂的执着,那双眼睛里装着的绝烈让他觉着自己随时会被他的爪子撕成碎片。
他哆嗦着手按照李赫宰的指使输进指纹,开始进行最后一步替换。
对峙的时间无比漫长,警方一伙人在研究怎么解救人质,可只要一有动作,李赫宰就会鸣枪威胁。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空气里摩擦着的火烈因子时刻都可能引爆。
对面包围圈里的人终于按捺不住。
在他们眼里,李赫宰现在焦急暴躁的状态随时会对人质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于是长久的对峙之后,他们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小罗,让上头给批狙击令,人质有危险。”
“是。”
一群戎装的武警端着枪待命,李赫宰在中间,汗水从额头滴到键盘,手里的枪在那人太阳穴顶出了红痕。他咬牙等着,就算是自己到了生死关头他也只是想着,李东海,就快好了,完成这最后一步,你就安全了。
空气里全是让人窒息的闷,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点,巨大的玻璃墙外,雪色苍白了一整片天,地上停着一台台巨大机械,带着人飞到远方或是抵达家乡,偶尔有起飞或降落的巨大引擎声,轰隆隆的砸下来,像是一场灾难降临。
“头儿,狙击令批下来了。”
“通知狙击组准备,当场击毙。”
狙击手准备,当场击毙。
当场击毙。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李赫宰其实还有句话没能说完,他说:“终于……”
然后后半句,再没能说下去。
因为他突然靠近电脑屏幕,奔向脑袋的子弹,是钻进了他的胸口。
他身子一晃,觉着胸口被一阵冰凉撕开,然后就是昏天暗地的涌起来的疼。
视线成了模糊的红,眼前的世界被拉的很长很长,他只看见周围很多人朝他涌过来,他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他用他最后的力气爬向手边的电脑,身下一大滩刺眼的红,被拖拽出一条残忍的轨迹。他瞳孔涣散成荒芜,模糊中哆嗦着拼命抬起了手,在回车键上按下去,按出个血印儿。然后嘴角竟有了模糊的笑,他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说:“终于……”
然后他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世界终止。
心肺被撕开的感觉,我没想到,原来挨枪子儿是这么疼,东海,我多庆幸,不用你也去遭受同样的苦。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看见我这一生,河流一样从眼前呼啦呼啦的流淌过去。
我们小时候相遇的那条小路,那年我们一起喝过酒的高台,我们一起跑过的球场,我们一起买的外衣……
我还想跟你坐在夏天的夜风里,喝着酒,大声唱歌,然后拥抱着接吻。
我还想拉着你的手,听你在江边唱勇气给我听。
我还想跟你坐在一个教室,为了能跟你上一个大学,每天学的满头大汗。
我还想帮你买到食堂里你喜欢的红鱼,我举着盘子朝你招手,看着你眼睛里的光亮,看着你笑出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
我的东海,你给了我回忆不完的盛大幸福,即使现在,我也从不后悔我倾尽一生去爱你。
我好想给你一个家,温暖的幸福的家,在海边的大房子里,让我能抱着你睡,看着你醒,每天每天陪在你身边不知道疲倦,把所有能付出的不能付出的爱都给你。
想带你去所有好玩的地方,经历所有有趣的事情,让你拥有所有该有快乐。
我还有那么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可是,时间却已经这么紧迫。
胸口那个纹身,你的名字我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要是下辈子我胸口有一颗胎记,你一定要认出我。
东海,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宝贝儿。
大宝贝儿,哥哥真的是,最喜欢你,最爱你了,所以,要你好好活着。
这辈子我们真是受了好多苦啊,是我连累你,可是下辈子,你还愿意做我的大宝贝儿么?
我愿意,下辈子,我还做你的李赫宰。所以下辈子,你也再做我的李东海好不好?
我盼着来生能再跟你遇见,我还想再爱上你一次,我没爱够,那么好的你,我爱不够。
到那个时候,我想我会很温柔,很小心的走在你身后,守着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走一辈子,疼着你宠着你,再不让你受伤,再不让你疼。
亲爱的,虽然已经足够努力珍惜,可还是感觉我错过了你那么多美好,只可惜我再没机会弥补了。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知道么,你会被很多人爱的,只要你挺过刚刚分别那最难熬的一段。
我多少次想,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因为你太怕孤单。
可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坚强了吧,所以我稍微离开一下,别怕,好么?
别太想我,我会骄傲的,哥哥在上边儿会一直看着你的,你不孤单,我不会走远。
亲爱的,我真的是,那么那么爱你啊,我是有多舍不得离开你,多不想离开这有你的世界。
可是,还是要跟你说再见了。
大宝贝儿,我的东海,别哭,你哭的话,我会心疼。
不能天堂地狱永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