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只是内廷侍卫长。”
“周全的方法,按照娘娘的智慧,应该不成问题。”
“也对。”张娘娘沉吟了一会儿,“可以派你去监军,或者其他名义建立新军。罗艺,本宫不料你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重,你让本宫怎敢放心你呢?”
“娘娘,末将的所为只为了救救小舞。求娘娘救救小舞,末将这条命都是娘娘的了。”
“原来如此!”张娘娘叹了口气:“你倒是个痴儿。周小舞已获圣宠,你既然要效忠本宫,千万不要再有其他想法。”
我心中一痛,仿佛一根尖矛把我的心穿透:“是,娘娘。”
第二十七章 固宠
张娘娘叫来一个宫女,命她请萧夫人过来。约莫一个时辰,萧夫人出现在结绮阁。我站在旁边一个小阁中,隔着窗花能看见萧夫人的头发。
“夫人,本宫想讨教夫人一个问题。”
“不敢,请娘娘赐教。”萧夫人话音有些刚硬。
“一夫盛怒,难免不智,冲动之余,或可危及家国。身为贤妻,是釜底抽薪,还是火上浇油好?”
萧夫人当即跪倒,隐隐能看见她颤抖的双肩:“愚昧之妇求娘娘教诲!”
张娘娘上前扶起萧夫人:“夫人客气了。你我均是女人,女人之苦,那些男子如何知道?只是身为人妻,纵然苦了自己的心,有些事情也必须去做。”张娘娘挽着萧夫人道:“本宫请了宫中第一女学士骐儿来,让她好好开解你。”
过了一会儿,一个绿衣女子,戴着黑色的男子冠帽出现在阁中。她给张娘娘行礼完毕,就一阵风似的带走了萧夫人。张娘娘向我招招手,我赶紧到她跟前行礼,她笑了笑:“今夜若不解决此事,只怕好多人都睡不好。起驾,到萧摩诃别院。”
一紫衣宫女问道:“娘娘,皇上今晚?”
“安排皇上到新晋的何婕妤那里吧。”
“是。”
我跟随张娘娘和若干宫女踏入萧摩诃别院时,有点眩晕的感觉。小舞只着了一件浅青色薄衫,素面朝天。她跪在张娘娘面前时,简直就象一片随时可以飘走的叶子。张娘娘示意宫女扶她起来:“本宫听说皇上十分迷恋你,早就想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可人儿。果然我见忧怜。”
小舞缓缓站起,低声道:“娘娘,奴家原不知宝公子就是当今皇上。”
“不知?”张娘娘笑道:“皇上赞你甚有才学。皇上爱才,天下皆知。串明儿,向这位夫人讨教一下。”
一个黑帽绿衣的女子走出,微微对小舞一躬:“串明儿为夫人演奏一曲。”她取出一尾古琴,轻轻拨弄起来。我实在不明白这些女人在搞什么鬼,但琴声优美,听着听着,也觉得烦闷之意一扫而空。当她抚琴完毕时,小舞对她也是一躬:“壁户夜夜满,琼树朝朝新。这词曲难道是您所作?”
串明儿答礼:“正是。皇上召集宫中诸女,命各谱新曲,串明儿受皇上春江之启发,作此新曲。”
张娘娘指着串明儿道:“她是女学士。你觉得自己才识胜她否?”
小舞的声音很淡:“娘娘,她真的才华出众。臣妾不如她。”
“是啊,”张娘娘轻轻的捻着一片红叶状的珠花道:“这样的女学士,才貌双全者,宫中不下六十余名。
她又指着另一紫衣女子:“她是女校书。她的才不输于女学士,貌有所不及。皇上爱才,封她作女校书。这样的女校书,宫中不下两百余名。尽皆出口成章,满腹锦绣。”
小舞脸色惨淡:“娘娘,臣妾冒犯娘娘,求娘娘宽恕。”
“冒犯?不,你没有冒犯本宫。你能让陛下愉悦,原就是本宫的责任所在。本宫为陛下安排选拔侍奉之人,从来不遗余力。”
我暗想,这个张娘娘真的很奇怪,自己主动把皇上推给其他女人。女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张娘娘声音转为和婉:“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后宫佳丽如斯之多,皇上却独独垂青于你。在本宫看来,这非你有何所长,不过因你的身份。你是聪明人,当不需要本宫点透。”
小舞泪如雨下。似乎这句句和婉之声,实是逼人利剑。
“你是萧摩诃的女人。皇上如夺人所爱,则为失德,本宫不得不劝阻。如本宫放任萧摩诃伤害你,又伤陛下之心。故本宫命人为你在萧府一侧建造一座环阁,既便于陛下临幸,也免你在萧府之危。萧夫人已经答应本宫,会帮你掩饰。你如真的进宫,”张娘娘含笑:“泯然众女也。”
小舞忽地跪倒,连连磕头:“娘娘,小舞死罪!求娘娘赐小舞一死。”她泣不成声,“小舞,宁愿一死。”
张娘娘抬起她的下颌,我大吃一惊,她的额头上鲜血淋漓。张娘娘轻柔的帮她擦干血迹:“傻女子,死不得。先不论皇上,本宫先心疼死了。女人的命,怎么由得了自己?其实本宫为你绸缪,非惺惺作态。从来宫内女子想固宠,以为一昧将皇上缚之身旁即可。本宫不以为然。女子热爱一个男子,总是事事以其为重。殊不知,男子天生薄幸,视身边珍珠于无物,偏爱水中月镜中花。你若爱之如火,他便避你如冰。你若不冷不热,使其以为无法掌握你,他便殷殷切切,恐怕失欢于你。本宫处处以皇上为意,又处处不以皇上为意。少了多少烦恼,多了多少快乐。”
“可是娘娘,您若深爱一个男子,又如何舍得不以他为意,推与她人?”
“你深爱皇上吗?”她又问了一句:“你深爱皇上吗?”
小舞无语。
第二十八章 贵客
忙忙碌碌大半个月,已是初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宫内的人忙的是皇上要召开的玉树盛会,按照皇上最信任的孔范大人的说法,这是展示“盛世大陈”最合适的机会,所以玉树盛会又改名为盛世嘉华会。而我在一个早晨,被皇上紧急召进宫。
皇上没有升殿理事,他穿着一件松软轻薄的袍子,半躺在结绮阁的卧榻上。他的一手提着一支毛笔,另一只手搂着张娘娘,一堆公文从卧榻堆到地板上。我有点尴尬,只敢站在门口,低头行礼道:“陛下,臣罗艺叩见陛下。”
“罗艺啊,你进来。”
我走入,张娘娘已经坐到皇上的大腿上,正在看一份奏章。皇帝笑眯眯的看着我:“朕想交给你一项任务。”
我赶紧跪下:“臣万死不辞。”
“你这胡儿也有畏惧天威之时啊?”皇上有点高兴:“朕早听说你有点本事,如今朕想训练组建一只卫戍骁骑新军。朕想把这任务交给你。”
我不料张娘娘行事如此迅捷,暗暗欢喜,忙道:“臣领命。”
张娘娘舒展了一下柔软的身子,玉臂搂住皇帝的脖子道:“陛下,既然叫罗艺去训练,不如给他一个头衔吧,也好管制军士。”
皇帝想了想道:“头衔嘛,这样吧,你先暂领卫戍骁骑新军副都统一职。”
我叩谢退出。
又过了十日,已是盛世嘉华会的前三日,周仲安忽然请我过府。进周府的时候,我意外的遇见了谢大管家,这胖子总是笑眯眯的模样,但今日的笑容很不寻常。他笑道:“仲安少爷在花园呢,陪着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一定很不一般。走进花园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危险。周仲安背对着我,旁边是一个女子苗条的背影。我叫:“周仲安。”
他回头笑,象个孩子般天真:“罗艺,这是阿殊姑娘。”
首先跳到我眼前的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黑亮灼热。我顿住脚步,自然的握住了刀柄。真不可思议,周仲安难道感觉不出他正站在一团危险的火焰旁边吗?
李仙殊笑了笑,她的声音低哑,比小舞的声音还要婉转:“罗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周仲安手里握着一支毛笔,他笑嘻嘻的道:“阿殊是我的贵客。”他的眼神很快回到李仙殊身上,似乎舍不得移开片刻。李仙殊只着了一件极薄的裙子,隐隐可以看到她的胳膊和大腿。她并不算白皙,肤色近乎蜜色,却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我握刀的手腕没有放松:“你们在做什么呢?”说话的时候,我能感到自己声音里的微微颤抖,我在害怕什么?危险在哪里?
周仲安道:“我给阿殊画了幅画,正打算请她赏鉴呢。”他又谦虚了一句:“阿殊,我画得不好。你看着玩玩吧。”他展开一卷画轴,我凑上去细看,不禁赞叹。原来画中人正是这位李仙殊公主,画的却是她在溪边梳洗。不过寥寥几笔,那种飘逸的神态,跃然纸上。画得最好的是一双眼睛,大而发亮,仿佛在纸面上转动。周仲安笑嘻嘻的在纸旁题道:仲安戏作赠仙殊。
李仙殊看了看这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笑容渐渐扩大,可以看见如珍珠一般光泽的牙齿…周仲安诧异道:“你笑什么?”
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我不假思索的跨前一步,弯刀柄封住她的手势。周仲安拍拍我肩膀:“罗艺,你紧张什么?”他推开我,脑袋探向李仙殊:“给我的礼物吗?”
李仙殊笑了一下,仿佛阳光都集中到了她的笑脸上,灿烂明亮:“你送我画,”她的汉语似乎说得不是很流畅,一字一句非常慢,但是“沙沙”的听起来很好听:“我雕你,送给你。”原来她拿的是雕刻的小刀,另外还有一个石头人儿。这石头是白色的,顶上却有些黑点。雕的人儿一身白衣,那黑点正好是眼珠子。小石人昂着脑袋,翻了双眼睛,骄傲得不得了的模样。我本来紧张的胳膊完全松弛下来,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周仲安嘛!”
周仲安接过石人,看着看着,先是大笑一阵,后又大哭起来。我看得莫名其妙,捅了捅他:“哭什么?不丢人哪?”
他忽地收声,袖子揩了揩眼泪,对李仙殊道:“我以为自己丹青了得,看了你的雕刻,才知道自己还是井底之蛙呢。”他一把将手中的画轴撕得粉碎,我惋惜得叫了一声,他已道:“这画不好,我下次再画一幅送你。”
李仙殊笑得更艳:“你,不许赖皮哦。”
他把石人儿放到手掌心上:“你先把字刻在石人上,我绝不赖皮。”
李仙殊举刀,小心翼翼在石人举着的扇面上刻上仙殊赠仲安五字,最后一个笔画时,她的手抖了一下,刀尖从周仲安的手掌上划过,一丝血丝渗出。周仲安笑了一下:“这石头人如今有了人血,就象中古的神剑,也通灵了。”
忽听有人“哈哈”一笑:“早听小珠子说,周兄这里来了一位女贵客,在下特地来看看。”
我们三人都同时转头,不知何时,秦彝居然来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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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衣
周仲安的脸突然红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红了脸,就象个娃娃一般羞涩。他“哈”的笑了一声,强行掩饰自己的尴尬:“小珠子真多话。其实她只是在下邀请的一位朋友。对了,秦兄是回来休夏假的吗?”
秦彝却并不回答他,只管直直的盯着李仙殊。我以为她会生气,可李仙殊神态自如,仿佛这样的目光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秦彝拱手道:“姑娘可曾在建康游玩么?”
李仙殊摇摇头:“还没有呢。”
“那让小可做姑娘的导游可好?”他又转向周仲安道:“周兄好生自私,竟然把名花藏于周府。”
周仲安看着李仙殊,似望她拒绝秦彝的邀请。谁知这南蛮女子却点了点头:“好呀,这几天真闷,正想出去走走。”
秦彝大喜。
看着两人走出的背影,我听到周仲安长叹了口气,他的脸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我有点好笑:“原来你把李公主藏在这里几天呀。几天你们都不出去玩?”
周仲安郁闷道:“倾国名花,当置于黄金屋。”
我道:“一个大活人,你怎么藏得住?再说我看这位李公主不象那种肯闷在家中的大家闺秀。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追上去,免得被秦彝抢了风头。”
周仲安白了我一眼:“脚长在她自己身上,要留在我身边还要等我说吗?再说了,偌大的建康恐怕没人能入阿殊的眼睛。”
“对了,你忙忙的叫我来,就为了看看你藏的名花?”
“那倒不是。”周仲安话语萧索,到底是气不过秦彝来插这一杠子。我最不喜欢看见这副模样,便道:“有话你就快讲,没话说我可是去玄武湖了。”
他这才勉强打起精神道:“上次我给你的计策,你已经用了?最近皇上有令到镇江,要调一千水军到建康。”
我点点头:“差不多。不过我是告诉张娘娘的——”
“什么!”周仲安跳起来:“你把我教你的话说给张丽华听?你疯了!罗艺!你,你,你真是混帐透顶!”
“原来张娘娘闺名叫丽华,果然好听。”
“好听个屁。她以前不过是孔妃的侍女,被皇上看中,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