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玖印象中,殷梨亭可说是倚天中最爱哭的男子;如今他竟平静如斯,多半是再无眼泪可流了罢。对自己来说,张翠山之死无非是个NPC的消失;但对殷梨亭来说,这便是呕心抽肠之痛,怕是永远都不会过去了。此刻自己说甚么安慰之言都是苍白无力,说不得还会暴露自己的凉薄……想了想,穆玖换了个话题:“若照顾好无忌这孩子,我等也算不负五哥了。”
“正是如此。这掌法太过阴狠,连师父亦无法令无忌痊愈。幸而这孩子如今已无大碍,我等尚有时间寻找相救之法。”殷梨亭面色一沉:“只可惜那伤了无忌之人的姓名无从得知,若让我知道那人是谁,就算同归于尽,也定要为五哥报这一仇。”
喂喂难道不是替无忌少年报仇么!穆玖腹诽着,与殷梨亭坚定的目光相对,忽然一股愧疚之意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转开了头:“等下待无忌醒了,我去陪他说说话罢。”
殷梨亭点点头:“好。现下,我想再去……看看五哥。”穆玖心头一跳,目送殷梨亭拖着沉重脚步走向张翠山夫妇停灵的偏殿,终究是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正因为穆玖没谈过恋爱,他才更加希望世间所有单恋不要无果而终、相恋之人不要天各一方。只可惜,如今他是一个玩家、处在这升级游戏之中,因而就算任务的结果会让人更加痛苦也必须为之……穆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但,就算殷梨亭心里是愈发难受了,将话说开来,心中也能得到解脱罢?穆玖脑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反过来说,若殷梨亭爱得太过深沉无处排解以至于在深沉中变态了……
脑海中浮现出殷六侠抱着张五侠的尸体圈圈叉叉的场景,穆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这太尼玛雷了!
将这天雷滚滚的念头赶出脑海,得了闲暇的穆玖终于可以思考一个问题:张无忌是受,那么,攻是谁?谢逊喜好忘年恋?胡青牛大玩幼驯染?玄冥二老酷爱3P?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穆玖早已被雷得外焦里嫩;是以当宋远桥与一清俊少年并肩走来时,穆玖着实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只听系统说道:“B级任务:请玩家达成宋青书×张无忌的青梅竹马HE。”
好吧,宋青书攻固然雷,却也并非九天神雷。毕竟年龄差在那里摆着呢,如果从小培养感情的话,这人努努力应该还是攻得起来的。
真的吗?
穆玖回想着在现实社会中看过的一打倚天同人,不由得哀伤地笑了;这哀伤,绝望且美好。
尼玛居然让宋青书做攻张无忌做受,这不仅是冷西皮而且还是冷逆啊嘤嘤嘤……
虽然心中惨嚎不止,穆玖面上却已进入演戏模式:“大哥可是怕无忌一人寂寞,是以让青书来陪陪他?”宋远桥勉强笑了笑:“正是。无忌这孩子,着实是太可怜了。”
宋青书道:“七师叔请放心,青书自会关照无忌师弟的。”他说这话时,虽是有礼有节的模样,然而面上却并无多少关切之意。
如此看来,这人对张无忌这个陌生的小师弟可不怎么关心啊。穆玖心中不由微微一沉,思绪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自己那瓶还剩一点儿的坑爹药水:唯今之计,只能设法提高好感度了……
待张无忌醒了,穆玖便推门而入与对方谈心。他本想早些引出“师兄”这一话题,然而张无忌却先问起了两件事:一是俞岱岩的伤势,二是“混元霹雳手”成昆的下落。
成昆的下落穆玖当然知道,不仅如此,他还猜得到张无忌为何发问——这人是谢逊的仇敌、更是张翠山夫妇被逼问的根源。但他自然不能将这事说出,便只将俞岱岩现状详细告知,末了佯装不解地问了句:“无忌,成昆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许久,他的名字你从哪里听来?”
张无忌不答,只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三师叔为我妈妈所伤,这份债我便会替妈妈还了。但那些个逼我爹妈之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穆玖心中一凛,没想到张无忌小小年纪竟说得出这般话来。他甚爱金庸作品,多番阅读,对张无忌性格也有所了解。这孩子本有谢逊的嫉恶如仇,经武当众人教导后虽知晓道义、却也不曾放下报仇之念;不想他巧得九阳神功、修习再出山谷后却成了一朵圣母白莲花,以德报怨、遇事当断不断,真真可悲。
张无忌抬眼、见穆玖面上严肃,当下有了自己的猜想:“七师叔,你是不是也觉得六大门派是‘正义’之士,不是他们逼死我爹爹妈妈?”他语气淡淡,眼中却极是幽深。
艾玛这孩子……穆玖为对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而心惊,同时却又不免生出些怜惜之意来。“无忌,你看那边,”穆玖抬手指向窗外,对面的回廊正有几个年轻弟子嬉笑着跑过:“我们武当派的作风,便是这样随性而为。你讨厌么?”
张无忌摇了摇头:“无忌很是喜欢这样。”穆玖点了点头:“那就好。武当弟子的任心行事,除了不修边幅之外,更是十分护短。别说五哥严守谢逊下落不说是全朋友之义,就算五哥他当真做了错事,我们也自然会站在他这边。人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只要行事不违侠义之道,便是向六大门派复仇又如何?”
“多谢七叔。”张无忌红了眼圈,却不曾让眼泪落下。穆玖见他眼中怨毒一闪而过、随即只剩哀伤,不由劝道:“无忌,你可要让自己振作起来,五哥和五嫂也是希望你好的。”
张无忌摇了摇头:“我知道七师叔希望我高兴些,这份情无忌心领啦。只是我有必做之事要细细计划,此后怕是高兴不起来了。”显然他心中已有一番计较,却不打算对穆玖明说。
想到先前张无忌那莫测的眼神,穆玖心中忽然一动:如今面前的张无忌显然少年老成、心机不浅,若他能够保持这般性格,于张无忌自身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立时心中便组织好了一套说辞:“无忌,‘报仇’与‘开心’,二者并不矛盾。”
“甚么?”张无忌一愣。
“五哥五嫂之死……此事本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仇你自然该报,但若因为心心念念着仇恨弄得自己介日沉郁不乐,那便得不偿失了。更何况,前些日子上山逼问五哥之人皆是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想与之对抗,可得苦习武功;若汲汲于仇怨,天天义愤难平,如何做到心无旁骛?你且将这仇恨牢记在心里,今夕潜心修为,只待日后横刃破天!”
艾玛我这番话说得真是太好了!穆玖在心中做金正恩鼓掌状。
似乎为穆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所影响,张无忌微笑着用力点头:“七叔说的是,我日后定不会愁眉苦脸,让那些坏人看了笑话去。”
穆玖一笑:“正该如此。你这个年纪应该多与同龄少年相处,或者引吭高歌自娱自乐也是极好的。”当下便扬声歌唱:“让我们神经做伴,活的潇潇洒洒……”一曲唱罢,穆玖低头看到张无忌晶晶亮的双眸,瞬间被这小孩剔透玲珑的模样萌住了,放柔了声音问道:“好听么?”
兴许是看透了穆玖那善良纯洁(大雾)的内在,张无忌诚实地答道:“特别难听。”
穆玖:“……”
***
宋青书现在心情很复杂。
他下山修行已有半年,这次是为了给张三丰祝寿才赶回武当山,不想大寿之日发生变故、五师叔夫妇双双自尽而死;如今自己修行计划被耽搁不说,还要来陪这个哑巴一般的小师弟……
宋青书调整了一下坐姿,淡淡唤道:“师弟。”坐在对面的小孩亦是淡然应答:“师兄。”
二人已经这般互唤了几次,虽然单调,宋青书却是乐此不疲。
说来也怪,他原本对这未曾谋面的小师弟毫不在意、只觉得这人远不及修行重要。然而方才七师叔推自己进来,在自己耳畔道“青书你比无忌年长,可要好生关照他啊”;便是在这之后,宋青书忽然觉得这位小师弟虽然沉默,生得倒是玉雪可爱,加之面色苍白、更惹人怜惜。
宋青书这些年专修武学,对旁事浑不在意;如今面对张无忌,看着那人眨眼时颤动的长睫毛,心中忽然就生出一个想法来:若五师叔夫妇生得是个女儿,那自己与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被这莫名的念头弄得脸红,宋青书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师弟,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
见对方起身,张无忌便知对方要走;正欲起身相送,忽然心口一阵剧痛、随即刺骨寒意猛地袭来,脚下不稳,栽倒在地。宋青书被吓了一跳,忙跃前几步,低身相扶。
才触到张无忌颤抖的手指,宋青书便惊呼一声:“好冰!我这就去叫人过来。”不想张无忌猛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因为身上的寒意与疼痛而发抖、却不乏坚决之意:“师兄,别去……我不能……总麻烦师叔们……”
宋青书身子一震,低头看着张无忌咬紧牙关浑身打颤的模样片刻,忽然似下定决心般大声道:“你既觉得冷,我便留下抱着你睡罢!”
其实这同床共枕大被同眠的滋味,一点儿也谈不上美妙。张无忌身上本就极冷,宋青书拥着他便如冰块入怀;加之张无忌感到对方身上的温暖,便会不自觉向宋青书怀里缩紧。
不知第几次打了个冷战,宋青书开始后悔自己的舍身忘我之举。便是在这时,张无忌低声说了句:“师兄,谢谢……你待我太好了。”
分明对方身体毫无回暖趋势,宋青书听了对方的话,却是觉得寒意减淡不少。只听张无忌又道:“我一直发抖、扰了师兄休息,这该如何是好?”
宋青书低笑一声,加大了抱着对方的力道,同时空出一手、与张无忌冷如寒冰的手交握:“既然你冷得发抖,我便握紧你的手、让它不再抖便是。”
屋内,一大一小两名少年紧紧相依,相拥而眠;屋外,靠在窗棂处的穆玖轻声笑道:“这话说的真是好生体贴啊。宋青书少年,你怎么就这么上道呢?”
至于宋青书对张无忌那莫名其妙的好感从何而来?
一个小小的的塑料空瓶静静地躺在穆玖手心,深藏功与名。
第7章 倚天屠龙记(六)
穆玖觉得,现在的“一舔秃龙记”就是一张茶几,上面摆了名为“张无忌”的杯具和名为“穆玖”的餐具。而现下的场景就完全可以写作一篇悲情报道,名为《孤苦少年惨遭恶势力劫人》或是《杨逍你乱改剧情为哪般》。
杨逍自然不知道穆玖心里种种;就算他知道了,以这人我行我素的性子,多半也会一笑忽略之。此刻,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在张无忌身上,面色似乎柔和了些:“这孩子,我会带他走。”
此言一出,举众皆惊;穆玖熟知原剧情,更是被雷得不轻。意识到剧情一定会像脱肛的野马一般奔往未知的地方,穆玖不禁哀叹出声。幸而殷梨亭忽然发话,将穆玖的叹息完全盖了过去:“我们武当与明教毫无交情可言,无忌何以要同你去?杨左使这要求简直是无稽之谈!”
“六哥。”穆玖觉得殷梨亭这话太唐突来客,更何况张三丰宋远桥又在场、殷梨亭此刻发言实属逾越,当下伸手去扯殷梨亭的袖子。不想殷梨亭迈前一步、手臂一挥,穆玖便扯了个空。
艾玛,你现在可是强势起来了。穆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而后以同情的目光看向杨逍。这人往厅中这么一站,立时便收获冷脸白眼无数,实在无辜到极点了。
其实张三丰为人胸襟宽广,认为正邪只在人为,邪派中行事光明磊落之人亦值得尊敬;弟子们耳濡目染,如此上行下效,对明教也无甚偏见。只是俞岱岩重伤、张翠山惨死,其根源全与邪派人士有关,是以如今对明教之人也不可能有甚么好脸色。
杨逍冷笑:“张真人带人上少林求医之事在下早已知晓。既然你们武当至今也未能找到治愈这孩子的方法,那么留他在此也是白白送命。倒不如让他随在下去,明教之中自然有人可医他。”
张三丰听他如是说,也猜到了对方所言何人:“蝶谷医仙?”随即面色一凛:“这人只医明教中人,是也不是?”张无忌天生聪颖,听了这二人的话,立时向前走了几步,向杨逍道:“前辈与我爹有何交情,晚辈自是不知。然而晚辈已是武当派弟子,断然不能加入明教。您的好意无忌自心领了,前辈请回罢。”
杨逍对他笑了一下:“你不愿入明教也无妨,胡青牛至少还要买在下一个薄面。名门正派中教条太多,只会束缚了你。若随在下离去,此后便是天高地阔,岂不快哉?”穆玖听得嘴角抽搐,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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