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陈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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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陈永贵-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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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个人,许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呢!”“那你陪我看完病再去吧!”
  父亲陪爷爷去了北京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悄悄地告诉我父亲:“他患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了。根据目前的临床经验还没有理想的治疗措施,不过我们仍在继续努力……”父亲强忍着悲痛,竭力保持镇定,跟单位请了假,陪在他身边尽心照顾他。8月12日,爷爷住进北京医院,医生建议做手术并由家属签字。爷爷笑着说:“孩子们都还要上班,我签个字算了,有问题我负责!”
  当时;医院没有把检查结果告诉爷爷,但后来他还是猜到了十之###。一些人安慰他说能治好,他听了总是摇摇头说:“周总理得的也是癌哩,能治好还是治不好?”
  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没有生活来源的老伴和孩子。有位朋友来看他,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死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们,你知道,我活着厉害,死了也厉害。你们要是不管,到时候我一个一个把你们叫走。”这位朋友听后非常感动,真挚地对他说:“放心吧,老陈!”
  有一段时期,疼痛隔几十分钟来一次,疾病剥夺了他的食欲,他只想吃一点西瓜。当时正是数九隆冬,东郊农场的张德润等几位领导为买西瓜跑了大半个北京,最后刘炳亮书记亲自带队上市场为他买来了西瓜。当听说他想吃口茄子的时候,一位开飞机的朋友去日本买了3斤茄子带了回来。大家以不同的方式关心着他。
  郝建秀叫了一声“陈大哥”
  在他病重期间,华国锋、汪东兴、纪登奎、陈锡联、习仲勋、胡启立、郝建秀、王兆国,以及北京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同志先后到医院看望他。只见他躺在床上,身体那么瘦弱,远不是当年的虎虎生威。由于肿瘤长在血管上,没法开刀治疗,只能用药物维持。阵痛发作时,他蜷伏着身体,显得异常难受。见老战友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招呼家人给领导同志“搬个凳,倒点水”。郝建秀看见病床上的他,叫了一声:“陈大哥,咋瘦成这样了?”说着就开始哽咽了。她走出病房,对医生说:“在我印象中,他的身体是很结实的,看上去可健康了,真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位女部长动了感情,说话间不住地擦着眼泪。
  “我一没有为个人,二没有为孩们……”
  原昔阳县干部李喜慎前来探视他,爷爷对他说:“肺癌能活几天哪?我死了后,你们有机会还是要把昔阳的事澄清,特别是西水东调工程,花了5000万呢,社员群众受了四五年苦,要说欠债,就是这个债哩。唉,眼看就成事了,没有搞成。东西全都堆在那儿生锈,让人痛心哩!”

辞去国务院副总理(6)
对于一位终生节俭,终生为国的老人,面对这么大的工程夭折,他是那么伤心!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这病是治不好了,以后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你们如果有机会,回去和省里领导讲一讲,最好还是想办法把工程搞完,对昔阳来说,这是真正的造福千秋。如果说有什么错,我都承担,但搞这项工程的出发点我总认为没有错,为群众造福不能说是错。”
  此时,中央办公厅专门把郭凤莲、梁便良、贾承让、贾来恒、赵存棠等大寨的新老干部接到北京,和他见上最后一面。爷爷望着自己昔日的伙伴们,费力地拿起桌上的橘子招待大家吃。一生珍爱自己名誉的他含着泪水嘱咐说:“我可没给大寨落下饥荒,我没欠下国家一分钱啊!我现在不行了,我死以后,你们在适当的时候,找中央领导同志谈谈。我们干了30年,还欠下国家这么多的钱?你们是现世人,又是见证人。所以你们一定要讲清楚这件事。”
  爷爷相信历史是公正的,他说:“我一没有为个人,二没有为孩们,我一心一意为国家为集体,世世代代祖祖辈辈没有罪,死后总有人为我说话哩!”
  1984年以后,国家几次拨出专款,实施关山水库的扫尾工程。城关、安坪、李家庄3个乡镇的吃水和工厂用水问题得到了解决。1985年,昔阳遭遇大旱,一些城乡居民、周围几十个村和一些工厂,靠着在西水东调工程建设中打通的隧洞里引出来的100多万立方米山水渡过了难关。善良的人们深情地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老陈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陈老待人太好啦!”
  爷爷怀有感恩之心,对帮助过他的人永远记在心里。他常常教育家里人:“不论走到哪里,也不论有了多大成就,永远不要忘记那些热心帮助过你的好人。还要向他们学习,真诚地关心和帮助别人。”
  在他病重期间,他提出要见张怀英。张怀英来了,爷爷招呼他坐下。不一会儿,爷爷仰望着房顶,叹息一声:“人人都要结婚,真正生死相依的夫妻有多少?人人都交朋友,真正靠得住的朋友有几个?”张怀英不好接话了,只好安慰他说:“人生嘛,有成功,也有失败,大家都肯定你的成绩。想想解放前,你想过有一天能当上国务院副总理吗?”他听了说:“倒也是。”之后,张怀英帮他认真地写了一封给党中央的信,并按照他的意见,当场修改了三次。当张怀英把第三次修改后的信念给他听后,他点了点头。
  为感谢医生和护士对他的精心治疗和护理,1985年中秋节前,他几次嘱咐我父亲回大寨挑些好苹果,分给医生和护士。他对大家说:“尝尝吧,这是俺大寨的树上结的!”
  在给他输液时,一位小护士一连在他手背上扎了4次,可是都没有扎进血管。爷爷虽不能多讲话,但神志依然清醒。他微笑着安慰她,用3个指头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然后松开,又指了指脚下,意思是说,我的胳膊太瘦了,血管不好找,你再到脚上试试。这位护士被他与疾病搏斗的精神感动了,怎么也不忍心再扎下去,她急忙跑出病房叫来另一位同事,终于在脚上扎上了输液针。小护士逢人便讲:“陈老待人太好啦,太好啦。”爷爷在医院里依然以极大的毅力忍受着病魔带给他的痛苦,表现出一个宽厚的长者风度,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爱戴。
  中央领导对他的病情十分关心,医院想尽办法为他治疗,用的药也是最好的,可他却不止一次地对医生说:“我谢谢你们了,不要再给我用药了,省下点给别的同志吧,再用也是浪费了。”医生不答应,他就背着医生和家人将一次一片的“消通栓”切成两半,分两次用,说:“这药很贵,七八块钱一片,一次用完太浪费。”他走后,空空的病床边留下了满满一瓶子半片药。望着他省下来的药片,医生和护士感动得泣不成声。
  最后一次天伦之乐
  1986年腊月二十八,在爷爷的一再要求下,医生特许他回家过个年。那辆轻易不动的黑色达特桑小卧车把他从北京医院接回家里。一进家门,他首先看了看阳台上的君子兰,这是近几年来他的心爱。他仔细察看了小盆里的花枝叶,因为它生过虫子,差一点枯萎,爷爷精心护理它才活了过来,如今长得很好。有人看到它后,想用800元钱买走,他坚决不卖。 。。

辞去国务院副总理(7)
他和儿孙们一起热热闹闹过了个团圆年。记得除夕之夜,他精神特别好,还到厨房里张罗着饭菜。第二天就是他的生日,家人说准备为他过个生日,他说:“过什么生日哩,明天是大年初一,全国人民都在为我过生日呢!”
  我小叔叔吵着要放花炮,父亲担心爷爷的身体,说还是不要放了吧,爷爷笑着说:“过年哩,让孩孩们红火红火。”他硬是挺着病痛也要让儿孙们快快乐乐地过年。
  孩子们高兴地放着花炮,我父亲却躲在一边偷偷地抹眼泪。年夜饭爷爷吃了5个饺子,我哥哥陈幸福劝他说:“六六大顺,爷爷您再吃一个吧!”他努力地又吃了一个。为了治病,爷爷凭着坚强的毅力,从住院那天起就戒掉了烟和酒。可这样的春节还能再过几个呢?那天,他和家人在一起,破例喝了半杯红葡萄酒。饭后,他给了孙子孙女每人10元压岁钱,还和我们一起守岁,看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看了一会儿,觉得身体有点累,便轻轻地合上眼。奶奶关切地说:“关了电视休息一会儿吧。”爷爷连忙制止说:“嗯,别关,别关,让孩子们看吧,看个够嘛!”就这样,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家人和儿孙们带给他的温馨,珍惜着家人团聚天伦之乐的分分秒秒。
  偷偷跑出去和大家依依告别
  爷爷想着和大家告别,怕奶奶为了他的身体不让他出去,故意把电视机声音开得大大的,让人以为他在看电视,然后趁人不注意,披上大衣,戴上口罩,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开电梯的女同志认出了他,忙起身让座,他摆摆手说:“我去院里走走。” 他询问电梯工年货办得怎样,节日怎样轮流值班?电梯工问起他的病情,他强作笑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不要紧!”
  他先走到楼下的小卖部,又到传达室、副食店,同大家叙年话。不论是营业员还是传达员,都跟他很熟。他是来告别的,凡是他熟悉的人,都一一去拜访。很久没见面,大家都想他,把他围在中央,关切地问这问那。几次泪水在眼窝里打转,他都抑制住了。他怎么能忍心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围着那熟悉的柜台、小桌,看了又看,轻轻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家。他以这种方式来向大家告别。
  医生只给了他5天假,可他留恋着家,直到在家过完正月十五。该回医院了,他经受着病痛的折磨,全身已没有力气,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穿衣下床,我父亲伸手搀扶他,他坚决不让。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往事一幕幕闪过。其中一幕是:
  工作人员曾经为他订了一个月的鲜牛奶,奶奶提出给她也订一份,爷爷听了后没有表态,奶奶满以为下月也能喝上牛奶了,没想到,到了下个月一看,爷爷不但没给她订,连原来他自己的那份也取消了。
  为这样的事,奶奶没少唠叨。她以为爷爷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最后一次离开家时,他还是说话了。只见爷爷一步步挪动着,走到门口时停住了,回头对奶奶说:“我是个明白人,我谁也不怨。你可不要像我,我不会活。孩子们想吃根冰棍,我拿起来看看舍不得买又放下,掏掏口袋里有5分零钱就买一根,有1毛钱就舍不得破开钱买了。我死后,生活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拿上钱都给孩子吃了。”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完叫司机:“汤师傅,几点了?走吧!”他知道,这次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只见他回过头来,环视一下他生活了几年的房屋,最后把目光落在身边嬉闹的孩子们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走出家门。
  坚强的人啊!
  爷爷回到医院,不时进入半昏迷状态,他仿佛回到了大寨,又在跟人使性子,又在地里看试验的庄稼。山上块块绿油油的梯田,唤起他心里阵阵清爽;一会儿又像在什么会场,哗啦啦的掌声激励他要再大干一场。清醒之时,他对家人说:“你们都是普通人,不该再住在那里了。”他向中央办公厅多次提出要求,搬出部长楼,找两间离东郊农场近一点的民房。中央办公厅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自强、自立是爷爷一生尊奉的原则,即使在病床上,他仍旧坚强地自己照顾自己,不靠别人伺候。白天想上卫生间了,他使劲支撑着起来下了床。亲人们赶紧去搀扶他,他每次都用手推开,自己慢慢地走进卫生间里把门插上。洗完手后,还要把水盆冲洗干净。由于他行动不便,好半天也出不来,这可急坏了家里人。大家就想了个办法,等他刚进去就赶紧伸一只脚卡住门口,这样留个门缝,以便随时观察里面的情况,如发现有异常,就及时进去。

辞去国务院副总理(8)
那时,我姑姑为他做了他平时最爱吃的面食“抿蝌蚪”,但他已经吃不进东西了。医护人员看惯了生离死别,可在这种情形下,也深受感动,他们用几近恳求的口吻央求他:“陈老,您看在我们的份上,多吃一口,好有精神抵抗疾病……”
  我父亲陈明珠回忆:“人老了,特别希望孩子们在他身边。为了给病痛中的父亲一些安慰,我从山西老家来到北京照顾他。当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掉了泪。只见他没有短裤穿,只好把长裤管挽到大腿处。他的病很重,疼得很,只见他咬着牙忍着,不吭声。
  “他对我说:‘我一合眼,你妈和你姥姥、姥爷(都已过世)就站在我面前,我大喊几声,他们就走开了。我一辈子什么也没怕过,这次怕得不行。有时候又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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