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快活了么?
只手抬起慕染的脸,宫泽锦凄楚地开口,“你到底想要如何?”
慕染笑笑,“皇上可以杀了我。”
宫泽锦手上的力量猛然一增,捏得慕染的下巴生生的疼,半眯的眼缝中射杀出骇人的凌光,片刻之余,那光色渐渐褪去,化作一抹决绝的狠厉,指间的力道也在那一刻松开,手慢慢移到了慕染的喉间,“想死是么?好,朕成全你。”声音是那般的沙哑无力,而五指却已下力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慕染平静地合上双眼,没有一丝的挣扎,正似一个在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的人。也许,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当时他如是想之,只是一转念,却又改变了主意。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死了,那么他之前所有的牺牲又算是图了些什么?难道他委身于人下,以娈宠之称名震整城,违背伦理道德,抛弃人之本性,到头来只为了今日这样一死了之、得个解脱?
不能死!这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而后他霍然睁开双眼,对着宫泽锦以沙哑微弱的嗓音求道:“不要……杀我……”
而与此同时,明烬亦刚好赶到,见了这番情况,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喊道:“手下留情,皇上饶命。”语毕,便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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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着慕染喉咙的力道突然减弱,手迅速地垂落下来,宫泽锦双目空洞无神,半晌之余,思及前一刻的一切方觉后怕,若是慕染未有求饶,万一明烬没能及时赶到,他是不是就真的要杀死慕染了?
杀了他,究竟是随了慕染的意,还是随了自己的心?他无从得知。
慕染猛咳一阵,瘫软地倒在角落,宫泽锦没有理会,却将目光落在门前跪着的明烬身上,“明烬,你起来吧!”
明烬应声而起,抬眼对上宫泽锦的眼,“皇上恕罪,明烬并非有意闯入,只是有些话希望皇上听我一言。”
宫泽锦凤眼一挑,“你且说来听听。”
“是。”明烬颔首,顿了一会儿又开口,娓娓道来,“皇上大怒无非是因为昨夜小王爷喝醉酒后对离大人干的那些荒唐事儿,不过皇上,您看在这二人只是亲吻,却也未有过分越轨的行为,就绕其一命吧!”
宫泽锦愣了愣,“只是亲吻?难道,你都看到了?”
点点头,明烬又道:“正是,昨夜明烬瞧见小王爷醉了,是离大人送他回的府,可我心里又有些担心,所以就跟了过去。我是在窗外看到的那一幕,本想阻止,后来发现小王爷睡着了,没想惊扰他,就在窗外守着,所以我敢肯定,这二人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宫泽锦回头看向慕染,见他孤身蜷缩在角落里,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双手抱膝,低头不语。轻叹一口气,宫泽锦上前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那人一阵颤栗,又惹得他一番心疼,“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不同朕讲?”
慕染未答,只将头垂得更低。
宫泽锦也不再逼他,但此事却也不能当作没发生过,虽然慕染和泽榆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可他却无法对那些吻痕视而不见,于是说道:“泽榆因为醉酒闯祸,虽说是酒力作祟,却也已然铸错,朕可饶他们一命,但小惩不可免,明烬,依你看应当如何是好?”
明烬想了会儿,轻轻一笑,“明烬有一不情之请。”宫泽锦见明烬这样的笑容,心里多少猜到了些,一挑眉道:“说。”
“明烬希望皇上能将小王爷交给明烬来管教。”偷偷抬眼,见宫泽锦神情平静无波,他便继续说道:“而离大人也是被动,怪不得他,禁足一月即可,当然禁足期间无皇上令牌,任何人都不得入离府探望。”明烬大胆道出自己的想法,自认为皇上断然不会答应将自己的亲弟弟交给他来“管教”,而事实上,宫泽锦确实也说了一句,“明烬,你似乎僭越了。”
明烬本也没抱太大希望,正打算谦卑应“是”,岂料宫泽锦在那句话后,却轻轻地笑起来,继而张口一个“准”字,便将一切定了下来,于是事情就这么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解决了。
再看一眼一边的慕染,瞧他一副胆怯的模样,宫泽锦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下令道:“明烬,你送他回府吧!”
“是!”明烬走到床边,见慕染的衣裤已被撕碎,便脱下自己的长衫,包裹住慕染□的身体,抱着他告退了。
出了宫门,明烬将慕染抱上软轿,“你不是这么软弱的人,这会儿装得胆小怯懦的模样,又是在博取谁的同情心?或者说,你是在打什么鬼主意?”途中,他如是问慕染,而慕染却只冷冷顶撞了一句,“明太傅知道那么多事,又怎会不晓慕染在打何主意呢?”
明烬并未恼他,只是淡然一笑,打趣道:“你就是以这种态度同你的救命恩人讲话的?”
“恩人?呵,我可不这么认为。”言下他冷然扬起唇角,别过头去不再说话,这一沉默就延续到了离府,一路上二人谁都没再出声,然气氛却并不冷僵,而是显出难得的宁静。
至离府,下人们瞧见是明太傅将慕染抱下软轿的,当时慕染被一件长衫包裹着,可谁都知道那布料之下是一具□的身体。这一场景不免又引起一番小议,慕染只是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知,而后目中一道慑人之光放出,扫过周遭,顿时四处安静了下来,他便闭目任由明烬将其抱入房中。
明烬让他平躺在床榻,随后为其盖上薄被,“禁足时期你便好好养身吧!”
慕染静静地凝望着他,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明烬垂眸浅笑,他笑起来是极美的,同他不笑时竟是两个模样。若说离慕染是天生的妖孽,那么明烬则是百变的佳人。
“你的生死本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救泽榆。”明烬轻声而道,嘴边的笑容渐渐褪去,目光森然地投入对方眸中,“离慕染,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暗地里在打什么坏主意,有什么不满你尽管冲我来,我拜托你离泽榆远一些,莫让他再因你而无端担罪名了。”说罢,他再不理会慕染的反应,一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明烬渐行渐远的身行,慕染不禁笑起来,右手摸到左肩早已凝结的伤口,那一排齿印像是一个罪恶的烙印,提醒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良久,他将头埋入被褥,笑声不知怎么化作了呜咽,一声声的啜泣中透着绝望,犹如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血向外流出却又无可奈何。迷蒙间,一个模糊的声音隔着被褥传来,隐约听得出是一个人名,“剪湖……”
(卷卅壹完)
'2009…10…25 20:37:52 染°'
卷卅贰 忠告当前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长啊好长啊~ 话说明天没更新,不用等。
最近开始忙了,╮(╯▽╰)╭ 召唤小霸王~
离府之外,两个人相对而立,两两对望,却谁都未曾先开口。明烬淡漠地望着对面的泽榆,头一回没有主动上前勾住他的肩膀。而泽榆亦是平静地杵在那儿,定睛望着明烬,许久才道出两个字来,“谢谢。”
明烬自是知道他在感谢什么,于是牵起一抹浅笑,“谢什么?保护你是明烬应做之事。”他走上前,至泽榆跟前止步,温柔抚摸着对方的发,说道:“你的小染不会有事,所以,放心吧!”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口吻何其哀伤,语毕,从泽榆身侧擦肩而过,笑容在背过他身之后立刻垮了下来。
“明太傅!”泽榆急促地唤了一声,明烬错愕地转身,怔忡地望着眼前的那个少年,这似乎是泽榆第一次主动开口挽留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动涌起,带起阵阵涟漪,他温和地笑起来,如旖旎的风光,“小王爷有何吩咐?”
泽榆略显自嘲地笑了笑,语气中带了丝怪异的情绪,不知为何,他竟莫名地在意明烬对他的看法,“明烬,你会不会怪我?”他沉声而问。
明烬闻之却是一愣,“我为何要怪你?”
泽榆沉默了须臾,方才幽幽启口,“小染的事,我本不应劳烦到你。”
“没事。”明烬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继而扬眉一笑,“再说了,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从来不干对我没好处的事,这回也不例外。”
泽榆恍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赶紧问道:“你什么意思?”
眼见着泽榆脸上迅速爬上一层冷漠,明烬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你很快就会接到圣旨,作为这次你酒后犯事的惩罚,皇上已将你交由我来管教,为期一月,而与此同时,你亲爱的小染也会被禁足,所以,这一个月里你就乖乖地呆着我身边,哪儿也别去。”
泽榆大骇,口吻中瞬间流露出明显的怒意,“你凭什么来管教我,明太傅?我这王爷虽扮得和善懦弱,可这不代表我真的窝囊,就算我是做错了,也轮不到你来管教!”
对于泽榆的厉喝,明烬却是不以为然,只含笑而问:“小王爷是想抗旨吗?”见泽榆蹙眉不语,他又接着启口,“你还真是忘恩负义,这么快就忘记这回是谁救了你和离慕染了?”
泽榆沉默了片刻,而后款步走到明烬面前,凑近他的耳畔压低了嗓音道:“你真有种。”言下笑着对上明烬的双眸,轻声说道:“不过一个月而已,泽榆根性顽劣,到时候还要明太傅多多费心才是。”
他这一句“根性顽劣”无非是气话,明烬自然不会将之当真,于是莞尔一笑,道:“小王爷言重了。”
泽榆的嘴角突然散开一抹冷意,话语也渐渐变得冷厉起来,“你少得意,宫泽榆没那么容易输的,你能阻我与小染一月,又岂能阻我们一辈子?”
明烬起初向皇上提出要求想要亲自管教泽榆,不过是希望能与他在一起久一些,怎料在泽榆看来,这一切却成了他恶意拆散他和离慕染的卑鄙手段,这叫明烬如何不心寒。
冷漠地凝望着泽榆良久,“对你而言,我明烬就是这样的人吗?”他忽然笑起来,分外悲戚,“泽榆,你为何总是不愿意相信我呢?”他不懂,难道让泽榆接受他真的那么难吗?稍稍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泽榆,我只是在意你而已,我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因为你,即便是救离慕染,也不过是因为那是你的希望,只因你希望他没事,我才会犯险救他。”轻柔地将泽榆拥入怀中,明烬温和地反问,“你到底明不明白?”
泽榆猛然一怔,迅速离开明烬的怀抱,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明烬,你……”一直以来,他不是不知道明烬对自己的心意,以前也有好几次明烬向他表达过这份感情,然而当时,他能混则混,从不曾正面直视这份感情,直至今日,到了逃避不了的时候,他方才说了一句,“你别这样。”
退到一米开外,泽榆轻轻地摇着头,眸色很清冷,“明烬,你的心意我都懂,可是,我受之不起。”他微抿唇角,神色间略显担忧。
而明烬却只是笑了笑,继而冲他挥挥手,“我走了,小王爷也早些回王府去吧!赶明儿,我就上你王府去拜访。”说话间,人已背过身去,施施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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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慕染被禁足的那一月里,他总是喜欢坐在庭院的莲花池边独自小酌,十二月的池塘中已见不到夏末时那盛情绽放的莲花了,可慕染依然日日来到此处,目光落定于池中流水,那粼粼波光映得他淡淡的眸色亦显出几抹光华。
这些日子以来,慕染的酒瘾变大了,日日饮酒,有时会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下人们不是没有去劝过,可慕染亦不知是怎么了,仿佛是一心想要买醉,任人如何劝说却都不理不睬,只顾自己喝酒,醉了大不了就在石桌上趴下,如此迎着夜风睡上一宿。
然而这是十二月的天,夜风寒得刺骨,如裳好几次来劝说,要慕染回房去睡,可慕染却丝毫不予理会,也许只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他连续醉了数夜,那几个夜里,他都是趴在石桌上睡去的,虽说醒来时身上披着一条暖被,可仍是难掩这冬季的酷寒。
暖被是如裳为他盖上的,他心里自然明白,却从未说过一句感谢的话,有时候,绝情也可算作是一种保护。宫泽锦曾对他说:“慕染,当是为自己积些阴德,莫待人太狠。”慕染常想:莫待人太狠,亦不可待人太善。这种想法不知是从何时升起的,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如今习惯待人不冷不热的调调,除非逢场作戏,否则他从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