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或是不舒服……”他跳下水沟,蹲到手脚无力半靠在秦颂怀里的余然跟前,先仔细查看外伤,尔后伸手搭住她垂放在身侧软弱无力的手腕,满手的湿意,令他心疼不已。诊了会脉,见余然只是受到了惊吓,七上八下的心顿时稳妥不少。他转过头,看向轻轻拥住余然的秦颂,问道:“你看清车牌没?”
“没车牌。”秦颂面色冷凝:“那辆车是故意的,故意撞向然然。”故意停在路旁,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秦颂的心一紧。余家乐善好施,从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和他们有深仇大恨?竟然想拿车撞死三房唯一的女儿。
“你确定?”范医师神色一肃,敢在清白白日下当众行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我确定。那辆车原本停在那不动,后来等余然想穿马路的时候,它就突然加速撞过来。如果不是故意的,都没人相信。何况它连车牌都没挂。”秦颂握着余然的手不由加大力道,眼底的怒意加深,和余然虽然接触得时间不长,但也清楚她懒惰的个性,不会无辜与人结仇。余奶奶他们就更别说了,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老好人。
“这事等回去再商议。”范医师面色沉重,脑海中浮起一个最可疑的人选,只有她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子敬,你背然然回去。背得动吧?”他抬头问。
“背得动。”秦颂不愿让人小瞧,硬着头皮揽下背余然回家的任务。
余然听了,心底暖暖,眼底充满笑意。然而这些并不能减轻她脑子里的忧虑,这一次是车祸,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41 夜晚
秋日的夜晚宁静而美丽,余然换了一身小碎花的棉布睡衣,趴在阳台的水泥栏杆上,双手撑住下巴,眼神茫然地凝视仿佛要从天际坠落下来的漫天星辰。下午发生的车祸让她有种危机随时随地都会降临到她头上的紧迫感。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余奶奶的绣坊开业在即,有些人若是不弄出点事来,会心有不甘。
她十分清楚为什么她会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谁叫余奶奶收徒极为严苛,自从当年发生夏娟出卖师门获取利益的事后,她收徒的要求愈加苛刻。就连这次绣坊里找的绣娘,都经过细细盘查,不但要求手艺好,人品更为注重。个人的人品达到了,周围的亲戚朋友也要请熟人稍微探访下,只要有一项不达标准,余奶奶就绝对不会招进绣坊。狗被逼急了会跳墙,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本来就来者不善的人呢?既然混不进绣坊,那她就废了最看好的继承人!这种心理残忍而现实,一路曲折走过来的余然几乎不用人提点,就能明白夏娟扭曲阴暗的想法。
余然垂下眼睑,轻吁一口气来化解自己内心深处紧绷的情绪。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以夏娟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心态,下一次的计划会酝酿得更加成熟,看起来更加像一场意外事故。她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子被动地接受每一次危机的到来。
真讨厌那!他们家又没证据证明今天的车祸是夏娟派人所为,害得她被余奶奶三令五申,不得一个人出门上街,就连上下学身边都必须有人专门陪同。秦颂那家伙现在是拿着鸡毛当令牌,在她面前越发嚣张跋扈了。
“然然,怎么还没睡?”熟悉的嗓音从后方传来,余然歪过头,透过阳台壁灯昏黄的灯光,注视同样换好睡衣的方扬,轻轻扫过他柔和了不少的脸部轮廓,脑海中浮现下午回来后,他脸上表情发生的一瞬间变化,平日冷漠的眼睛呼之欲出的滔天怒意令她这个受害者看了都觉得心惊胆颤。
她别过脸,掩去眸中的思绪,低声回答:“想看会星星。”'网罗电子书:。WRbook。'
夏秋的夜晚纳凉观星是余然的兴趣爱好之一。搬一张藤榻,点一盘蚊香,摇一把绣花宫扇,侧着头,静静聆听余奶奶讲过去发生的故事。偶尔家里的哥哥姐姐也会加入其中,摆上一桌瓜果点心,沏上一杯杯竹叶茶,来个欢歌笑语的联欢晚会。
“在看什么星星?不会又在找牛郎织女星吧?”方扬半侧着身体靠在阳台上,眼底的冷漠完全被一片宠溺取而代之。他笑着抬头,一条银白色的纱雾横穿过宛若深蓝色天鹅绒的夜幕,璀璨的星辰闪烁其中,在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对有情人彼此相隔一方。
“没!”余然不假思索的回答。她现在对织女两字很敏感,一听到,心里就忍不住紧张,害怕周围的人知道些什么?即使明知道是她多心了,但她依然克服不了这个坏毛病。
“我想明天绣坊开业的事。”
方扬伸手理理她披散在身后被风吹乱的发丝,毫不犹豫地拒绝她想去凑热闹的念头:“别想了。你和秦颂待在家里休息,哪都不准去?”
“为什么?”余然瞪大双眼。
“没有为什么。这是你奶奶的吩咐。”方扬搬出余奶奶压住阵脚。
一听是奶奶的决定,余然知道回天乏术,只得垂头认命:“那好吧,我就待在家里不出去了。”说完了,她趴在微凉的阳台上,微眯起双眼,鼻翼间缠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浓郁香味,目光移动,穿过重重夜色落到底下院子的一角,一丛丛开得娇艳的花朵,在朦胧月光下,摇曳生姿。由于两人都不说话,阳台上的气氛很沉静,除了树叶摇动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响和此起彼伏的阵阵蛙虫鸣叫,再无其他。
“不早了,我先睡了。晚安,方扬哥哥。”很快,余然打破了这份沉默,笑了笑,转身回房,关上房门。而被她留下来的方扬,默默地注视着窗户上倒映的影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真的要离开吗?”秦颂靠着阳台门,目光投向远方。
“有点事要办。”方扬沉着回答:“以后然然就请你照顾了。”有些人的离开是出于迫不得已。他不得不走,为了身边人的安全。
“怎么说得跟托孤似的?”秦颂嗤笑出声,满不在乎地双手插进裤袋里,双眼直勾勾地盯住方扬和平时显得不一样的双眼,捕捉到里面一瞬间划过的无奈伤痛。
“难道你不准备回来了吗?你要真不回来了,那小丫头会哭死的。”似乎是察觉到方扬话中隐藏的深意,秦颂面上的温柔笑意立刻褪去,眼底溢出一片冰冷。他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这个干妹妹,把她当自己真正的家人看待,决不允许有人打着哥哥的旗帜让她哭泣。
“我记得余军有次说漏嘴,说你和她定过娃娃亲。以你的个性,应该不会这样轻易放弃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吧?”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那不过是大人们的权宜之计。做不得真。”方扬眸色微暗。
“你忘记那句名言了,假作真来真亦假。”秦颂不置可否,认为方扬的退缩毫无依据可言,在余家待了几个月,他清楚的了解到一些内幕。比方说,余家的人对方扬的信赖,余然对他自然而然的亲近。
“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的小毛孩,哪里懂得大人们之间的事?”方扬径自越过靠着门框的秦颂,对他小小年纪就透露出比常人还要敏锐的观察力,很是吃惊。
“你好好照顾她。她看着每天都在笑,其实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和对很多事的不知所措。还有,不是多了看了几本侦探小说,就可以当福尔摩斯的。这世界上,充满了很多未知的事物,都是不能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的。”在越过去的一瞬,他突然停顿下,幽幽地叹息。
“我上中学就转回市里去了。”秦颂垂着头,低低地说着一件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他的家在市里,不可能一直留在乡下混日子。
“在你转学之前,好好照顾她。”方扬走到书桌旁坐下,手里拿起一支画图专用的铅笔和一把小刀,全神贯注地削起铅笔来,笔屑从他的指尖飘落到一张白纸上。
“最多一年,我就能把所有的妨碍清除干净。所以,只要你在转学前照顾好她就行。至于剩下的日子,就全靠她自己去选择了。人生是她的,我不会多加干涉。”
“你还真潇洒。”
秦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忽地他急转过身,双眼盯住一心一意为余然削铅笔的少年,沉默良久,道出心里一直喜欢与余然故意作对的原因:“我羡慕你。”也羡慕她。我的人生就像一幅早已规划好的蓝图,不容许我走岔半步。能够遇到余然和你们,其实已经算是命运的恩赐了。想到他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赖皮模样,秦颂心底忽然暖暖的。余然和眼前看似木讷沉闷的少年都在用他们的方式,纵容着他这偶尔想脱离正常人生轨迹的别扭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羡慕你呢?”方扬抬眼,注视站在阳台门口说羡慕他的少年。他也羡慕他可以坐在课堂里,不像他,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心中所喜欢的东西,包括珍爱的也必须舍弃。
听他一说,秦颂怔住,忽然他豁然开朗地哈哈大笑:“人就是这么不知足,永远只看见别人的好,忘记自己的好。”他关上房门,拖了一张藤椅坐到方扬跟前,神秘兮兮地问:“那小丫头说,宋帝庙的显灵是你捣的鬼。呐,念在我们俩同居的份上,今天告诉我下,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方扬冷冷瞥视他一眼,放下手中削好的铅笔,拿起另一支笔芯钝了的铅笔,慢慢削着回道:“我若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能看着然然身陷险境?小孩子的好奇心不要太足,小心哪天闯了弥天大祸还犹不自知。”说罢,他削好手中最后一支铅笔,起身将白纸上的笔屑集到当中,随意将纸折叠了几下包好,丢进书桌下的垃圾桶里,开门到阳台上的水池里洗手。
“不就比我大几岁嘛!”秦颂嘀咕了句,倒也听话地钻进挂了蓝色纱帐的床上,闭上双眼,假装睡觉。反抗不了压迫,他就消极怠工。反正他在这里也就能留一年不到的时间了。一旦离开,伴着学习任务的加重和父母过高的期望,他恐怕很少会有机会来这个给他带来不少欢乐的村子里做客了。
“方扬,那个女人就此罢手吗?”他转过头,看着对面床上准备关灯的方扬。
“不罢手,也得罢手!”方扬停顿一秒,语气冰冷地说。
在灯光熄灭的一刻,秦颂捕捉到方扬脸上流露出来的骇人气势,心口处猛然一震,他想干什么呢?他的离开仅仅是因为他父亲要他离开吗?
42 受伤
隔天晨起,晨光朦胧,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整个田野,鸟雀清脆悦耳的叫声不时穿过厚实的窗帘打破一室的宁静。余然闭着眼睛,小手从毛巾毯子里伸出来毫无无目的地在空中一阵乱摸,一根系在床栏杆上的细尼龙开关线落到她的手中,咔嚓一声,橘黄色的灯光亮起,顷刻照亮光线灰暗的房间。
抬手揉揉眼睛,爬起来坐好,眼光毫无焦距地盯视着前方,和平常一样,余然一早醒来,先进入魂游天外的呆滞状态。一分钟以后,她清醒过来,抓起丢放在枕头边的粉色运动休闲套装换上,慢吞吞地爬下床,先把帐门用帐钩挂好,尔后将毛巾毯子折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干放到枕头上,睡衣抱在手中,打算下楼先用洗衣粉浸泡在熟料盆子里,和其他衣物一块丢进洗衣机里洗。
门口传来秦颂地喊声:“然然,快起来,我们要去晨练跑步了。”余然撇撇嘴角,所有运动里面,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需要持久耐力的长跑。偏偏这个弱点被死对头秦颂捉到了,於是他抓住机会,很成功的游说说服了余奶奶,每天拖着她这个大懒虫去跑步。
打开门,看见和她穿着一模一样铅灰色运动休闲套装的秦颂,盯着他嘴角的笑意瞅了会儿,扬起头,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子敬哥哥,今天其他人都去街上吃饭,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为了帮助你练习厨艺,所以今天的午饭就由你负责了。”
秦颂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她这么一说,嘴角的笑意加深:“好!我负责烧火,你负责炒菜。我们分工合作。”他的手顺势搭上余然的肩膀,玩弄她落在肩头的发丝。
偷鸡不成蚀把米,余然瞪了他几眼,伸手拽下他的手,挺直腰背,姿态优雅地一步步下楼:“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一个很大的惊喜。她眉眼弯弯地想,正好家里人都不在,只有一个半生不熟,对她学的东西不太了解的秦颂。就拿他当实验品吧,真是太便宜他了!
一个惊喜!秦颂僵在原地,要不要先在医药箱里找点止泻药或胃药预防下?
喝了一小碗豆浆垫底,秦颂和余然沿着稻田的田埂慢悠悠地跑着,俩人不像是在晨跑,更像是在田野里悠闲地漫步。一路上,遇到不少早起下地干活的村人,秦颂笑眯眯地看着余然眉眼弯弯地和他们一一打招呼问好,等俩人跑到村后大竹园不远的小道,他故意加快步子,冲气喘吁吁跟在身后的余然挥挥手:“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十米之外。
“混蛋!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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