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佑尝尝这排骨,味道有点酸甜,不知道合你的口味不?”
淡淡的眸光扫过梅清佑干净的脸孔,捕捉到他眼底偶尔闪过的一点嫉意、恨意、愤怒或者说失落、羡慕、想要而等不到的复杂情绪。她心底的疑惑加重,梅清佑跟梅洪良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余然蹙眉思索。
她也颇有自知之明,深知论智谋她连梅洪良的一个小手指都不及。所以余然并没有自作聪明的跑去旁敲侧击,况且就梅运的态度来判断,她似乎并不认识梅清佑,只认为他是来自国外的交流生。而梅洪良的态度从头到尾一成不变,儒雅中透着温和之色,非她这个常人所能悟透。
像是察觉到余然探视的目光,梅清佑冷不丁打了个寒碜,回过神来,神色略微慌张地点头感谢:“哦?谢谢。”说着,他夹起整块排骨往嘴里一塞,囫囵吞枣地嚼了几下,吐出骨头,扯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赞道:“味道很不错,酸酸甜甜的,肉质酥烂,入口即融。”
“什么嘛?这排骨都没煮烂,嚼得我牙齿都酸了。”一听他的赞美,余军忍不住白白眼,凑到坐在他身旁的齐震慧耳畔小声嘀咕:“我妈、大伯母和小婶婶她们的手艺真是差!连然然的都比不上,更别提方扬方伯伯了。就凭她们三烧菜的水平,放在自个家烧给自己人吃还行。这回烧年夜饭,请了一堆客人,真是丢脸都丢到外国去了。”
一字不漏地将他的念叨收进耳内,齐震慧“噗”的一声,差点哈哈笑出来。他左右看看眼光齐刷刷对准他和余军的兄弟姐妹们,急忙缩缩颈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速度极快地放下筷子,借口去厨房里看下一道菜,捂住嘴巴跑到院子里去捧腹大笑。
齐震慧很没兄弟义气地丢下余军一人跑到外面去大笑,剩下余军一人面对一桌人各色的眼光,胡娟胡凤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的笑意;齐敏慧余华俩人边笑边摇头;余然一脸的无可奈何;秦颂似笑非笑地捧着一杯热茶聆听隔壁桌上讨论的家事国事天下事;梅清佑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筷子,眼光的余光不时飞向坐在另一桌的梅洪良梅运父女俩。
“我也去看看。”余军是在受不了一桌人的目光,结结巴巴地丢下一句话,移开长凳,拔腿找齐震慧算账。
他一走,一桌子的孩子都笑成一团。余然的眼底也染上了丝缕笑意,见她笑了,秦颂连日来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不禁出主意道:“我们等会到外面放烟花吧?”
“好呀!”除了兴致不佳的余然,心神不在的梅清佑,其他人都异口同声的赞成。
“不要玩得太晚,明天还要早起给外婆贺寿的。”坐在隔壁桌的小姑姑余菊芬听到了,侧过半个身子,细细叮嘱道:“娟娟,凤凤你们俩个不要动手去点烟花,知道吗?让哥哥们去点。”
和他们坐一桌的余新眼巴巴地瞅住欢笑不断的余然他们一桌,苹果般红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渴望,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就算坐在一起,他永远也都是坐在角落里插不上话的一个。他虽然姓余,但并非真正的余家人,由于常年不在一起,家里的长辈们待他如同客人般,不像其他的孩子,不听话就会说他(她)几句。
“新新,待会你跟你姐姐他们一块出去放烟花吧。”细心的窦丽芳瞧见这一幕,忙面带微笑地安慰道:“你姐姐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还说你这学期又拿了三好学生的奖状。她到现在连一张奖状都没拿到过。”说到这,她转过头,对男友徐教授笑着建议:“又安,我们一会也出去看他们放烟花。等会舅舅爸爸他们都要打牌,我对春节联欢晚会也不感兴趣,不如跟他们去外面放烟花。”
“好!我对唱歌跳舞也不感兴趣,就陪你一块出去放烟花了。”
徐教授没女友前是标准的工作狂,有女友后是标准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再加上窦丽芳的性格外柔内刚,外表看着温柔如水,实际上做起事来是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派头,不管家事工作都能一把抓,任是把徐教授驯得服服贴贴,一点异心都不敢生出来。
这时,靠着中堂的八仙桌上传出一阵惊叹,在座的人都纷纷向余然爸爸道贺,恭喜他得偿心愿,终于能调回南京军区工作。其他两桌的人听到这一好消息,也都开口向余然妈妈恭喜一声。在外漂泊了好些年,这一回总算能离家稍微近些了。
余然小脸稍白,握紧双手,微微垂下眼睑,遮去眼底的淡淡嘲色。
也对!余奶奶将近古稀之年,保不准哪天就会天灾**的走人。余奶奶一旦走了,能牵制住她的力量一下就少了将近三分之二。假如双方哪天若是谈不拢,当场闹翻了,以她的心性,远走高飞是常事。现下若是把她父母调回来,为了生她养她的家人,她绝对不会做出直接翻脸走人的事来。
梅洪良——深吸一口气,余然压制住心底的怒意,梅洪良简直把她从里到外都吃定了!他算准了她的软肋就是她的家人。他从不在明面威胁,只在某些地方暗示,不论余然飞得多高多远,她脚上始终系着一根用亲情打造的铁链。
秦颂舀了半小碗的蟹肉羹递给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的余然:“然然,你的蟹肉羹。”随即,他侧转身,问坐在余然左边显得十分沉默的梅清佑:“清佑,你要不要也来一碗?”不等梅清佑回答,他伸手自作主张的为他盛了半碗道:“这羹是然然弄的,味道很不错,你多喝点。”说话的同时,他顺手也给自己装了一碗。
“然然,你爸爸调到南京军区以后回家就方便多了。就是不知道是集团军还是省军区?”秦颂端碗侧坐,眼睛耳朵不停地收集邻桌的消息加以分析。
“有分别吗?”余军抢了一碗蟹肉羹,皱眉问。
秦颂笑着卖弄自己平时得到的知识:“当然不同了。集团军是野战部队,省军区主管预备役,虽然最高指挥官都是正军职,但层次是不同的。如果两人对调,从集团军调到省军区,那叫明升暗降,政治生涯到此为止,接下来属于养老时间段……”
“那从省军区调到集团军,就叫明降暗升了。”齐震慧接口。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准确的应该说是前程似锦!”秦颂放下调羹和碗,拿餐巾纸抹了下嘴巴,发现余然一口未动,自顾自盯着碗里的蟹肉羹出神,转头看看梅清佑亦是如此。
“哇!好厉害。我以后要考军校,将来当军官。”齐震慧握紧拳头,信誓旦旦地发下誓言:“将来一定要比小舅舅做得更好。”
突然,余军指着门外的绽放着五颜六色烟花的夜空大声喊:“看!天上有头牛飞过。”
“在哪?”齐震慧反射性的抬头看向余军指着的方向,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耳畔响起一声两声三声的憋笑,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余军慢吞吞地来一句:“牛皮吹破了吧!”
“哈哈……”胡凤第一个破功,趴在自家姐姐胡凤身上哈哈大笑起来:“震慧哥哥,你好笨!竟然真的认为牛会在天上飞。”
“怎么没有会飞的牛?西游记里的牛魔王不就是一头会在天上飞的牛。”齐敏慧笃悠悠的应了句。
余华轻笑了两声,清清嗓子,柔声细语的继续调侃:“呵呵,那头牛不但能在天上飞,还能下海去龙宫赴宴,讨了两个老婆,大老婆叫铁扇公主,小老婆是玉面狐狸,还养了喜欢当山大王的儿子叫红孩儿。不过可惜的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想着吃唐僧肉,要什么长生不老。也不想想,唐僧肉要是那么容易吃,也不会轮到他那!以至于后来唐僧肉没吃着,反倒把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给弄没了,被观音娘娘收了去当小弟。所以,这个故事告诫我们,好高骛远是不对的,人应该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姐,阿华姐姐。”齐震慧一下从脸红到脖子。
齐敏慧也不偏袒弟弟,正色嘱咐:“你呀,还是先考上重点高中,然后把身体素质锻炼上去,视力也要保证。只有把基础打好了,才能建万丈高楼。就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成绩,纯粹是空口说白话罢了!”
余华笑而不语,只说一句:“希望你成为我们家第二个当军官的人。”
“我支持你!”余军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表达自己内心的支持。
“我也支持你,震慧哥哥。”胡凤胡娟姐妹俩异口同声。'网罗电子书:。WRbook。'
“震慧,考市一中吧。”秦颂微笑建议。
“震慧哥哥,你来了还可以和子敬哥哥互帮互助。”余然真心希望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姐姐都有一个美满的前程。只有自己奋斗来的才属于自己,她和梅洪良的盟约建立在她一人之上,一旦她不在,家人的命运将无法预知。
“虽然听不懂你们说的事,但我在这里也祝愿你心想事成。”回过神来的梅清佑端起茶杯,站起来,诚心祝贺词。他喜欢余家的人,刨去余然的因素,余家人纯良淳朴的品质深深打动了他寂寞的心灵。他很高兴被他们接纳为其中的一份子,成为他们的朋友。
见状,余然也端起茶杯站起来,笑着道:“来,来,我们大家一起预祝我们的大才子有朝一日心青云直上。”
“我也要。”在座的其他人在他们俩的带领下,纷纷站起,端起饮料杯或茶杯,笑着祝福。
“谢谢你们。”齐震慧眼圈微红,端起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干杯!”
管他梅洪良设下多少圈套计谋,她都岿然不动。举杯的一瞬,余然突然想开了,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夺目,犹如夜空燃放的烟花,美得为之侧目。
62 初一
在大年夜的关门炮仗和鞭炮中睡去,又在年初一的开门炮仗和鞭炮声中醒来,余然抬手揉揉太阳穴,一晚上的鞭炮声炒得她一夜都没睡安稳,再加上她没有和人同睡一床的习惯,在身旁多了一个人以后,她的心就像悬在半空的吊桶,晃来荡去,怎么躺都觉得不舒坦!
“余然,你醒了。”梅运迷蒙着双眼,望向掀开被子打算起床穿衣的余然,钻入热乎乎被窝的冷空气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裹紧身上厚厚的被子,懒洋洋地说道:“我要再睡会,昨天我到一点多才睡的。”说着,她翻转身体,将被子盖过头,遮挡光线。
听到她的话,余然莞尔一笑,换上娇嫩的浅粉色绣梅花的斜襟琵琶盘扣的丝绵套裙,打开镜箱拿起梳篦,把长到腰部的头发分别盘在左右两侧,别上小巧精致的水晶蝴蝶发卡,视线随意扫过当初装乞巧门传承之物的小木匣,唇线绷紧,一抹嘲弄倏地从她墨染的瞳孔里忽闪而过。
“事到临头,多想无益。”她轻声喃语。现在能做的,只有继续扮演她乖乖女的角色,解开梅洪良执着背后的谜题。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钱,他根本不缺;权,他虽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灰白地带却是王者一般的存在;名,以他目前的成就,似乎并不需要;美色,自动送上门去美女数不胜数,他从不为所动,他苦苦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呢?
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困惑不安,余然的心漾起丝丝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散开,如同下雨天的池塘,一朵朵柔软而美丽的水花,绽放,消失,绽放,消失,不停轮回着。
“砰啪,砰啪,砰啪”接连响起六声震耳欲聋的炮仗声,紧跟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余然拍拍冰凉的脸颊,对着镜中挂着恬适笑容的自己,无声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真算计不过,就逃到人类无法抵达的妖界去开店。”
余然没有忘记,奶奶带她去大竹园的真正用意。她有时甚至想过,余奶奶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会发生的事?所以提早给她留下了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后路。梅洪良是厉害,但似乎她奶奶比他更厉害,要不然他也不会等到现在。
微微眯上眼,余然现今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梅洪良嘴里说的那个实力强大的敌人。她并不惧怕死亡,可她却害怕那个蛰伏在暗处的敌人会对她说所承认的家人和朋友不利,连梅洪良都束手无策的敌人,不得不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其实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只要他不伤害她的家人朋友,她也犯不着主动去惹怒一个实力未知的强敌。毕竟花仙们对她的教育纯粹是理论课程,缺少了实战的她,终究只能发挥出本身实力的十分之一。更何况,她的身体很脆弱,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好一点的身体素质,面对强敌时,简直不堪一击。
以卵击石这种不明智的行为,是她所忌讳的!
将换下来的桃红色羊绒大衣和黑色牛仔裤收进专门放换洗衣物的柜子,穿上黑色小圆头中筒皮靴,余然开门,打算去隔壁的卫生间里洗漱,走到门口,遇到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梅清佑,见到他郁郁不乐的模样,她眉头微蹙,在俩人交错而过的刹那,压低嗓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别告诉我你是梅洪良在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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