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走不动。
童瑶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完全没办法再移动了,她跪下来,坐在地上,不可抑止地哭。
也不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用什么样的眼光在看她。
虽说被义父一顿鞭笞,可到底不是古代用刑使的鞭子,挨了几下身子虽疼,可那哪抵得上心底那般绝望无助的悲恸?
童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性格软弱的人,可是现在,坚强如她,面对眼前仿佛天塌地陷般的灾厄,却也不能自己……
她根本没法顾忌这么多,她只能一只手死命地捂住眼睛,一只手支撑着地面,撕心裂肺,却又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地恸哭着。
泪水润湿了整张脸庞,却依然疯狂地奔涌出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她努力地上学、工作,即使被义父土匪般豪夺去她赖以为生的六万块钱,她也从没有放弃过。
她已经竭尽全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能!
妈妈叫她守护的家呀……她也曾想好好地守护下来……可为什么她还是守护不了……
这样卑劣的、残暴的爸爸,要叫她怎么去守护?
为什么……
童瑶蜷曲着身子,将脑袋埋得很低很低,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一般痛不欲生。
白光寥寥的天空下,秋叶萧瑟,寒风阵阵,卷起漫天尘沙。
路上的行人忍不住频频回首,怜悯地注视着那个跪在人行道上,哭得悲不自胜的少女。
少女身旁站立着一名俊逸漂亮的少年,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然后,少年也跪了下来,将那仿佛要哭成破布娃娃的女孩子拥入怀中,紧紧搂抱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劝,只是轻抚着她的头,由她在自己怀中哭得满面通红。
童瑶伸手紧紧搂住丁翊的脖子,完全没有形象地嚎哭着,好像随时随地都会一口气接不上来死掉似的。
良久。
就好像流干了千年的泪水,再也流不出来了似的,她整个人跟傻掉了一般,呆呆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丁翊轻叹口气,伸手去扶她。
童瑶软绵绵的,衣裳被撩起大段,露出纤细白皙的腰际与被皮鞭肆虐的伤痕。
丁翊无奈,只好干脆躬身抱起她来,走到旁边的公共休闲椅旁,放她下来,然后蹲在她面前,跟哄小孩似的握着她的手哄道:“啊瑶,你在这里坐会,我去给你买杯热饮,一会就回来。”
童瑶目光呆滞,坐在原地无动于衷。
丁翊轻叹口气,又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际,这才站起身来往旁边饮食摊点跑过去。
买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果奶,想了想,又买了一瓶矿泉水,两包餐巾纸,丁翊抱着东西走回去,在她身旁坐下来,替她将吸管插进塑料杯子里面,递给她。
童瑶没接,丁翊就翻出她的手,将温暖的杯子递进她的手里。
寂寥的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从二人身旁轻飘飘地掠过。
童瑶坐在那里,突然又一点一滴落下泪来。
·
丁翊翻出手机,打电话给妈妈,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丁妈妈还正在驱车前往医院的途中,突然听见儿子这么说,心中大吃一惊,差点控制不住一头撞上前面轿车的屁股,她急忙踩了个刹车,将车速尽可能放缓,wrshǚ。сōm这才堪堪避过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听了丁翊的话,让罗秀娟十分头疼,可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周鸿运那个人不可能办妥出院手续,也不可能将带去的生活必需品带回来,所以还是决定带小天先去一趟医院,至少要去将医药费结账……
伸手抚上额际,丁妈妈都忍不住呻吟不已:天呐,这男人都多少岁了,也太乱来了!
小天坐在干妈身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紧握双拳,扭头望向车窗外,眼里写满仇恨与愤怒!
这样的家庭,还要来做什么?这样的爸爸,还要来做什么?
——不如不要!
“我不上学了,”他说:“我要去打工,我也要挣钱,我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罗秀娟白了他一眼,哭笑不得,说:“你这傻孩子,你想气死我呀……”
她伸手揉了揉小天一头短发,回过眼,却分明看见那孩子眼中不知不觉地滑落出一滴泪水……
·
从回来那天就说起,很多次很多次,一直说到现在,童瑶才终于在这种情非得已的情况下,第一次来到干妈家里做客。
丁翊搭乘计程车领着她回来的时候,丁妈妈和小天还没有到家,他拉着童瑶的手进屋,抬眼的功夫,看见朱瑛迎了出来。
回来之前,丁翊拿矿泉水和餐巾纸替童瑶洗过脸,看上去除了一双眼睛还跟兔子似的红通通的,其他还好。
“回来了,回来了,来,快进屋坐吧。”朱瑛急忙上前扶住童瑶的手臂,又回过头和丁翊说:“啊瑶的事……伯母打电话回来说过了,你去打电话叫伯父,就说啊瑶过来了,让他早点回家吃饭吧,我先领她回房间歇着。”
“好。”丁翊点了点头,将童瑶交给朱瑛,径自跑开了。
朱瑛挽着童瑶的手上楼,对他们家的事只字不提,只笑嘻嘻地说:“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回来,伯父伯母那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过来住,早早地就将房间替你收拾好了,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怎么说也得多留住几天才行呢。”说着,领着她上了三楼,推开右手第一间房门,拉着童瑶进去。
整间房屋色泽清雅明亮,崭新的赭红色衣柜、书桌、梳妆台有条不紊地排列开来,中间安置着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床头还特意摆放着两只小熊脑袋抱枕,与大床相邻的床头柜旁边,是一盏落地台灯,形状跟古代客栈门前的长串灯笼似的,外罩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外套,十分的新颖别致。
“好看吧?好看吧?”朱瑛拉过书桌前的椅子,让童瑶坐下来,她兴高采烈地拉着童瑶的手,比划着:“窗帘和床、床头柜的是伯母替你选的,桌椅衣橱是伯父和丁翊选的,梳妆台和落地台灯是我替你选的,啊瑶你看,喜欢吗?”
她说着,扭头去看童瑶,却只见她用力地抿着唇,一个劲地点头,却不吭一声。再仔细一看,却只见她眼中不知不觉又浸出泪珠儿,隐忍着,悄悄地用手背抹去,倔强地不肯掉出来。
第三十四章 无家可归
朱瑛人很好,对童瑶十分关照,看见她被鞭笞得浑身伤痕累累,还好心地专门找了专业去疤软膏替她疗伤。
刚上好药,奶奶又过来了,说是前两年专门去寺院求了一套开过光的十二生肖,她人老了,不喜欢这些猫儿啊狗儿的,正好拿来送给小姑娘玩耍,也算是长辈赠予晚辈的一份见面礼。
奶奶手中那方红缎金丝锦盒富贵华丽,打开一看,端正排列着十二枚汉白玉雕琢的生肖属相,姿态各异、生动伶俐,惟妙惟肖,十分惹人喜爱。
可见这份‘见面礼’有多么厚重。
童瑶小时候,他们家确实与丁翊家比邻而居,可当时丁爷爷还在任中学校长,丁奶奶也在爷爷身边帮忙照顾,所以也并没有和丁翊一家住在一起,若要说起见面,这还是头一回。
奶奶之所以会赠送这么贵重一套白玉生肖属相给她,主要还是因为听丁爸爸和丁妈妈往常说起,念及童瑶与丁翊青梅竹马的情分,才如此厚待她的吧。
可是……
“奶奶,奶奶您的心意童瑶心领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童瑶哪里好意思说收就收了?急忙推迟道:“奶奶,我一个小孩子,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摔坏了可怎么办,还是您自己收着吧。”
丁奶奶笑眯眯地抚摸着童瑶的脑袋,说:“好孩子,你就别推辞了,奶奶既然说了送给你,这便就是你的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说着,又持了童瑶的手,将锦盒递进她的手中,哄道:“来,拿着,你拿着,奶奶心里高兴。”
“奶奶……”听她这么一说,童瑶倒真不好推辞了,只好求助般望向朱瑛。
朱瑛‘扑哧’一笑,扶着童瑶手臂,笑眯眯地说:“啊瑶,这是奶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啊。”
童瑶红了红脸,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说声‘谢谢奶奶’,便将锦盒收入书桌之中,心想反正东西我放这里,横竖也还算在丁家,虽然不好当面拂了奶奶的好意,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无功不受禄,确实不好收,我只不带走就行了。
之后又随着奶奶的意,坐一起说了些闲话,无非是奶奶问及这八年来和她母亲背井离乡的生活情况,童瑶捡好的说给老人家听,也尽量淡化最后母亲病逝的悲哀之情,又装作无忧无虑的样子,懂事地不叫奶奶操心。
奶奶感慨地拍了拍童瑶的手,说:“你这孩子,尽晓得捡好听的说,其实啊,我都知道,你妈妈小时候,我还给她当过班主任的呢,她那任劳任怨的性格,我比谁都清楚,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说到这里,奶奶红了眼,仿佛又回忆起许久之前的往事,只是微微昂起头来,眯着眼睛轻轻拍打着童瑶的手背,眼中泪光闪烁,虽然对那段艰苦的岁月一字未提,却能让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其中不言可喻的酸楚。
“奶奶……”童瑶听奶奶这么说,心里也不禁泛起苦楚的涟漪,眼瞅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朱瑛急忙打趣道:“哎呀奶奶,人家好不容易才劝住啊瑶妹妹呢,您又来啦,人家可不依呐!”说着,还挤眉弄眼冲奶奶扮了个鬼脸。
“好、好、好,不说啦,不说啦~”奶奶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强装笑颜地一手拉着一个,说:“走走走,咱们下楼去,一会快开饭了,517Ζ也不知道啊翊这孩子有没有打电话把他爸爸叫回来,咱们一家人团聚,多好啊。”
恰好这时冯妈在底楼喊,老爷回来了,准备开饭。
丁氏全家五口,再加上童瑶姐弟和朱瑛,一共八口人,围着大圆桌坐下来,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大家面带笑容,其乐融融地天南地北闲侃,什么都说了,唯独对她那败家义父只字不提。
童瑶知道,这是大家心里明白,故意避讳着不提,她看在眼里,感慨不已,心里不由得觉得暖洋洋的。
丁翊就坐在她的身边,那么大个子的男生,也不怕别人笑话,一个劲地替童瑶夹菜,一会说,这是哪儿的特产,味道鲜美,一会又说,这是谁谁的绝活,色香味美,结果把童瑶碗里都堆满了菜,奇*|*书^|^网饭都看不见影子,弄得人家特不好意思,又急忙夹给弟弟周云天去了。
看得旁边的朱瑛忍不住笑他:“喂,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太夸张了吧!”
丁翊不好意思,只好说:“行,那你说,要吃什么,我替你夹。”
“哼,算了吧,”朱瑛呲牙咧嘴,说:“你这只‘长臂猿’呀,还是多多照顾一下我们啊瑶吧。”她就坐在丁翊另一侧,说完,还特意凑过身来,不怀好意地小声耳语一句:“好‘狗’不侍二主,乖~”
一句话说得丁翊差点喷饭。
说说笑笑吃完饭,童瑶和弟弟周云天的心情也被大家劝得好了很多,趁冯妈收拾碗筷的功夫,众人又聊起关于姐弟二人往后归宿的问题。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暂时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弟弟……”童瑶叹息口气,伸手抚了抚小天的脑袋,心想再怎么困难也不能将他送回家去跟那种混账人住一块了,仔细想想,又说:“初中应该有住校了吧?小天愿意去住校吗?”她说着,又生怕弟弟不答应似的,诱拐一般补充一句:“虽然住校会比较清苦一点,不过不住校的话,就必须回家去住……小天愿意住在哪边?”
周云天看了看他姐姐,又扭头望向窗外,狠声道:“我死也不回去了。”
言下之意当然再明白不过,童瑶虽然舍不得让弟弟吃苦,可如今她才十七,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力气保得住他?
当即点了点头,正想答应着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谁知一旁的干妈可不答应了,急忙挥了挥手,说:“瑶儿你这是哪儿的话?放着好好的家里不住,怎么能让我干儿子去住校?哎哟,你可不是要我活活被你妈的冤魂缠死唷!”她一边说,一边还好像真那么回事似的,晃来晃去,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童瑶真是哭笑不得:“干妈……”
“别说了别说了,小天就住这里了,我跟你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谁都不许说个‘不’字,谁要不答应呀,我第一个跟他急!”见童瑶还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丁妈妈生怕她不答应似的,从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