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伏在他的脚下,敬重地仰望他、参拜他,仿佛宫泽锦是神,神圣而不可侵犯。思及至此,慕染的笑意越发的浓烈,也许当真如此,一个君王,对他的臣子妃嫔而言,他确实是一个神。
“维怀靖五年十一月五日、皇帝使使持节太尉封某司徒封某,册命安宁侯女安陵氏为皇后,咨尔易阶乾坤,诗首关睢,王文之本,实由内辅。是故皇英嫔虞,帝道以光;太任妣姬,周允克昌,皇后其祗勖厥德,以肃承宗庙。虔恭中馈,敬尽于妇道;帅导于六宫,作节仪于四海。皇天无亲,惟德是依,可不慎欤。”
册后召文幽幽回荡于偌大的殿堂之内,余音绕梁,分显庄严。安陵萱再度一拜,继而尚宫、尚服奉册宝进授其,她郑重地接过,后交由司言、司宝收掌。在那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已明了,从此以后,安陵萱不再一般。
“从此以后,您便有了皇后了。”慕染依然笑着,躲在角落里的他刻意将自身的光芒隐藏起来,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他显得是那样的不起眼。
那女子起身,徐步行至宫泽锦身边,在其身侧的皇座之上落座,顿时群臣俯首,声势浩荡,“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染跪在群臣之中,耳边的山呼仿佛能震碎天地,偶然间他抬起眼眸,却不期然地对上龙座上的那个凤目男子,他极为平静地凝望着他,那双眼睛似有怨念,却又透着几缕义无反顾的情丝,就仿佛在说:“为了你,朕可以做一切。”
入夜,星光闪烁却比不上华灯辉煌,在这觥筹交错的日子里,群臣嬉笑,举杯共饮,酒当正酣,忽然一位老臣大着舌头问道,“何时老臣能够喝上王爷的一杯喜酒?”
泽榆愣愣地看着那位已经醉得睁不开眼的老臣,不知如何回答,垂了眸,他脑海中浮现了小染的笑靥,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在上座的宫泽锦看到了一切,望着愣在一旁的弟弟,眉宇之间还是那般稚气,为人处世仍是这般稚嫩。他忽然笑了开来,朗声道:“泽榆还小,未来的安王妃需当慢慢挑选,免得咱们小王爷被自个儿媳妇给欺负了去!”
话音刚落,底下的百官哄笑开来,纷纷点头附和,气氛又开始热烈了起来。宫泽锦见泽榆怔然相望,目中带着一丝感激,忽而对其露出一抹亲和的笑,“泽榆,他日你若看上了哪家女子,就来向朕来求亲,到时朕定予你恩准。”
泽榆微微颔首表示明了,心里却不禁感伤了起来。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日的这番对话看似浅淡,却隐隐中提醒了他一个事实,他,宫泽榆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待至那日,他身边有了女人,不知小染又当如何看他?
嘴角散开一丝苦笑,视线穿过热闹的人群,泽榆偷偷看向慕染的方向,见其眼角含笑,犹如春花之色,依旧是清清冷冷地独自坐在一个角落,置身事外地酌酒,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苦涩之味瞬间蔓延至心头,原来在意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而那个少年,他总是这般凉薄,可笑他却把他看得无比重要。
泽榆提起酒壶给自己的杯中斟满液体,随之一口饮下,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味觉,舌头有些麻木,喉咙如火中烧,可他却似浑然不觉一般又给自己倒一杯酒,举首饮之,豪气干云。
明烬忽然握住他的手,死死地拦住正欲送往口中的酒,“泽榆,你这又是作何?”
“不用你管我!”他欲挣开明烬的手,无奈对方力道大过他,竟叫他无力挣脱。对上明烬的眼,他目光悲切,“你放开我。”
明烬平静地望着泽榆,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松开,良久,他无声地笑起来,笑容分外凄楚,“好,你要喝就喝个痛快,我不会来管你,只是宫泽榆,即使你喝成了烂泥又能改变什么?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语毕,他站起身,决然转身朝殿外而去。
泽榆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暗自开口,“自欺欺人又如何?你又凭什么来管我?”几杯酒很快地下了肚,胃里好似燃起了烈火,无尽炙热,滚烫的液体不住翻滚。殿内的喧闹声渐渐悠远,耳边只剩下一个声音,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说:“有你,真好。”
真话?还是谎言?他真不知道,也早在一开始就没有辨清过。宫泽榆不禁笑起来,又是一杯酒被灌入腹中,小染,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听到皇兄这番话,你为何可以做到镇定自若?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吗?倘若真有那样一天,你会不会难过?
“比起你那一成不变的笑容,我更希望看到你能为我难过一回。”他暗暗低语,随之笑容尽褪,悲意一点点漫出心头。
迷蒙地朝宫泽锦的方向看去,泽榆发现他也喝得格外猛烈,似有一醉解千愁之意,低下头他又笑了笑,随后走出了金銮殿。
今夜的风很舒服,打在滚烫的脸上,显得莫名的清爽。
(卷廿柒完)
'2009…10…17 20:00:35 染°'
卷廿捌 酒后销魂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爷和小染的H,欢迎各位留言赐教~
其实我更得挺快了啊,这几天一共更了近一万五,吼吼~ 话说,明天没更新,不用等了。
不久之前,宫泽锦找了个空闲想同慕染亲热一下,却不料竟被那个薄情之人给推开了去,慕染说:“今日乃皇上册后的好日子,您还是离微臣远些为妙,免得又惹来是非。”
宫泽锦心中大感不悦,却因慕染所言不差,又不好发作,惟有闷闷地借酒消愁。大臣们见皇上难得如此雅兴,便同他多喝了几杯,几巡过后,宫泽锦已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于是在归禾的扶持下入了寝宫。
安陵萱正站在床边,见了皇上大为高兴,却又羞涩地垂下小脸。宫泽锦走到床沿坐下,此人的醉态确是很平静,若不是那一身的酒气,安陵萱甚至会以为皇上根本没有喝酒。
霞冠凤袍早被褪去,此刻的安陵萱只身着简单的红色中衣,看上去很普通。见皇上已至身旁,安陵萱自知是该到行房时候了,于是伸手欲为宫泽锦宽衣,却不料那人竟一把推开她,森然道:“别碰朕。”
安陵萱一怔,胆小如她竟被吓得浑身颤抖,宫泽锦瞧她这副模样,只好又说了一句,“朕今日不想圆房。”可这话说出来反而整得气氛更为冷僵。
安陵萱杵在原地抖得厉害,宫泽锦拿她没法,只好走过去将她打横抱上床,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那女子茫然地望着他,宫泽锦又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有些事自当学得聪明些,别叫朕为难。”语毕,他冲安陵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早些睡吧!”随后打灭了油灯,推门出了寝宫。
归禾本在门外守着,忽见宫泽锦出来,甚为吃惊地问道:“皇上怎么出来了?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宫泽锦的头沉得厉害,这会儿归禾一连串的问题使得他越发头疼,便厉声喝斥,“哪来那么多废话?快扶朕去隔间。”
归禾见皇上略有恼怒,便不敢再多言,乖乖地扶着宫泽锦往隔间而去。
至那殿内,宫泽锦打发了归禾之后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他开口,轻声地唤了一句,“慕染。”
~
而另一边,泽榆本想着出来吹吹夜风,却意外地在殿外遇见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小染?”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泽榆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慕染回过头来,见泽榆双颊在月光下微微泛红,于是莞尔一笑,“王爷今日竟然喝了酒,怕是过会儿要难受了。”
小染是何时出了殿?他竟然没有发觉。泽榆歪歪扭扭地走到慕染跟前,拉起他的双手,深情款款地道:“小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一定会!”
慕染愣了愣,而后笑起来,“王爷,您醉了。”
“我没醉。”泽榆分外认真地道,继而他又郑重其事地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小染,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宫泽榆绝不食言。”
慕染淡笑着反握住泽榆的手,“好,我信你。”山盟海誓尚可能崩塌,更何况这一句“我相信”,此番承诺又是否能够当真,孰知孰晓?泽榆痴痴地笑着,而后整个人挂在慕染的身上,似瘫作了一滩烂泥。
“王爷,让慕染送您回王府吧!”慕染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和着这夜风,透着一股别样的味道。
泽榆稍显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回王府?”他顿了顿,又接着问:“那么,小染会和我一块儿回去吗?”
慕染好笑地瞧着泽榆醉了后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点了点头,柔声道:“当然。”
将泽榆的一只手臂揽过自己的肩头,慕染一手拉着泽榆的臂膀,另一手扶着他的腰,携着他一步步地往宫外去。
“小染……”
“嗯?”
泽榆跟着慕染的脚步缓慢地向前走,“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皇兄?”慕染猛然一怔,却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故作不解地反问道:“离开皇上?”
“嗯……离开皇兄。”月光很冰凉,却掩不去泽榆身上炙热的温度,“小染,我们远走高飞吧!去一个皇兄找不到的地方,然后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彼此相守一辈子,远离尘世喧嚣,不在乎不娶无子、绝先祖祀,只盼此生此世能与你一起。
慕染轻声笑着,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刻薄地去反驳说这世上没有皇上找不到的地方,而是极其温柔地对泽榆颔首而道:“好。”
“真的?”泽榆有些不敢置信地又问了问,慕染依然笑着点头,“真的。”
泽榆欣喜地笑起来,“真好,我们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是谁说过那样的话?最浪漫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那一路上,泽榆就像个孩子一样说了很多话,说的无非就是那些煽情的话语,慕染只是静静地听着,但笑不语。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忆起曾几何时,与剪湖谈及宫泽榆此人,当时只道但愿别被他真的爱上。
而如今看来,这世间万事还真是有趣儿,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越是可能会发生,不过宫泽榆在这种时候爱上了他,对慕染而言,却并非坏事。
他说过,他要明烬后悔,要他尝尽失去挚爱的苦楚。只是不知道,宫泽榆若是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他,会不会产生极端的恨意。
月光洒下,银光铺满地,慕染对泽榆温柔地笑起来,暖和了这夜的森寒。
~
当二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今夜的星空格外的迷人,繁星点点,伴着那狡黠的月光在天际共舞,犹如一场群星的盛会。
慕染将宫泽榆扶入寝宫,扶到了床榻前坐下,随之他走到桌边,取过茶杯为其倒了一杯水,而后又回到泽榆身边,坐在他身侧,“王爷,来,喝口水。”他轻柔地开口,将茶杯凑到泽榆的嘴边,对方顺从地张开嘴,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笑起来,笑容分外纯真。
也许是被这笑容所感染,慕染的嘴边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须臾,却听泽榆说道:“小染,我……想要你。”
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慕染猛然起身,怔忪地望了泽榆许久,继而他走到桌边将茶杯放下,背对着泽榆冷然开口,口吻中带着些许自嘲的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我离慕染的身子如此受欢迎,如今连安王爷也想染指了?”
他并未回头,而泽榆却可以听出他语气中明显的不快,“对不起。”他急道,然后跑上前,从背后搂住慕染,“对不起小染,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慕染僵硬地杵在原地,嘴角倾泻出一片苦笑,这股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至心头,他抿了抿唇角,“慕染怎敢生王爷的气?”
这句话使得泽榆的身子亦是一僵,半晌之余,他强行扳过慕染的身子,让他与自己对望,“小染,我错了。”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进慕染的黑瞳中,泽榆低沉地开口,“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生我的气,这样会让我很难过。”烛光之下,泽榆的双颊微微泛红,亦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太过着急。
站在慕染身前,泽榆深情地与之对望,倘若眼神带蜜,那么此刻的慕染定已觉得甜入心头。
扬了扬嘴角,慕染牵起泽榆的手,二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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