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不侵。”
荆天明、珂月两人仿佛等了半年那么久,终于忍不住进去看徐让如何。只见徐让眼中犹有泪痕,面目狰狞,双手还硬生生撑着;但人却已经气绝了。原来在刚才那一瞬间,这个一百多岁的老人,终于油尽灯枯、寿终而亡了。
“真是侥幸。”
赵楠阳、春老、白芊红三人慢步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赵楠阳一脸狞笑,春老满面惊慌,白芊红却心怀愤怒。
荆天明等人适才全心全意在逃离徐让,竟没想到被这三人围住。
“咳咳——咳咳——”卫庄一开口说话,便牵动伤势咳个不停,“我早该想到你们会埋伏在树林外,说吧,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卫庄硬睁着双眼,瞪视赵楠阳问道。
“也不过就带了三十队弓箭手。”
赵楠阳摆摆手,狞笑道:“右护法也不是不明白,保护仙药,事成后除去端蓉、乌断,乃是方上交与我们的任务嘛,我怎敢有丝毫懈怠呢?”
珂月闻言,翻身上树。但见阳光穿过枝叶,疏疏落落地映耀出点点箭尖银光,宛若夜空繁星。阴暗的树林中俱是身穿铁甲的秦国士兵,数量竟有上百成千。珂月登时忧心忡忡:“卫大叔身受重伤,韩大叔功夫只怕也不济事,要想在箭雨中安然离去,几乎是不可能……”
韩陵:“……”
我靠,我怎么不济事了!!!武功是一回事,杀人的本事我又不比你们差,我是玩毒的!!玩的是技术!!!
卫庄拉了拉韩陵的衣袖,韩陵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找了另一粒药丸交给卫庄。
卫庄强忍胸中剧痛,小声道:“你们……你退开些……”
“左护法……”卫庄从怀中摸出一颗蜡丸,尽量高声对赵楠阳言道,“左护法放心,先前被人夺去服下的那长生不老药是假的!真药一直在我怀中。”
说着便将那颗蜡丸轻轻向赵楠阳抛去。
“方才那徐让吃的仙药是假的?”
春老正欲驳斥,哪知赵楠阳却收下蜡丸,忽然朗声回道:“原来如此!右护法果然有先见之明。这才骗过了反贼徐让,保住了仙药。”
“是啊。咳咳——”卫庄见赵楠阳领情,松了一口气,又道,“那月神乌断已死在反贼徐让的手下。神医端蓉虽说逃走了,但也被我打得身受重伤,料想是活不下去了。”
荆天明、珂月两人听得一头雾水。
荆天明、珂月两人听不懂,赵楠阳心中却一清二楚。卫庄言下之意,仙丹非但没有失去,月神乌断也依方上指令处死,日后就算端蓉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方上耳中,卫庄也一力承揽了后果;自己则护药有功,免去了失职的责罚不说,说不定另有嘉奖。卫庄这几句话说将下来,非但是赵楠阳,连春老脸上都放出来欣喜的光芒。
春老摸摸胡子,依样画葫芦说道:“正是!左、右护法今日立下了好大的功劳,这都是老夫亲眼所见。”
“是啊,那端蓉受了右护法两剑,血流如注,只怕是活不了了。”
赵楠阳本不欲与荆天明这个二皇子真正撕破脸,也空口说白话。
“如此甚好。”卫庄点点头,“这就请几位先行一步,将仙药呈交方上。我随后便到,自会将两位护丹的功劳禀告方上。”
赵楠阳、春老深知秦王对卫庄的信赖,听卫庄竟然肯为自己美言,都是高兴极了。两人带着“仙药”率着三十队弓箭手,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卫庄直到他们走得远了,这才放下心来。“韩陵……快!快带他们走!咳咳——”
哪知一口气松懈下来,竟然吐出一口鲜血,卫庄悄悄擦去血迹。
韩陵一把抓住卫庄的手腕,当场把脉,皱起了眉头。
卫庄见韩陵如此着急,倒先笑了,这一笑,血流得更急了。
韩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别乱来就不会有事,你这伤养养就好了。”
荆天明一边看着,一面回想,“这人本来是仇敌,为了杀年幼的我灭口,不惜千里奔波。是打何时开始,我居然不恨他了?甚至……甚至有点敬重他了……”
珂月心中想得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卫大叔,你这个混蛋!你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了韩大叔,就不晓得爱惜身体……”
卫庄想说些什么,却直接晕了过去。
韩陵无奈,他直接把卫庄横抱起来,说道:“你们放心好了,刚刚那些人都中了我的毒,为了追求范围,这毒不过是让他们昏迷一会儿,但足够我们离开了。”
“真的?”珂月惊喜万分。
“刚刚谁说我不济事的?”韩陵瞪了珂月一眼,转而对荆天明叮嘱道,“天明,你是阿庄的师侄,我就这么叫你了。麻烦你帮我一个忙,非常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16·尘埃落定最终章
“所以你就把我丢在那里,自己带着媳妇跑了?”
叶浩然一张面瘫脸,直直盯着韩陵。
韩陵无奈把盒子交出去:“阿庄受了伤,要及时医治嘛……再说老大你的本事我是信的过得,这不,不仅出来了还把我师姐一起带出来了。你要的长生不老药,我不也保存好了?”
“是它要的。”叶浩然再次纠正。
韩陵看着躺在床上的卫庄,一点也不关心是谁要的,把盒子给了叶浩然就完事了。
“一个个见色忘义……”叶浩然到底是对这个五人中最小的,当弟弟看待的韩陵没办法,收了药,还是不和他计较了。
在仙山圣域深处的黑暗中,秦王独坐。他身边的膏烛也独自燃烧着。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明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舒坦的感觉了。
秦王静静地等待。等待荆天明的来临。等待长生不老药的功效发作。
约莫是傍晚时分,荆天明终于来到。
“卫庄呢?你没有带他一起回来?”
秦王抬起脸庞,直视荆天明。
“没有。”
“那么卫庄他是真的死了?”
“是。”
秦王脸上现出一抹茫然神色,怔了半晌,又道:“他是这世界上,我唯一一个允许带着兵器靠近我的人。”
“我知道。”
“那么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保护我了……没人能真正保护我……我已经服下了长生不老药,我永远永远不会死……但……还有很多人想杀我,我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若是如此,这仙药还有什么用?”
荆天明默不作声,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告诉秦王他服下的仙药是假的。秦王嘴角微牵,已经转忧为喜,“没关系,能有第一个卫庄,我自然能找到第二个。天明,你可知一个凡人之身成仙之际会发生什么变化?”
秦王仔细地观察自己的手、自己的脸,它们却像平时一般,没有丝毫变化。“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就连端蓉、乌断她们也不知道,这世上无人知晓,因为从来不曾有人吃过长生不老药。天明,你可曾见过神仙吗?”
不知为何荆天明忽然想起风朴子,心中一阵怅然,“风朴子老前辈仙逝之际有翔鸟哀悼,却不知父王死时会有多少人为其悲鸣?又有多少人将拊手称庆?”
荆天明走近秦王身边,诚恳地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拼了命要当神仙?”
“有什么不明白的。”秦王伸手向四方轮流指去,“你瞧,这边、这边、还有那边,这东南西北四方,放眼所及都是秦朝的国土,都是我的国土!我打下的国土!什么楚国、赵国、齐国……都灭了,都被我灭了!”
“这不正是你的希望?”荆天明面露痛楚地说道。
“才不是!我要的是征战,要的是对手。”秦王的表情只有比荆天明更痛苦,抱着头低吼道,“我不想、也不能跟我自己作战!因为……因为……天明,我的儿子,你知道,你知道的,我不是……我不是我自己的对手啊。啊啊啊啊!”
“没关系的,你冷静点。”
“打不过,我打不过我自己。”秦王如孩童般泣道,拉住了荆天明的手,“我宁可成为神仙,领着鬼谷里这四色鬼面子弟兵们打到天上去!对!我要打到天上去,天上一定还有敌人,一定还有对手在等我。”
秦王拍了拍胸脯,“这个我……就能到天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等药效发作,只等药效发作了!哈哈哈!”
“是啊,只等药效发作了。爹,父王,您先躺一躺。”
荆天明双目含泪,将隐藏在他心底多年,那些对秦王的思念与仰慕,都寄托在这一声“父王”之中了。
“你叫我爹!你喊我父王!”秦王大喜,便依着荆天明的话躺了下来,“没错、没错。我是得休息一下,说不定躺一下,长生不老药的药效马上就会发作了。”
“是啊,爹,您,药效马上发作了。”荆天明凝视着双目紧闭的秦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长生不老药很快就有用了。这么多年来,爹,您受了这么多苦。儿子几日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荆天明伸出两指,在秦王左手手腕内侧,也就是前些日子端木蓉教导他救助卫庄时指出的三阴汇聚之处,透过右手两指,荆天明静静地将自己的内力,如丝如水般涓滴注入了秦王体内。秦王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无比舒畅,忍不住喃喃说道:“我觉得药效好像开始发作了,我觉得好困……好困……”
“是啊,您就要成仙了。”荆天明温和地说道,“您睡吧,睡一会儿,我会在您身边陪您的。”
“嗯。天明,你不要走,你武功高强……要代替卫庄……保……护……保护……父王……”
秦王话没说完已经沉沉睡去。荆天明见秦王睡着,便站起身来,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头,颤声说道:“爹,儿子今日一来为父母亲报仇,二来也为了报答父王过去多年的养育之恩;只盼父王受苦的日子别太长,早早解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爹,儿子能为您做到的只有这个了。”
说罢,复又在秦王左手手腕内侧拍了一下。这回却是以自己的内劲,震伤了秦王的心脉。他两指戳去旋即收回,外表上绝无迹可寻,以秦王如今年岁体力,至多撑不过一个月寿命。
荆天明静静坐在依旧熟睡的秦王身边。这么做,是他自己的主意,完全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即便是珂月也不知道。韩陵可能猜到了什么,才会请他告诉秦王卫庄的“死讯”。
荆天明握住了秦王尚且冰冷的手,心中尽是惋惜。如此英雄,最终仍旧输给了他自己。“爹。”
荆天明站起身来,在心底轻轻对两位父亲说道,“是的,我有两位父亲。一个如正午的烈日,光耀大地,甚至残酷苛刻;一个如夜中的圆月,在黑暗中为人指引出道路。不管是如日般光辉的父亲也好,如月华般的父亲也罢,你们都将成为百年千年后的世人唱诵不已的绝世人物。但是我……在日光月华照耀下的我,只愿意做一股清风,秋毫无犯地拂过大地。请原谅你们的儿子,如果我这样将使你们失望的话……”
夜愈来愈深了,荆天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秦王。风是这么冰凉。珂月立在圣域西甬道外,看见荆天明自黑暗中缓缓现身,走到她面前。
“阿月。”荆天明的神色苍凉且疲惫,“你怎么来了?你怎知我在这儿?”
珂月没有言声,只是微笑:“我知道,我自然知道的。”
他上前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荆天明,珂月一手摸着荆天明的头,一手拍抚着荆天明的强壮背脊,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结束了。”
时光飞过……
在丹阳郡与九江郡的交界,靠近乌江的一个摆渡渡口旁,开着一家小小的包子店。店东姓金。
这一日也没什么不同。天才蒙蒙亮,一个客人都还没有,金大叔便已在灶下生火。他手上虽拿着吹管,却根本没在使用,只拿手掌轻轻一摆,随便一招九魄降真掌拍下,掌风便将炉火生得兴旺。
另一头,也有人也在筛面,珂月右手在竹筛边上轻敲几下,杂粮里头的小石子、稗壳就一个接一个地自个儿跳了起来。他看也不看,左手在空中这么一绕一抓,便将这些杂物统统拢在手中。
火既生好,金大叔挽起袖子准备包子馅料,只见他手上两把菜刀飞快,将菜馅、肉馅剁得精碎,但底下的砧板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更遑论在砧板上留下些许刀痕。
面既磨好,珂月也转头打扫店内,一手一块抹布,脚踏着杳冥掌法的奇异步伐,别说桌子、窗牖,就连房梁上也没有一丝灰尘。
随着天渐渐亮起,蒸笼里的包子也发出阵阵香气。远远传来脚步声,有客人上门了,金大叔放下菜刀。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兴兴头头地往包子店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师叔,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