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受家英崇拜的人,是林则徐。谭嗣同和林则徐都是爱国爱民、忧国忧民、气贯长虹、刚正不阿的历史人物,家英敬佩他们。这是刻着林则徐诗句的印章。”董边指着另一页,向我说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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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英夫人董边忆田家英(8)
那一页印章,刻着两句诗: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那是1850年,林则徐在病中奉诏南征。这位钦差大臣在广东潮州病危时,仍执意征战,哼出了这两句诗。田家英请人篆刻这两句诗,用以激励自己。
在印谱中,有用田家英自己拟的格言刻成的印章:
“理必归于马列,文必切于时弊”。
此外,还有:“实事求是”、“忘我”。
在“忘我”之侧,盖着“无我有为斋印”。那“无我有为斋”,是田家英的又一“斋名”。
我看了田家英的许许多多格言印章,对其中一句“向上应无快活人”不解。
“他的意思是说,干事业的人没有多少时间去‘快活’——玩儿,娱乐。”董边解释道。
“掌玺大臣”自己竟有那么多“玺”。透过这些印章上的一句句格言,可以窥见主人当年的内心世界,精神脊梁。哦,那是田家英的心声!
毛泽东不仅把大印交给田家英,而且把存折也交给田家英保管。毛泽东的稿费,由田家英存着。来了毛泽东的亲友,毛泽东就给田家英写条子,这个送二百元,那个送三百元,由田家英取出存折,勤务员王福瑞去银行取钱,然后交田家英送到毛泽东亲友手中。
解放初,田家英住在中南海静湖。董边在全国妇联工作,平常住在椿树胡同。那时,进出中南海很严格,要凭特殊的出入证方予放行。董边在星期六晚上才回中南海,在那里度过星期日。
田家英由于工作一丝不苟,受到毛泽东的器重,得到不断的提拔。他担任了中共中央办公厅秘书室主任、中共中央政治局主席秘书、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中央政治研究室副主任、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
由于田家英熟知毛泽东的著作,他参加了《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工作。从选定文章,到写作注释,直至校对、印刷,不分巨细,他都一一去做,不差丝毫。他是《毛泽东选集》四卷九百八十七条注释的主编,他意识到,这不是一套普通的书,是一部影响亿万人民思想的著作,是一部具有世界影响的著作,是一部传世之作。
在编辑委员会(田家英是其中一员)的努力之下,《毛泽东选集》第一卷在1951年10月12日出版,第二卷在1952年4月10日出版,第三卷在1953年4月10日出版,第四卷在1960年9月29日出版。
田家英还参加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编辑工作。这本书虽然直至1977年4月15日才正式出版,但是实际上在1964年就已经编好,排出清样。
他作为毛泽东的助手,曾帮助编辑了那本在1955年曾轰动一时的《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
他编辑了《毛主席诗词十九首》和《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
1956年9月15日,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步上主席台。毛泽东从衣袋里掏出开幕词,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同志们: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现在开幕了。……”
毛泽东的开幕词很短,不过两千多字。根据当时记录,毛泽东致开幕词时,曾被三十四次热烈的掌声所打断。其中有五次是“长时间的热烈鼓掌”,足见开幕词在代表心中引起极其强烈的反响。开幕词中的“华彩段落”,被人们作为“毛泽东格言”,反复引用:
“国无论大小,都各有长处和短处,即使我们的工作得到了极其伟大的成绩,也没有任何骄傲自大的理由。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们应当永远记住这个真理。”
谁都以为,这篇充满“毛泽东风格”的开幕词,当然出自毛泽东手笔。
可是,当代表们赞许这篇开幕词时,毛泽东却坦诚地说道:“这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少壮派,叫田家英,是我的秘书。”
如果不是毛泽东说出“底细”,那开幕词完全是“毛派”笔调,谁也未曾想到是别人代笔。毛泽东是著作巨匠。毛泽东著作出自他的笔下。不过,在筹备中共“八大”的那些日子里,毛泽东事忙,委托陈伯达起草开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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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英夫人董边忆田家英(9)
“陈老夫子”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毛泽东一看,摇头了。
可是,这时离开幕之日已经很近。
“田家英,你来写吧。写得短些,有力些。”毛泽东把起草开幕词的任务,交给了田家英。
田家英干了一个通宵,写出来了。
毛泽东一看,笑了。开幕词经中共中央政治局讨论,个别处作了一些修改。毛泽东把改定的开幕词装进衣袋里,然后拍了拍衣袋说道:“开幕词落实了,我放心了!”
1963年,田家英在农村调查时,发觉农村干部文化水平有限,通读《毛泽东选集》四卷有困难。为此,他向中央建议,出版《毛泽东著作选读》。他的建议被中央接受。为了适合一般干部学习的需要,《毛泽东著作选读(甲种本)》在1964年6月出版了。另外,为了适合战士学习的需要,还编辑出版了《毛泽东著作选读(乙种本)》。这两种选读本,实际上是毛泽东著作的通俗本、精华本。田家英的这一建议,为普及毛泽东思想作出了贡献。
在1965年,田家英编辑了《毛泽东著作索引》一书。这本书便于人们查找毛泽东著作。
在各种各样的中央会议上,田家英还是一 位“记录大臣”。毛泽东在许多场合随口而讲的话,经田家英记录成文字,整理成文章。例如,毛泽东1962年在七千人大会上的讲话。就是田家英记录、整理的。
田家英甚至还为毛泽东保管日记。
毛泽东记日记,这是迄今为止所有关于毛泽东的文章中从未透露过的。董边曾见过毛泽东在1958年前后写的日记。
我请她详细回忆,据她说:
毛泽东不用市场上所售的那种日记本记日记。他的日记本与众不同,是用宣纸订成的,十六开,像线装书。
毛泽东从来不用钢笔记日记。平日,秘书总是削好一大把铅笔,放在他的笔筒里。他的日记常用铅笔写,有时也用毛笔。
毛泽东的日记本上没有任何横条、方格,一片白纸而已。毛泽东写的字很大,一页写不了多少字。
毛泽东的日记很简单,记述上山、游泳之类生活方面的事。他的日记不涉及政治,不写今天开什么会,做什么发言。
毛泽东的日记从未公布过。随着时光的推移,世人有朝一日总会见到公开出版的别具一格的毛泽东日记。
采写《中共中央一支笔胡乔木》(1)
1992年10月,第五届全国书市在成都开幕。我应邀在那里签名售书。
晚上,我正疲惫地回到宾馆,却忽地接到来自北京的长途电话。那是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编辑杜世伟先生打来的。他先是打到上海我家中,知道我在成都,便打到了成都。他在电话中告知,八十一岁的胡乔木在1992年9月28日刚去世,他们打算组织采写一本关于胡乔木的书,问我是否愿意承担。
我略加考虑,答应下来。
说实在的,胡乔木早就在我的采访“视野”之中。我同意采写胡乔木,是因为胡乔木符合我的选择传主的原则,即“知名度高而透明度差”、“透过传主折射中国当代史的重要侧面”、“没有人写过”。
不过,关于胡乔木晚年的一些问题,海外颇有微词,海外种种对于胡乔木的尖锐批评我也见到。正因为这样,对于写胡乔木我曾有过顾虑。在我看来,倘若写胡乔木的一生,他的晚年是无法回避的。这会使作者左右为难:照实写吧,审查难以通过;说假话吧,又是我所不齿。
我与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商量,把书名定为《毛泽东与胡乔木》。这样,全书偏重于写毛泽东与胡乔木的关系,也就是着重写40年代、50年代以及60年代的胡乔木。
我决定写胡乔木,还有另外的原因:我采写过《陈伯达传》。陈伯达与胡乔木同为毛泽东的政治秘书,相当于毛泽东的左右手。所以,在写陈伯达的传记时,对胡乔木也有了许多了解。
每当我着手新的采访的时候,总是首先查找有关的背景资料。令我惊讶的是,我只是查到1949年海外一篇简短的介绍胡乔木身世的资料以及胡乔木去世之后新华社所发的《胡乔木生平》。可以说,关于胡乔木本人身世的资料,少得可怜!
我从上海前往北京。
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赵广和责任编辑杜世伟设宴招待胡乔木亲属和我,当场谈定了采访意向和计划。
此后,我来到胡乔木家,采访胡乔木夫人谷羽、女儿木英和儿子石英。他们详细回忆了胡乔木的生平。尤其是谷羽,刚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仍坚持逐一答复我的问题。
如今回想起来,那确是抢救式的采访,因为在采访时,谷羽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好,正在就医。不久,1994年12月10日,七十七岁的谷羽便在北京病逝。
当我来到胡乔木家中,见到墙上挂着胡乔木的巨幅彩色照片,上面披着黄、黑两色纱布。这张照片原是胡乔木和美籍物理学家李政道的合影,强烈的逆光勾出鲜明的轮廓,胡乔木穿一件普通的夹克衫,露出方格衬衫领子,面带笑容——他生前喜欢这张照片,家属也就从中把他放大,作为“标准照”。胡乔木的遗照下,放着他的骨灰盒,上面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
在他的书房里,他的书桌仍保持原样,笔筒里插着一大把毛笔,旁边是三瓶墨水,一大沓文件,一望而知是这位“中共中央一支笔”伏案劳形的所在。
他的夫人谷羽以及女儿、儿子跟我聊着,追溯那消逝的岁月。谷羽满头飞霜,但双眉尚黑,她和他一起从战争的烽火中走过来,从时代的风风雨雨中走过来。
我问起了“谷羽”的含义,由此又引出了“乔木”的来历……
其实,胡乔木本名胡鼎新,“乔木”是他的笔名。据谷羽说,这笔名取自《诗经·小雅·伐木》中:“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乔,高也。乔木,亦即高大、挺直之树。类似的话,还见于《孟子·滕文公上》:“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
至于“谷羽”的出典,就是指“出自幽谷,迁于乔木”的鸟。羽即鸟。这样,胡乔木也就给妻子改名“谷羽”。夫妇之名,皆出于“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一句之中,可谓“秀才本色”。
不过,胡乔木给孩子取名,却是“大白话”:
长女曰“胜利”,生下她时盼望抗日战争的胜利;
采写《中共中央一支笔胡乔木》(2)
长子曰“幸福”,希冀在胜利之后过着幸福生活;
次子曰“和平”,企望世界和平。
1963年夏日,胡乔木带三个孩子来到中南海游泳池,跟毛泽东一起游泳。毛泽东问起了三个孩子的名字,然后加以一番“评论”:“‘胜利’当然很好,‘幸福’也不错,只是‘和平’不‘和平’!”
毛泽东随口而出的戏言,使“和平”心中不安。回家之后,这孩子宣称自己不再叫“和平”,而是改名“海泳”——取自“中南海泳池”,以纪念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说的那番话。
此后,“胜利”学弟弟,也自己改名——虽说毛泽东说“‘胜利’当然很好”。她改名“木英”。“木”取自胡乔木,“英”取自李桂英(母亲本名)。
“幸福”步“胜利”的后尘,自己改名“石英”。
如此这般,我在跟胡乔木家属交谈之初,弄清了他们一家名字的来历——只是那位“海泳”没有参加谈话,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不幸去世……
谷羽向我讲述了她与胡乔木在“安吴青训班”认识的过程,把我的思绪带到久远的岁月……
关于胡乔木怎样成为毛泽东的秘书?我记得,过去在采访陈伯达的时候,陈伯达曾说起他向毛泽东推荐了胡乔木。
然而,我后来在查阅一些资料时,发现都闪烁其词,从不提陈伯达三个字。不言而喻,在陈伯达成了“林彪反革命集团”成员之后,人们“习惯”地“避讳”了。
我在采访谷羽的时候,她很坦率,如实地叙述了胡乔木是怎样来到毛泽东身边的。
谷羽指着坐在一侧的女儿木英说道:“木英是1941年1月23日出生的。我记得,在生下木英后半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