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笑了笑,“不急不急,孩子,你的剑不是因为救长卿而毁了吗?”
听到那魔剑被毁,景天还是有些惆怅的,毕竟跟了自己半载,自己也借那魔剑之威当了这么久的大侠,剑说没就没了,“怎么?你蜀山要出面赔我一把不成!”
“剑我是没有,但锁妖塔里面有件神物,是天妖皇上的镇妖剑!”
“镇妖剑……是飞蓬的?”
“正是飞蓬将军的!当年被魔尊重楼打落至人间的那把镇妖剑!”
景天听了一怔,这老家伙也不早说,早说他早去拿回那剑了,好歹算是当年飞蓬与留芳的“牵线红娘”,要不是飞蓬复命下人间寻镇妖剑怕也遇不到留芳,那或许也没有自己和白豆腐这段奇缘佳话了。
退一万步说,这柄镇妖剑本就是飞蓬的,也就等于是自己的,这取回自己弄丢了的东西合情合理。
一番思量后,景天决定先取回镇妖剑再抱得美人归!
“老头,我这就去锁妖塔取镇妖剑!”
“但你可要想清楚,长卿他是蜀山弟子,是不能陪你进塔的,你如今连剑都没了,打败天妖皇的胜算为零。”
“为零的事,老头你这么疼我,又怎么会我去做呢?”言毕还伸手拨弄了下清微的白须。
清微笑了笑,“对,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其实你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如今五灵珠已经集齐,可以封塔,但封塔后你就无法进入了,所以你必须要在封塔前进入。而封塔需要一柱香的时辰,孩子,你撑得住吗?”
“废话!一炷香而已,死挨也挨过了!”
“那你带着这几张蜀山的仙术符咒,到时危机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伸手拿出朱砂笔在黄纸上画了几道符咒。
景天伸手接过道符,对着日光照了又照,“这玩意儿管用?”
“你忘了上次长卿被那符克了?长卿可有天妖皇厉害?”
“当然是白豆腐厉害了!”景天忙乐呵地把符咒揣进自己怀中,“那我什么时候进塔啊?”
“现在如何?”
“等等……我去给白豆腐留个字条!”
“哎!老夫替你传话便是了!”
眼底流光徘徊,将落未落,最终还是道了声,“……也行!”
——对于白豆腐的事,景天素来喜欢亲力亲为,不过这清微老头还是比较信的过的!
清微望了景天颀长如渊的身姿背影,捋了捋胡须,神情微微迷茫,眼眸却透出点点坚毅如星辰般的光晕。
——老夫也是别无他法啊!
就是苦了孩子你了。
不消须臾功夫,景天便进了锁妖塔,塔内戾气怨气瘴气颇重,手中秉着半盏油灯,阴风汩汩,光晕随之一明一暗飘忽不定,搞得景天愈发心神惶惶,毕竟是十九岁的少年,凡人岂有不怕妖的!
“单枪匹马就算了……老子是马也没有枪也没有,连剑都没了!”在塔外的凛凛身形,如今塔内漆黑昏暗之下竟潜意识地瑟瑟作抖,终还是会怕的,只是为了今后能更好的保护长卿,说什么也得拿回那柄镇妖剑!
手拢了拢油灯,此火光暂且还不能湮灭。
清微说了,油灯湮灭的时候恰好是一炷香的时辰,所以,此火光对景天而言是存亡的一线生机,火湮灭,塔被封。虽说如此,但塔内的氛围还是隐隐令人不安。
四下漆黑,妖气浓重却不见半个妖魔魂灵,这般找下去怕是待到锁妖塔被封还未来得及找到天妖皇取回镇妖剑,怕是只能老办法了!
景天拿自己的手腕朝着岩壁上锐利棱角处上狠狠一划,一道血口子,霎时血气四溢,很快那些游魂便被这血气都吸引了来,还几个小妖,小妖立马拿麻绳捆束了景天周身打算献给天妖皇,却没发现被捆之人狡黠一笑。
轻而易举地被小厮们带到了天妖皇所处的那一层锁妖塔,似乎一切得来全不费功夫。
景天倒是遗漏了一点,如今被五花大绑的他如何从自己衣襟内掏出那符咒来对付天妖皇。
天妖皇敏锐的察觉到了今天怀中的符咒,两指一探,掌风一挥便将那几道符咒撕碎成尘埃,那天妖皇的戾气更是阴森可怖骇人,景天咽了口唾沫,心提到了嗓子口。
“你和那些三百年前封我于剑下的道士是一伙的!”话音未毕,天妖皇便朝着景天的侧肩掴下一掌,力道十足,霎时肩上血染衣袍,刺骨的痛楚攫住了景天的那根神经,眉紧蹙,下唇紧咬,硬是没喊痛。
只怕自己撑不住他几掌了,这一炷香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惜那油灯在方才自己被捆绑时已经打翻在地,如今一切成了未知。
肩上血肉的钝痛丝丝刺骨作痛,血浸染了大片,鼻尖嗅到股浓重的腥味。
褪袍下山
景天抬首,目光扫及天妖皇身后岩壁上挂置的镇妖剑,寒光凛凛,透着肃杀之气,果然乃神物。然后顿重的身子却似乎不听使唤了,景天一咬紧牙关,直起了脊背,肩上的伤口还汩汩流着血,殷红的血滴滴坠至地面逶迤成片。
“你小子没死啊?”
“我景天莫说是受你一掌,十掌都不在话下!”话虽这么说,但景天一手覆上了嶙峋的肩骨,被血肉包融的温润触感揪住他的神经,这般下去血会流干。
——可如今唯有靠肉搏来拖延时间,再挨个几掌一炷香便到了!
天妖皇骤然出手,暴戾煞气席卷而至,周围小厮纷纷自觉退避三舍,倒是景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气凛然之姿。
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戏码,但如今景天输也输不得这最后一搏。
凛冽肃杀的掌风瞬间拍至景天胸前,来出手抵挡的余地都不曾有,胸腔结实的一掌令他不由得后退数尺,直至背脊撞至岩壁上,口中喋出一口鲜血。
血喷吐于岩地上,泼墨般的豪气可惜却是生命枯竭的预兆。
身子愈发下坠,无力感蔓延,倒是痛意渐渐退去了,不知道算好还算坏,或许是自己大势已去了。
不知道何来的那骨子拧劲,景天单手扶住身后的岩壁,将身子抵靠在上面,强力仰起头来,目光直视天妖皇,眸中是如玄冰般的凛冽寒气,“老子,还没死呢!”
话音未落,方才放声大笑的天妖皇笑容顿收,“你这小子还真是找死来的!”
掌间聚力,虎口张开,飞身至景天身前,扼住了他的咽喉,稍稍施力,对方便注定命丧于此。
敛了敛方才的痞笑,一丝冷汗从景天额上涔涔而下,只因他脑中一片混沌,以他现在虚浮的身子委实想不出有什么招式能化解天妖皇这一记锁喉,而那一炷香的时辰似乎遥不可及。
景天阖上双眸,倒不如来个痛快。
竟然已是死局,也只有一笑置之。
然而喉头被施力的压迫感顿时消逝,并且感受都一股空灵清逸之气萦萦,两眼微睁,但见一抹白影闪过,空气中一股肃杀之气,紧接着便是那浓重的稠腥。
呼吸陡然停滞。
——白豆腐!
可下一秒但见伊人白衣翩然,单手执剑,如渊而立的清逸身姿,显然那血不是白豆腐的,而是天妖皇的。
“挥掌打景天的手砍了也罢!”
清朗温润的眸子骤转冰冷,满身的戾气更是罕见至极。
景天被这般“护食”的白豆腐不由得一怔。
目光再眺及那天妖皇,被长卿挥剑斩去一臂的伤口处血流如柱,不难想象方才血花激飞时的血腥场面,如此铁石心肠的长卿令景天也不禁巍巍一颤。
长卿轻足点地,后退数步至了景天身边,先点穴替景天止了肩头那汩汩而下的血,又敛起一掌,掌心对至景天胸口,天罡之气激流而过,渐渐循百脉流遍全身。
“给我撑住!”
另一只手则是执剑冲天,剑气肃杀纵横,天妖皇只得退至岩壁底,身形瑟瑟作抖。
“你伤了他,我要你十倍奉还!”
漫天流光中,建言剑铮铮然发出九霄龙吟之音,声势震天。剑光乍现,飞沙走石,山崩地摧之势,瞬间天妖皇化作一滩恶臭浓浆,死得灰飞烟灭。
景天看的发憷,“白豆腐,你变强了!”
长卿望了望这撼动的地面,碎却的岩壁石块如飞花碎玉般砸下,“不是我……这是锁妖塔要被封了。”
掌风骤起,将那镇妖剑敛入掌中。
眉一蹙,轻足脱地,稳稳扶住景天一同向塔顶的方向奔去,时间紧迫。
一路上大块大块的石壁砸落而下,长卿则躲闪即时,步伐轻稳,倒是驾轻就熟。
随着一声闷声,自己双足沾地,终是险象环生。
“对了……白豆腐,你怎么进的锁妖塔?”
景天才想起蜀山弟子是不可踏入锁妖塔的。
长卿没作声,只是道了句,“如今五灵珠封塔之用,没了风灵珠替景兄弟疗伤了,你还撑得住?”
“好多了!不疼,一点也不疼!”强然一笑。
其实肩头的伤血虽被封住,但刺骨的痛是在所难免的,景天只是不想让白豆腐替自己担心。
再灿烂的笑颜也抵不过脸上那抹惨白,长卿不难知道景天是痛还是不痛。
无极阁前,蜀山弟子一字排开,肃立无声。掌门及长老个个面色凝重,长卿将景天倚靠于阶地,建言镇妖则垂放置地。双手探至胸前开始宽衣解襟,手丝毫没有半丝停滞,面色沉寂如渊,不知喜怒哀乐。
“徐长卿,褪罢道袍,将道髻也散了罢!”清微如是道。
长卿微微怔了下,还是二话没说,将才褪下的道袍叠放置身前,手至发顶连同道髻一并散了,青丝及腰垂下逶迤至地,合着那薄薄一件单衣,整个人显得如薄雾般飘逸脱尘。
景天看的云里雾里,诸多的不解,“白豆腐,你这是做什么?”
长卿没理会景天,而是双膝重重扣地道,“多谢蜀山对长卿二十七年来的苦心栽培,逆徒有愧蜀山,有愧师尊!”言毕,额头重重扣及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蜀山弟子皆跪下替徐长卿求情。
清微没有丝毫动容,只是走至景天身前,手一挥,他肩上的钝痛霎时全无。
“孩子,你受苦了!”
“老头,到底怎么回事?”随意挥动伸展了下手臂,丝毫伤全好了。
清微没有予以回答,只是转身朝向跪着的徐长卿道了句,“徐长卿,你如今已经不是我蜀山弟子,请你速速下山!”
长卿继续跪拜之姿,而地面上晕开的点点水渍,着实让大家噤了声。
静默其实更是一种惊天悲怆,长卿本就是多情之人,又如何能做到似水无痕!
往日里嫉恶如仇,脾气暴躁的苍古看不下去这煽情场面,一手拽起了长卿,“哭什么!迟早要走的,趁天还没黑就快下山吧!”
掌中施力,长卿倒吸一口凉气,单薄衣襟上映染出了血渍。
“你受伤了?”
长卿依旧的沉默,苍古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为了那小子!”料想也是方才封塔时替那景天挡碎石时受的伤。
脑海又浮现不久前的画面。
长卿得知一切后,放心不下景天的安危,于是请愿道,“掌门,请允许弟子入锁妖塔!”
“逆徒!你明知道蜀山禁律,本门弟子不能进入锁妖塔,你还出此言!为了那小混混值得吗?”元神怒斥长卿。
“长卿不能放任景兄弟只身涉险!”眸底是毅然决然。
清微示意元神长老先不要动怒,“长卿,你可想清楚……暂且不说这蜀山禁律,你蜀山弟子若是靠近那镇妖塔半步,便会被那戾气所伤。”
毫没有半丝退缩,眼光直视道,“长卿自知。”
“那好,你若真要进塔,除非你已经不是我蜀山门下!”清微眼底隐忍,语气决然。
长卿听后身子一颤,重心骤失,却只是须臾之间,很快便恢复方才的毅然之意立马双膝沉重跪地,行叩拜大礼道,“恳请掌门将弟子逐出师门!”
闻声后,掌门长老们却没有丝毫的惊愕之意,似乎一切是预料之中。
——有些事,似乎早就被写定,一切顺天行事。
耳畔萦绕的还是长卿那句,“弟子若已不是蜀山中人的身份,就可以进入锁妖塔!”失神的苍古微微敛神正言道,“……自己要受这苦的!活——该!”转身拂袖而去,眼角终遗落下一滴浊泪。
——疼了这么多年,终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长卿,师父就送你到此!
景天看不下去了,什么叫活该啊!这是修道之人说的话吗?
二话不说拽起跪在地上的白豆腐,“白豆腐,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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