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幺面上一红,暗道原来还是自家本事太差,能人办事是不怕打扰的。杨幺恢复正常状态,慢慢吃完了饭菜,又漱了
黄石立时走了上来,恭敬道:“姑娘,贫道引你去洗浴的房间。”
杨幺一愣,看着玄观还在理事,点点头,跟着去了。
待得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厚实华丽的五丝压锦长袍,又取了黄石奉上的药涂了左脸,不免问道:“道长,我的包裹在哪里?”
黄石一笑,领着她到了一间宽大的舱房,外间的桌了上正放着她的旧包裹,杨幺急忙上进打开一看,陶仍是被破衣包得好好的,杨幺放了心,又想起一事,转头向黄石问道:“道长,我骑的那匹马是贵派弟子的么?”
“虽不是太一观直系弟子,却也是太一教属下,江西大茅山道观的弟子,因是其父是太一观的弟子。所以赠了几匹马给他。”
杨幺吓了一跳,侧目道:“你们太一教弟子怎么能生儿子?”
黄石微微一笑,道:“不瞒姑娘。这位太一教弟子是本教辈份极高地地字派长辈,那位大茅山道观弟子原是他的私生子。”
杨幺目瞪口呆,欲要打听清楚,却又因涉及太一观的隐私,只能作罢。
没想到黄石继续说道:“此事太一教内无人不知,太一教位尊辈高地师长暗中纳妻,也是常事,或是与女道友双修。也是有的。”
杨幺张大了嘴巴,结巴两句,“贵派真是……真是……”半天没有真是出来个所以然,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长辈死了儿子,这要怎么办?你们是来追抢马贼的么?”
黄石笑道:“掌门师叔奉威顺王之命来江西行省办事,路经大茅山道观,歇了一晚,哪里又知道什么抢马贼的事。”
杨幺一愣。黄石又道:“等上了岸,自然另有宝驹奉给姑娘借力。”杨幺咬了咬唇,干笑几声。说不出话来。
“姑娘累了,还请早早歇息。”黄石慢慢退了出去,临到门口似又记起什么,笑道:“若是要解闷。内间书案上有些书可以翻翻。”
杨幺摸了摸头发,还有些潮湿,不敢马上去睡,慢慢在房间里走着。只见这舱房分为一内一外,中间以雕花梨木圆门相隔。正对舱门。
外间左侧挂着一副对联。右面是一排四尺高黄梨木龛,龛台上四件古玩。龛面上细细雕着几副图画,杨幺好奇走近一看,只见第一幅是吕洞宾戏白牡丹,第二副是杨玉真献舞唐明皇,第三副则是西王母瑶池会周穆王,雕工精致,皆是道教野史里有名的人物典故,除了衣物、景色外,便是那些男女女面上的神色也是栩栩如生。
杨幺虽是看得啧啧称奇,却也未在意,扫了一眼四件古玩,不过是装饰之物。走了一圈,便觉得有些无趣,想起黄石的话,便向内间走去。
只见内间左侧靠墙一张梨木大床,帷幕微垂,右侧放着一张大书案和一张交椅。
杨幺一眼见得案上正放着几册打开的线书,心中一喜,走上前去翻了翻,却是《史记》、《汉书》之类,她正好可以用来消磨时间。
杨幺坐在椅上,一页一页翻着《史记》,忽见项籍乌江自刎一段被划上了重重几笔,顿时想起玄观当初在常德路说地“南北两教凡不了来一场楚汉之争”,杨幺大惊,站了起来。
杨幺一扫桌上,除了线书、文房四宝外,还有一些散放的文书,显是有人时时使用。再回头一看左侧的大床,帷幕下的被褥虽是整齐,却在床头搭着一件素白贴身内衣,床踏上一双男道鞋!
杨幺吓得心儿乱跳,知道这里是玄观的内寝,立时将书一丢,就要退出去,却没料到从《史记》里落出一张大红婚柬,当头写着正是张报宁与杨幺两人的名字!
杨幺看到此物,一把捡了起来,发出的日期正是当初被报宁逼婚的日子,不免咬唇哼道:“两位大族长倒真是听他的话,人还没回,请柬就送到这里来了!看他回去和谁成亲!”
“他已经和杨天淑成亲了。”玄观地声音从杨幺背后响起。
杨幺被吓了一跳,虽是满心气恼,也为这个消息所惊,“张报宁和杨天淑成亲了?”
“你半路偷跑了,下礼、下德辈份太低,他当然只能和杨天淑成亲了。”玄观面色似是有些疲倦,却泛着微笑,“你是怎么偷跑的?张报宁肯定看得你极死,你们几族的人都不会帮你地。”
杨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有些得意,笑道:“你一定猜不出是谁救我!俗说话好心有好报,果然是一点没错!”说罢看了看外面,只有黄石、黄松远远站在房门外,便附在玄观耳边道:“是倪文俊救的我!”
玄观全身剧震,双目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一把将杨幺拖到角落里,极轻声地问道:“你在长江上救了他?他现在怎么样?”
杨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微微笑着道:“他被报恩奴射了一箭。漂到了城陵矶,我正在那里,顺手救了他。后来他带我逃到巴陵城外。就分开了,你放心,他本事大着呢,还想着要东山再起!”
玄观双手微微颤抖,喃喃道:“好!好!只要有他在,卷土重来也未必不可能!”突地又狠声道:“都逃了快半年,一个信儿都不递回去,他究竟想怎么样!”神色间却是欢喜无比。
杨幺见得他欢喜。也替他高兴,笑道:“表哥,我地胳膊都要被你扼断了。”
玄观大愣,急忙松了手,面上露出歉然之色,轻声道:“快看看,伤得怎么样了。”便要去卷起杨幺地袍袖。
杨幺虽是借色相使手段暗害蒋英;却不过是迫于无奈;对着玄观却也知道分寸,连忙闪了开来,退了几步笑道:“没事的。黄石给了我一瓶药治脸伤,想是对胳膊也有用,我睡觉前涂上一点就好了。”说罢。转身急急出了内间。
杨幺走到外门,狠狠瞪了黄石一眼,却换来他微微一笑,杨幺心知他全然不怕自己。一心奉承玄观,顿时咬了牙,回头对跟过来的玄观道:“你干嘛把我带到你房里来?你不知道不合规矩么!”声音极大,气势汹汹,黄石和黄松面露惊异。慌忙低头。从门口退开了几步。
玄观瞟了门外地黄石一眼,笑道:“我这里总是比别地房间暖和些。你方才不是着凉了么?旁边地房间方才生起暖笼,到底冷些,你看你头发还没干,要是去了别的房间,怕是要生病了。”说罢,转头叫了一声:“黄石,去看看。”
黄石立时答应了一声,进了左侧地紧挨着的房门。
不一会儿,黄石在外面恭敬道:“启禀掌门师叔,还要过两个时辰,方才合适。”
杨幺大气,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信你,我自己过去!”说罢直接冲进了左侧的房门,当头进去,还没站稳,就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鼻涕直流!
身后一袭鹤氅罩了过来,玄观看着她摇头叹道:“着凉了,再不小心,就准备吃几天苦药罢!”
杨幺哭丧着脸,被玄观牵回了自家地房间,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捧着杯热茶取暖,却死活不肯去玄观的内寝呆着。
玄观也不说话,让她坐在外间圆桌边,自家去内间取了几份文书,坐到杨幺身边,慢慢翻看批阅。
两个时辰哪里是好等的,还没半个时辰,杨幺的眼皮就开始打架,眼看着要伏在桌上睡着。
玄观抬眼看了看她,道:“会着凉。”杨幺当耳旁风,全然不理,头已经贴到了桌面。
玄观换了一份文书,一边看一边道:“要不捱着,要不我抱你上床去睡。”
杨幺的上半身顿时从桌上弹起,死命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走动,一边走一边哈欠连天。
玄观也不管她,看了几份文书,把黄松叫了进来,指着文书吩咐了几句,又开始看后面几份。
杨幺走着走着,神情开始恍惚起来,只觉得头晕脑涨,知道确是着了凉,只得坐了回去,慢慢运功驱寒,却不料终是睡了过去。
玄观正与黄石说话,突然看得杨幺斜斜倒在了桌面上,不仅摇头道:“竟是这样练功的,难怪资质虽好,成就却远不如张报宁!”
黄石如今似是极为得宠,也笑道:“姑娘的功夫怕不是打小练的,半路出家,终是差了一筹。”
玄观点点头,道:“倒也是,张报宁以前虽是没什么成就,到底是打小儿的底子。”转头道:“你下去吧,以后记得不要好心办坏事。”黄石一愣,不免劝道:“我教暗中娶妻地弟子多了,掌门师叔当初若不是看了婚柬,也未必会接掌大位,既是姑娘没有成亲,何不…………”
玄观轻轻“嘘”了一声,摇摇头道:“这个人是不成的,你下去罢。“又看了杨幺一眼道:“要他们熬副驱寒药来。”
黄石不敢再多说,施礼退出,关上房门而去。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二十六章 报应难逃
当杨幺自昏睡中睁开眼时,眼前三寸处低垂着青白缠纹的床帷,透过半透明的床帷,杨幺看到玄观正坐在对面的书案前,书案上摊放着她的包裹,张报月的骨灰陶罐赫然在目,外面包着的破衣早已解开。
杨幺乍见此物,想起张报月临死前的样子,鼻子一酸,泪水顿时流了出来,顺着她的眼睛横流到了枕头上。
玄观似是听到动静,走过来揭起了床帷,默默看着杨幺,伸出手指替她拭去眼泪,道:“你去找杨岳了?”
杨幺身子仍是沉重,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谁的?”玄观眼瞳一缩,轻轻问道。
“张…………张报月的。”杨幺哽咽着道,“表哥,我找不到杨岳,张二哥说大家都逃了,可是,他们现在也没有回寨子不是么?”
玄观半晌没有出声,慢慢坐到了床边道:“江西、江浙、湖广的天完俘虏名册我都看过了,他们改名换姓,我也找不到。”
杨幺一惊,想起玄观身为天完太师,哪里又能和她一样只惦记一个人,不免嗫嚅道:“表哥……你别着急,脱脱一退位,天完就能卷土重来,你别担
玄观面色不变,看了杨幺一眼,道:“这个你也想明白了?”
“不,不是我,是个叫杨完者的苗人流寇头首说的。”杨幺吸了吸鼻子,道:“他很有手段,现在已经被陶梦桢收到麾下了。”
“苗帅杨完者?我也听过他的名头,从湖广、江西再到江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玄观冷冷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包裹,道:“我方才收到消息。又看了那个,才知道你一个女子,打扮成男人,做了流寇,替他闯了江西、江浙行省大大小小二十四座官牢,收了一百零七条人命,伤者无数!就是为了找杨岳?你也不怕遭报应?”
杨幺脸上的红潮瞬时褪得干干净净,看着玄观地袖角。过了半晌,方道:“表哥怕不怕遭报应?”
玄观身子微微一晃,眼睛盯着杨幺的脸,慢慢说道:“我已经有报应了,再来再多也不怕了。”
杨幺回视着玄观,突地眼中流下泪来,道:“杨岳不见了,我什么报应都不怕了……”
玄观听得此话,眼神一厉。腾然举起左手,似是要一耳光打下,突地又停在了半空。五指慢慢拽紧,又松开。
杨幺见他抬手,已是紧闭了双眼,咬紧牙关。要捱一记耳光,过了一会,却全无动静,不免疑惑地睁开眼来。
“跟我回武昌,张报月我会派人送回洞庭的。”玄观站起身。杨幺慌忙道:“我只是来送张二哥回家地。我还要去找杨岳!我不去武昌!”
“从德兴、乐平一带回洞庭的话,必是经鄱阳湖过长江。武昌路为长江中枢,你要找他不去那里,去哪里?”玄观背着身,冷冷道。
“可是,武昌路是湖广行省省治所在,又是威顺王爷驻藩之处,杨岳怎么可能在那里?”杨幺急问道。
“至少武昌路各地的官牢里关押的天完俘虏几近五万,你可以慢慢找。”玄观回头瞪着杨幺道:“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把你送回潭州城!让你爹和你大哥管着你!”
杨幺一吓,大声道:“我不回潭州,他们两个要把我嫁给张报宁,我不再见他们!”话方说完,便连连咳嗽起来。
玄观看她的样子,坐了回来,替他拍背顺气,淡淡道:“你现在明白你爹为什么要你和我订亲了吧?”
杨幺正咳得满头是汗,闻言不由一愣,慢慢喘着气,艰难地伸出手来,抓着玄观的袖子道:“表哥,我害怕,我害怕在武昌见到报恩奴,以前还是有战事,王爷也不同意,这一回,这一回没那么好运气了。”杨幺哭着道:“报恩奴他都去提亲了,潭州和武昌没隔多远,再遇上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