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说到女娲补天留下补天遗石,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了。”余然也很糊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古怪的念头。
“传说往往带着真实的影子。”幽客笑了笑,敷衍过去。
余然见她不肯细说,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乖乖巧巧地跟着她来到乞巧殿装饰华美异常的后殿,游廊两边薄如蝉翼的轻纱随风飞舞,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把余然看得目瞪口呆,神志恍惚,误以为身在梦中。
不一会儿,俩人来到一座汉白玉雕饰而成的牌坊前。还没等余然打量上面的题字和对联,幽客就拉着她匆匆离开,顺着青砖石铺的小径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来到一座水雾蒸腾而起的空中楼阁。在它的周围,均匀散落着七道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按照顺序,你得先泡赤泉七七四十九天。尔后依次浸泡其他灵泉。”幽客领着余然走到泉水如同血池一般的赤色灵泉,半跪下身体,欲要为她宽衣下池。
见她的动作,余然心中一慌,忙不迭地后退一步,双眼盯视着血红的池水,修眉打结,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幽客姐姐,我泡这灵泉对你们不会有伤害吗?不会吸取里面的灵气吗?”
对于她的担忧,幽客很是欣慰:“小主人,只有等你彻底脱胎换骨了。才能够真正成为乞巧空间的主人。我和素客她们才不会消失。”
“是这样吗?”余然怀疑。
“是这样的。”幽客保证。
抱歉!小主人,为了你的将来,我不得不撒谎骗你。如果你不能集齐天下灵泉的灵气,我们依然会消失。乞巧殿会成为一座空荡荡的殿阁。
余然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视一直保持淡笑的幽客,迟疑了好久,低垂下头,轻声说道:“我自己来。”
“好吧。我给你去拿换洗的衣物,还有吃的。”说完,幽客转身离开。
21 蚕丝
从赤泉里出来,余然浑身上下顿觉一松,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在幽客的协助下,她笨手笨脚地换上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的肚兜、裙子,还有绣花鞋。在穿衣的空当,余然打量了下窄窄的袖口,发现上面的缠枝莲花绣得极为细致精美,从腰际直泻而下的百褶裙上,也绣了同样枝干遒劲的雪梅。雪白的梅花点缀在一片石榴红里,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她生平第一次穿这样纯手工绣制的衣裙,心里老大不自在,不管走路做事顿时变得拘手拘脚起来,不敢像平日那样随意。
幽客见了,不禁笑道:“然然,这只不过是匆忙赶制出来的衣裙,手艺粗糙得很,若是换做往常,我们都嫌拿不出手。等过几日,你看看姚黄魏紫姐姐她们的手艺,就知道什么叫做巧夺天工、神形兼备、栩栩如生了。”
她的话一下触动了余然的心事。她猛然抬起头,瞥向气质脱俗的幽客,视线滑过她身上白色中流动着丝丝嫩绿色的衣裙,走动之间一小簇叶美花香的兰花忽隐忽现,让人误以为看到的只是幻觉。这样的衣物,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或只有传说中的月华裙、凤尾裙、花间裙才能与之媲美。
不对!余然睁大双眼,小嘴微张,这座空间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东西,织女花仙都只存在于中国的古代神话中。
忽地,余然脑子里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若是将这里的东西拿到现实生活中去,会引发多大的震动呢?
这个诡异的念头只在她脑海里一闪即逝。余然不是自寻麻烦上身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稍微想象以前在电视看到的某地一出现什么奇物奇人奇事,全国各地吃饱了没事干的人都纷至踏来的情景,她的头皮根就不由地一紧,暗道:坚决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空间的秘密。
想到这,她脑筋不由自主地转到方扬身上去了,他那天喊了她去帮忙过后,就每天早出晚归,一句话也不发。包括奶奶的徒弟来家里,他都不曾出现。若是按照他对奶奶尊重的态度,那日首先出头的人,应该是他,而非大伯二伯他们。
左思右想很久,余然想不通这里面的缘故,瞟了眼牵着她往另一处地方去的幽客,垂下眼睑,遮去眸底流淌的伤感。有些故事,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其中的滋味。不管是甜、是苦、是酸、是辣、是咸,余然都不曾责怪命运的不公。命运很公平,它给予每个人的机会都是相等的,不会出现任何的偏颇。只是有时候,人容易被眼前的事物所迷惑,从而忘记了最初的心愿,迷失在旅途中。
幽客牵着余然来到她们平时晾晒蚕丝的广场,纤指指向晒在竹竿上的一绞绞色彩斑斓,每一色都由深及浅排列的蚕丝线,耐心地为她讲解蚕丝染色晒制的经过。
“绣线的颜色,如果按照我们这些年染制的色彩来分,大概有上千种之多。这么说吧,调配植物性染料的熟练程度,晒制时间的长短,气温的变化,都会影响到绣线颜色。今天能染出来的颜色,明天未必能染出同样的,每天都在变化。它们之间的色差很细微,如果不是专业从事的绣娘,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变化。”
顺着幽客指的方向望去,余然忍不住赞叹:“好漂亮!”
除了漂亮两字,她搜刮尽脑子,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形容词。她双眼放光地盯住挂在竹竿子上的一绞绞蚕丝,回想初次进入空间见到挂满楠木架子的蚕丝线的震撼心情,眉眼不禁笑得弯弯如月牙。
“晒丝最需要留意的是阳光的走向。然然,你也知道,日照的强度和角度在每一个时间段都是不同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必须将所有的丝线翻身或是移动晒丝的架子,让丝线的每一面都受到均匀的阳光。只有这样子,晒出来的丝线颜色才不会出现斑驳的痕迹。当然,我们有时候也会特意染出那种在一绞中颜色由深及浅的丝线。”
幽客走到晒丝的架子前,抬手翻动上面被阳光晒得暖呼呼的丝线,余然提起碍事的裙摆,紧紧跟在她身旁。看着她熟练而轻巧的动作,心里的感觉就同刚才看到她们缫丝一样,除了写个服字,再无其他。
在晒丝的广场逗留了一会儿,余然又跟着幽客前往晒染布的广场逛了一圈,直到素客来唤她们,余然才恋恋不舍地拖着步子,前往下一个地方,花仙们平时用来做女红的宫院。
坐在绣架前,余然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绣了一半的牡丹图上。事先画好的彩色绣稿旁边,放着一朵真花,是粉色的,枝干和叶片花瓣都很新鲜,似乎是刚从花枝上采摘下来的。
这也算是绣花的一种惯用方式,许多绣娘在绣花草的时候,不仅会看着画稿,更会挑选一朵真花,细致观察花瓣叶片枝干的颜色,以及光影阴暗的变化。
穿在绣花针上的丝线劈得极细,大约是一丝。叶子的色彩晕染过渡得极为自然,和真花下面的叶片几乎没两样。余然眯眼细瞅,估量里面究竟用几种颜色的丝线套色。就她以前常用的,牡丹的叶子基本会用到三到四种色彩晕染,花瓣亦是如此。这样绣出来的花草,色彩会比较形象生动,活似实物。
在运用针法上,她非常喜欢用散套针来晕色,这些都是她自己绣东西时的一时感悟,要实际活用用语言来描述的话,余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然然,花卉是学绣学画的基础。这副花好月圆是你姚黄姐姐绣的。你看这里,叶片的重叠看起来是不是很自然?”素客俯下身,纤细的指尖指着层层叠叠,枝叶交错的叶片问道。
“嗯。”余然认真地点头,鼻翼间飘来一股淡淡的丁香花味。
“我们在绣的过程中,要先绣最底下的图案。然后一层层往外绣,就同这叶片,你必须先绣最底下的这张,尔后再绣压在上面的。这样绣出来的花卉真实自然,和我们在花园里欣赏花卉时感觉一样。这里特别需要留意的一点是,丝线得顺着叶脉的纹路绣过去,譬如这叶片大半是正面,一小半是反面。正面的色深,反面色浅……还有,绣针一定要垂直放下,不能斜或歪。”
虽然素客讲的内容都是最简单常识,余然心中也早就滚瓜烂熟。但她仍然一字不落地听进脑子里去,紧紧记牢,并提醒自己,这一次,她要重新开始学,放弃以前养成的那些坏习惯。
22 飞针
绣花,说起来,其实并不难。很多人一上手就会,但是绣得好确非易事。因为很多人的绣艺在专业的绣娘眼里充其量只是在填色,而非有灵气的创作。
一副图稿,一根绣花针,一堆五颜六色的丝线,便可将一个女孩子的才气、涵养、天赋、悟性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人眼前。不过,针法就同染色的丝线一般,也都可以随时随地创新出来。只有拥有创造精神的女孩子,才能绣出属于自己的作品,而不仅仅是一味的模仿别人的画作。
余然在素客、幽客的指导下,选好图稿,找了一处光线好的位置,专心致志地在真丝底料上白描图案。等打好样,她找素客帮忙,俩人一起将打好样的底料上到绷架,紧跟着,按着图稿色彩的明暗光影,仔细对比挑选颜色适合的丝线进行配线,等配线完毕,她就坐下来,耐心十足地绣图所需要的各色丝线编织成一根根辫子,放到绣绷的前端随时取用。
将蚕丝线按照同一色系编织成辫子的理线方式,是比较稳妥的一种刺绣方式。当然手艺娴熟的绣娘喜欢将丝线按照颜色的深浅排列在一根光滑的竹竿上,并将竿子放在绣绷的前端。也有些喜欢拿线板绕起来,放在专门预备的抽屉式线箱里。这都是每个人打小养成的习惯,而余然的习惯就是随手将丝线编成辫子来整理。平时不用,她会把绣线收进樟木箱子里,以免沾上灰尘。用来绣制东西的绷架,平时不用,也必须拿一块软绸布盖住,这样可以保持绣面的整洁和干净。还有一样也需要注意,就是随时保持手部的干净光滑。所以绷架旁滋润肌肤用的霜得备着。这样可以避免绣线被刮毛,绣面失去丝线原本的光泽度。
余然漱口净手完毕,端坐在绣绷前,双眼盯住绣布上亲手白描的牡丹图。这幅画,她选了老半天,直接跳过了兰花玉兰莲花等花卉画稿,奔向富丽堂皇的牡丹花。碧绿的叶片上,粉色和大红色牡丹交相辉映,蝴蝶轻盈飞舞。整幅构图,雍容中透着活泼,活泼里捎带着一丝对将来美好生活的期许。
她决定,要以这副图去参加学校的手工制作展览。
依着素客先前的教导,余然先从压在最底下的叶子开始绣。由于是第一幅作品,她并没心急,只将一根花线劈开,在绣花针穿了一绒丝线进行绣制。若是按照她以前的坏习惯,为了赢得更多的赞美,虚荣心便一个劲地膨胀,硬是把一根丝线劈成十六分之一或是八分之一来绣制。这样不但所费时间极长,绣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成果,於是无疾而终。
见余然一开始只选择绣线的二分之一绣制,素客眼眸里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很好,不急功近利,性子稳重踏实,做事有条不紊,细致周到,是一块学绣的好材料。她搬了一个绣墩坐到余然的绷架旁,观看她起针落针和运用各种针法的手势。牡丹的叶子用到的阵法很简单,也就是平针和套针,滚针。
起落针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边缘对齐整,至于拉得长或短,这就看每个人的悟性和天赋了。有些人中规中矩,师傅说多少距离,她就一丝不苟地遵照;有些人不循旧礼,喜欢创新,怎么绣得活气(绣活专用术语,意指真实自然。)就怎么绣;有些人胆怯,绣花针一拿到手里,两只眼睛只顾盯着底稿,不知从何下手?
至于套色,也就是晕色,那就更得看每个人对色彩的感知度了。在生活中学会善于观察,能够捕捉事物微妙的细节变化,才是学好绣活的关键所在。
素客捧着一个手绷,一边绣着丝帕,一边指点余然如何活用针法为绣图服务,而不是生搬硬套,规定这里用什么针法就用什么针法。从她的教导中,余然深刻领悟到她以前在处理细节地方时的坏毛病。
时间过得飞快,也有可能是泡过赤泉排除了体内杂质的缘故,余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疲倦或是肚子饿。她低垂着头,全神贯注地飞针落线,连素客和幽客什么时候离去了,也不曾知道。
“然然,该休息一会儿了。”素客单手撩起珠帘,端着一个描金的茶托走进来。看到余然聚精会神的样子,不禁眼眉含笑,柔声唤她过去休息。
“嗯!这几针绣完就过来。”
余然也不抬头,含糊地回答了几句,一头扑在绣活上。由于用的是一绒丝线,再加上素客这位手艺高超的大师傅的精心指点,所以她绣制的速度非常流畅,没有涩迟的感觉,每一步的处理都很到位,曲折处的线条运转自然细致,绣面服帖,针脚整齐。绣到末尾处,她在空当没绣的地方连着绣了几针极短的针脚,拿起放在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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