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弹指须臾间,景天惊魂乍定后第一反应是杀到魔宫,救回白豆腐。
魔殿之上,重楼端视着长卿。
三世不变的还有他这双如曜石般华彩流溢的明眸。而长卿则是被魔尊这目光看得发憷,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重楼背身而去,“给你看点东西。”
言毕,魔殿中央霎时幻化出一面铜镜,青烟萦绕间,镜中显现出了倒映。
悬崖之巅,云气萦绕。
两男子相依相偎在这断崖的至高点,与天相接。
“留芳,若今生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让我们来世再见。”说话的那人的模样的确和景天如出一辙。
——飞蓬。
言罢,两人执手扣指,纵身一跃。
终了那世。
镜中场景斗转星移下,化出那一幅自己记忆中的画面,斜阳残照,兵戈四弃,刺目的血色腥中味蔓延开来。
战场上业平满身血染,衣不蔽体的男子长着和自己同样的面容,踉跄地走至龙阳面前。
长卿这次看清了他的面容,正如自己所料,景天是龙阳。
下一秒,业平硬生生撞上了对方手持的那柄长剑,剑身刺穿他的身体,血顺着剑锋潺潺而下在地上绽开,他用沾满血的手抚上对方英俊姣好此刻却无比狰狞的面容,“龙阳,只有我配祭剑……”如此的凄魅。
画面戛然而止。
面前长镜化为一缕青烟消散而去。
“看清了没?”
“看清了。”
“景天不配爱你。飞蓬自私为了和你来世重逢,居然让你随他一同跳崖,留芳才十九,大好年华付之一炬。上一世,他龙阳只是为了战场上不输,偷偷翻开魔剑卷,私自铸剑,还将你作为他的至亲至爱祭剑。他凭什么!”重楼眼底满是隐忍和恨意。
长卿无奈,若是被重楼知道自己今生怕是要被景天相克而死,他又该作何反应。
“长卿看的很清楚,飞蓬殉情只是怕和留芳误了生生世世,龙阳铸剑更是为了姜国子民,为了江山社稷,何错之有!”
“那也是他一厢情愿。”
“岂是一厢情愿?留芳是心甘情愿殉情,业平更是心甘情愿祭剑。”
“你就那么爱景天?”
长卿毫不犹豫地对上了重楼的眼,明眸清澈,“对,我爱景天。”话才一出口,长卿只觉得小腹间那团逆流之气又开始激荡,体内的真气肆意冲撞,忍它不住,一口鲜血喋涌而出。
——近日来,冲撞之气越发频繁和紊乱,自己怕是时日不多了。
重楼见此一幕,忙探手去搭长卿的脉象。
脉象紊乱,身内几股气流肆意冲撞,相生相克,此乃真气反噬心脉。重楼剑眉一蹙,眼光一聚,问道,“多久了?”
“自离开蜀山。”魔尊重楼暗自一算,若真是真气反噬,那长卿的时日已经差不多了。
重楼看见长卿眉间的那抹无奈和了然,沉吟良久,终问出口,“你一直都知道!”
长卿颔首默认。
“那他不知道?”
“今天这事就当我徐长卿求你不要告诉景天。”
“你求我?”一抹苦笑,重楼突然间蹲下身子,将长卿搂稳后,扳过他白皙如瓷的脖颈,手托着他削减的下颚,虎口间微微施力,霸道地覆上了对方的唇,唇齿间蔓延开的血腥之气。长卿的眼眸由澄澈清宁转为波澜壮阔,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和他激吻的重楼,想推开却因为体内真气逆流而使不上半点力气。
很久很漫长,久到方才见重楼攫去了长卿才追至魔殿的景天恰巧撞到这一幕,直至他痛心地离去。无奈长卿被体内真气折磨地毫无抵抗能力,只是一味地顺从。
清楚感受到重楼灵巧的舌探至自己口中,撬开自己的唇瓣,舌尖触及自己的皓齿,在贝齿间游荡,狠下心来咬住了重楼的舌尖,血气充斥了整个口腔,然而对方却忍痛继续。
直到怀中的人快喘不上气来,重楼这才松口。
长卿羞红了脸,挥手即是一掌,“乘人之危!”
重楼倒是乖乖受下了那一掌,正如当年为了留芳受下那一仗,其实他只要微微一动力,莫说抵去这区区一巴掌,怕是震碎对方经脉都不在话下。
但他只是受下了。
起身站起,抚了抚自己微痛的心,“我这是在救你。”
没理会长卿一脸的茫然之意,重楼挥袖一拂,长卿便被一股结界带走。
“你出来吧。”
魔殿后紫萱款步而出,“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重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移步至紫萱跟前,冷眸直逼,“你要我劫人如今我也劫了,我重楼不是怕你区区一个女娲后人,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徐长卿和景天终是你我无法插足的,以后也请你省省力,别想再从中作梗了!”
“你就这么怕徐长卿记起当初和你的记忆?紫萱不过以此要挟,你魔尊还当真去雷州劫人了。”
重楼铁手作钳,扼住了紫萱的咽喉,“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我和留芳,业平清者自清,倒是你……”重楼激动到想立马拗断手中这纤细白腻的脖颈,当还是凭残存的理智松了手,“话不说二遍!以后少打扰他们!”
紫萱双手揉捏方才被扼的咽喉,方才还似鹰凖般锐利的眸子霎时华光全湮。
重楼振袖一甩,只道一句,“滚。”
魔殿中沉沉死寂,落针可闻。
——你若胆敢伤他二次,我重楼第一个歼灭了你!
另一厢长卿被重楼的结界所困,两指一敛竟指尖迸出的潋滟华光有如利刃刺入面前的结界之中,长卿见自己真气恢复了忙拔出建言剑,剑气一指劈开了那结界,自己则御剑飞回了雷州。
景天老远见到御剑而来的长卿就愤然转身离去。长卿忙伸手欲揽,“景兄弟,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大着呢!还真没看出来‘劈腿’也是你徐道长的强项。”
“劈掌长卿知道,劈腿是……”
“你就扮猪吃老虎好了!你和那重楼激吻的很爽,我全看见了。”
“景兄弟你真误会了,当时他是趁人之危。”长卿一激动,加大了攥住今天手臂的力道。
景天清楚感觉的到长卿攥着自己的指间强劲有力,而方才他和重楼激吻却不见半点反抗,只是一味顺从,气不打一处来,“你哪危了?别告诉我这次又是迷迭香。”言语中戏谑分明。
被景天这么一问自己也惊觉奇怪,那一吻之后不但小腹的钝痛全无了,连刚才破结界和御剑都很是自如,不像先前提不起半口真气,这么说来,莫非重楼真是如他所言的救自己。
“怎么了?没话讲了吧!”见长卿迟迟不开口,景天心跌至谷底。
他宁可长卿说个冠冕堂皇甚至荒诞至极的理由,也好过这般一言不发。
“景兄弟,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喂!徐长卿!”三番四次的追喊下,长卿还是头也不回匆匆进了雷府,八成是去找云霆。
白豆腐走前只丢下一句,“在雷府外面好好守着。”
景天气结,你们在里面偷欢,我景大爷还要在外面给你们把风。
真是可笑,合着我景天连替补的都算不上,只是门童一个。
重楼,云霆,紫萱……
却舍不得施舍我半点爱。
缘如风,情似影,
人不见,唯空泪。
镜花水月
长卿没理会身后景天的叫唤,平日里自己太宠他了,造成他如今事不分轻重的恶习。现在首要任务是雷灵珠,而取出雷灵珠势必会造成周边妖孽的蠢动,景天必须好好看着雷府内外,出不得半点差池。
快步赶至雷府,里面一片狼藉,多半是被宾客逃窜时带倒掀翻的,还有些怕是自己的剑气和重楼的戾气相冲之下造成的。
见云霆一言不发地委座于大厅正中央,长卿跑过去欠身道歉,“对不起,婚宴搞砸了。”
“有什么,本来就是演演戏而已。”
长卿默然不出声。
“你为何不和景兄弟说清楚,我们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有些痛苦他必须试着去接受。”
——不然,等我不在的那一天,他该怎么办?
其实早在三日前,长卿便婉拒了云霆的婚配之说,并且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本以为云霆会因此而恼怒,但他不但没有半点愠怒,反而很是高兴,事实上取走雷灵珠对于云霆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自小受尽了雷电之苦,孤独寂寞与之相随,看惯了所爱之人离自己而去,这种殇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
“云公子当真愿意长卿替你取出雷灵珠。”
“我自小带电,一直查不出恶疾的病因,如今既然知道了,拿出灵珠对你对我都有益。”
“云公子你这样想,最好了。”长卿欣喜。
“徐道长,云霆仍有一事相求。”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雷州周围妖气很重,很多妖物对我怀恨在心却碍于我有雷电,不敢侵入,若取走雷灵珠,我怕失去超能力的我只是一介凡人,镇不住这妖气,更无法保护雷州百姓。”
“这你大可放心,长卿乃蜀山弟子,降妖伏魔乃修道之人尽其本分。”
“我是想借你蜀山之名吓退妖邪。”
“那我们大可结拜,没必要成亲。”
云霆面露难色,“实不相瞒,其实曾有一高人指示,说是我若娶妻合欢便可掌控身上这雷电,收放自如,也因此我新婚之夜新娘个个惨死,如今我请道长替我合演这出戏!”
长卿了然,“你是要我假意和你洞房,让妖都以为你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雷电,而不是失去了雷电神力!和空城计如出一辙。正所谓虚虚实实,兵无常势,正如《易经》中‘解’卦为怪卦相叠,上卦为震为雷,下卦为坎为雨,雷雨交加,荡涤宇内,万象更新,万物萌生。异曲同工。”
“看来徐道长看的很是透彻,你若肯帮我,我定对你有求必应!”
“云公子客气了,不过真要说的话,长卿有一事相求。”
“只管说,只要云霆力所能及!”
长卿停顿了片刻,“我要你替我保守我们假意婚配的事。”
云霆自不愚钝,“你要我瞒景兄弟?”
“正是,拜堂洞房的事都不要告诉他。”
“你们好好的,不说清楚,他怕是会不高兴。”
“有些事迟早要经历的。”意味不明的话语令云霆发愣,着实猜不透徐长卿的想法。但还是选择照做。
长卿无奈,体内的逆流之气时不时地侵蚀自己,也不知自己何时会殒死,倒不如先来个预热,或许,哪天自己阖上眼的时候可以安心些。
景天,我若不在,
请你一定好好的。
之后的几天,长卿每日到景天房内陪他,而对外则陪云霆逢场作戏,假秀恩爱。
一天思景心切,脑海中全是景天的画面,想起景天噙泪喊自己留芳,说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起炼狱之火,景天为自己甘愿一死;想起老槐树下,两人纵欲合欢……不禁红晕染起,嘴角甚是一抹笑。
却在此刻,真气再次逆流,钝痛刺透了他单薄的身子,再加上这几天照顾景天劳累,长卿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就在快跌倒之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挽住了自己下坠的腰,那个感觉很熟悉,双手依旧规规矩矩,腾空而落,轻声道一句“云霆。”话出口才发现几分亲昵。
“长卿。”
倒是对方的唤词让自己一惊。
“长卿,虽说我们假意婚配,但我对你的情愫是真的。”说着素来正言正行的雷云霆居然伸手揽住了长卿,浅浅的拥抱,却清晰感受的到身后传来的心跳。
“云公子……请你不要这样……”费力地挣脱开了禁锢,长卿立即后退几步,连语气上也带上了刻意的疏离。
“长卿,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的。”
“云公子,你还是留给你的有缘人吧。”
“你是第一个能触碰我的,让我感受到了肌肤间的抚摸,你就是我雷云霆的有缘人!我对你是真心的!”
“云霆公子,你对长卿的情愫只是因为自幼被雷灵珠所迫,而不能亲近人,恰巧我又是第一个可以与你触碰的人。至于你所说的恕长卿难以承消受。”
云霆眼中多了抹失意,但毕竟不是霸道之人,“那我不勉强你,不过就当还我一个愿,我想放烟火庆祝下我们的初识,可以吗?不管是哪种情愫,就全当庆祝你我有幸相遇。”
“既然云霆公子都说到这份上了,盛情难却,那长卿就受下了。”
“除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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