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好了我那天说的话,所以来给我答案了吗?”剪湖淡淡地问道,只是眉宇间多少显出了些倦态来。
慕染愣了愣,而后幽幽启口,“我只是……想见见你。”那一句话后,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使劲眨了眨眼,然后强扯开一丝笑意,扬声而道:“剪湖,回苏州吧!”
剪湖一怔,略显不解地偏过头,“回去?蓝翎之璧你不要了吗?仇你也不报了吗?”
慕染沉默了须臾,而后缓缓地摇头,“不,我是让你回去,而我,留下来。”
“什么?”剪湖大骇,赶紧朝慕染又逼近了一步,“你在说笑吧?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宫泽锦吗?不行,我不答应。”
慕染并未问“为什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剪湖对自己的关怀,但是这一回,他必须违抗他,甚至,伤害他。
“剪湖,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脾气,离慕染决定了的事是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今日我既然说了要你回去,就会不择手段地把你逼回苏州,正如我将冷弦赶回去一样。”伸手搭在剪湖的肩膀上,慕染柔声而道:“走吧!”
“不走!”剪湖自小宠着慕染,只要是这孩子的心愿,他定当想尽一切法子满足他,何曾像此刻一般坚持己见,然而却也惟独此事,叫他不能妥协。说到底,慕染仍是他的孩子,虽无血缘关系,但十二年的感情又岂能作假,如今要他任其一人孤身作战,而作为爹的他却远走他方躲起来,他做不到。
但慕染的固执却是无人能劝的,见剪湖此般态度,他渐渐收起了笑意,冷然道:“剪湖,不要逼我,我敬你为父,所以好言相劝,你莫如冷弦一般不知好歹,到时逼得我使出什么下策来,我这儿多的是歹毒的手段。”
剪湖起先一愣,继而忽然笑出声来,可笑声何其悲凉,一声又一声,冲破云霄,“你敬我为父?呵,你敬我为父?哈哈!”笑到最终,竟溢出些哭腔来,“原来兜兜转转十二年,你只当我是你的父亲?”他一步步地往后退去,转眼泪水已涌出眼眶,“可是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儿子,你是比儿子更重要的人,我本想与你厮守一辈子。”
慕染静静地瞧着剪湖那痛苦的模样,轻声道:“若我能活着完成未完的事,我定当回去找你。”
剪湖依然低声笑着,那笑容配上脸上的泪渍显得格外怪异,他自顾自地说着,“本来,今日我就是来听你一句答复的,如今这样,倒也算心里有了个答案。”他抹去脸上的泪,接着启口,“好,既然你不爱我,那我留下来也确实没什么意义了,我会如你所愿回苏州去,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剪湖的这番话,却让慕染心里一阵惶恐,“剪湖!”他急切地唤道,那人止住脚步,却仍是背对着他,慕染说:“我会回去找你的,一定会的。”
而剪湖却说:“也许我天生只适合枕月楼那种地方,回去也好。”言下扬长而去。
慕染伸出手臂,想要挽留,却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即便是连一句“我也爱你”这样的心里话,他都没敢说出口,独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卷廿伍完)
'2009…10…15 19:08:21 染°'
卷廿陆 闭门暗泣
作者有话要说:'2009…10…17 11:37:58'改了个别用得不当的词汇,看过的就没必要重看了。
'2009…10…16 20:42:32'依然是写得内牛满面滴一章~ 哎,瓦可怜滴慕染,乃一定要幸福~
PS:关于更新,我是真的很想做到日更,可是也实在力不从心,所以打个商量吧,周末的时候我尽量日更一章4000字以上,而工作日我就隔日更或者日更半章,每周更新字数一定保证在一万五以上,就这样吧~
最后,召唤小霸王们,人家的评评数很惨淡啊~~
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慕染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慢慢地走回了离府。府里的下人们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谁都不敢吭声,只默默看着他一步步回到屋里,然后将房门紧锁。
这间屋子里有太多关于剪湖痕迹,此刻看来分外讽刺,叫人心痛不已。慕染在屋里走了一圈,似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剪湖都曾踩过,他坐到床边,想着那时候,剪湖就坐在他此刻坐着的位置,然后将他抱在怀里,那样亲昵且呵护地紧拥。
他轻轻地抚摸着被褥,想象着那时他躺在床上,而剪湖就守在他身旁为他掩好被角,笑着安抚他,“早些睡吧。”
起身行至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清水,慕染浅浅地抿上一口,记忆中剪湖也曾碰过这个杯子,那一天,他同样是在酒杯里倒了白水,然后笑说:“我这样可以以假乱真,不知道的人定以为我在喝酒呢!”而后他将杯中清水一口饮尽,玩笑着问:“你说我以茶代酒去和人比酒量,是不是就赢定了?”
当时慕染白了剪湖一眼,说:“你就尽情地做梦吧!”
明明是快乐的回忆,可如今想来却觉得尤为悲伤,鼻尖有些酸酸的,他一仰头,将杯中清茶灌入腹中,虽是同样的豪气干云,却无酒给咽喉所带来的那份厉辣刺痛。
放下酒杯以后,他又走到窗边,窗户只开了一条细小地缝,透过那条细缝,他痴痴地望着窗外,心想剪湖每次都是从这扇窗进来找他的,虽然多少显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可也无可奈何。有时候想,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在玩偷情了,可是,偷情者又有几个是好下场?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没有去理会,而后那人又敲了一阵,见没人来应门,则在门外叫道:“离大人,皇上驾到!”那声音尖细,正是归禾。
慕染这才将目光投向房门的方向,继而冷下声调说了句,“叫他滚!”这话无疑是大不敬,他又怎会不知,可是他忍不住,总是会将这次的事儿迁怒于宫泽锦,还有那个仿佛事事都向着皇上与安亲王的明烬。
屋外一时没了声音。慕染突然咧开嘴笑了,无声地笑着,至后来整个人跪坐到地上,笑容化作了泪水,一串一串地往外涌,止都止不住。
“剪湖……剪湖……”那两声叫唤暗哑模糊,然而紧接着那句“我也爱你”却很是动情。悲戚地哭着,破碎的哭声溢出唇角,让人感觉分外绝望。
而那个时候,宫泽锦则是满腔的怒气,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发现慕染不见了,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这个薄情的少年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当时是如何慌张地派人到处去找他,也不知道当他得知慕染回离府后赶紧出宫,拼命往他这儿赶来时的心情,这个人私自离宫,害得他担心得半死,到头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而慕染只回了一句,“叫他滚!”
哈哈,他要他滚,他不想见他。那一刻,他在屋前站了很久很久,却始终一声不吭,一群下人们守在边上,见皇上脸色极是不佳,也不敢多嘴,只静静地等着他的吩咐。
可是宫泽锦却只是呆愣地杵在原地,半晌之余,他突然回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回宫吧!”然而才走了两步,却突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有点像啜泣声。
于是他又回过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问身旁的归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归禾自然是听到了,赶忙颔首道:“好像有哭声。”
宫泽锦微微蹙了下眉头,而后对一边的两名家丁下令道:“给朕将房门撞开!”
~
当宫泽锦闯入屋内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哭得泣不成声的慕染。只见他跪坐在窗前,双手扶着地面,那模样甚是狼狈,却又惹人极为心疼。
反手锁上房门,宫泽锦迅速来到慕染身前,将哭成了泪人儿的少年拥入怀里,先前心头的那些怒意早已不见,只剩下一片恐慌,“慕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了你?”
记忆中离慕染从没有这样哭过,即便是那次宫泽锦酒醉之后把慕染弄哭了,他也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这个看似荏弱的少年骨子里却是格外坚强的,他何曾像今日这般哭得撕心裂肺?
一把推开宫泽锦,慕染顶着一双红肿的泪眸望着他,无情地道:“滚开,宫泽锦,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宫泽锦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可他却丝毫不恼,只是柔声说:“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心疼你。”说着,跪到慕染身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你就好。”继而又将慕染揽入怀中,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脊,“没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慕染一听宫泽锦这话,却突然哭得更厉害了,本已有些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地快速滚落下来,转眼湿了宫泽锦的肩头。他想起不久之前剪湖说的话:“我本想与你厮守一辈子。”
一辈子,呵呵,永远……
“对不起。”慕染哽咽着出声,一句句的道歉使闻者跟着心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宫泽锦只将他拥得更紧,“傻瓜,我才不会和你计较这些呢!”他只当这句“对不起”是说给他听的,又怎会想到,在离慕染心里,真正对不起的却是那个他深爱着的凤剪湖。
几近黄昏,慕染独自一人坐在瑶池边上,宫泽锦本想陪着他的,但慕染却说:“我想一个人静静,望皇上成全。”于是宫泽锦只是站在远处,安静地凝望着慕染的侧影,他猛然发现,这个妖娆绝色的少年,他好像很孤寂很落寞。
而那个夕阳天,慕染坐在池边想了许多,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愿赶剪湖离开,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陪伴。可是他也还记得,三年前冷弦是为何入狱的。
离慕染欠了冷弦莫大的恩情,若要问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也定是冷弦。那一年,冷弦爱上了离慕染,此般心意被皇上看透,是时慕染惹事入狱,他本人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道宫泽锦绝不会杀了他,顶多也就关几日就出去了。
怎料这事却让冷弦为他在外四处奔波,他闻之只是一笑而过,也未劝阻,却不知便是如此,才会铸成那般大错。
冷弦为了救慕染,几乎访遍了三品以上的所有官员,偏偏他离慕染在众臣眼中不过是个佞臣,朝中看不惯他的人多的是,到最后慕染得皇上恩宠无罪释放,翌日早朝冷弦却被三位大臣联名上奏弹劾其“屯结重兵、聚集党羽、欺君罔上”。面对大臣们提出的前段时间跑遍各位重臣府邸之事,他竟是无言以对。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慕染起初还想宫泽锦作何大惊小怪,不过一点小事就把他打入天牢,尔后才知,这所有的事只是为了除掉一个冷弦而已。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而离慕染,只不过是宫泽锦的一件所有物罢了。
于是冷弦差点死掉,慕染为保他性命答应宫泽锦永远相守,这在慕染自己看来不过是在赎罪,包括之后杀张允书、宋衡、赵彦,都只是为了三年前的这件事。
而那些纷争只因为一个“情”字,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已有冷弦因他前途尽毁,他又怎么敢再让剪湖曝光,落得和冷弦一般的下场?
以前不懂“因为爱,却又不能爱你”的那种心情,直到自己亲手把剪湖赶走,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这种痛苦。
明烬送来的桂花糕里夹着的纸片已经告诉慕染他知道剪湖的存在了,若是此刻他还大胆将剪湖留在身边,只怕到时候剪湖会因他丢了性命。怪只怪他还是太弱,斗不过这一国之君。
但离慕染绝不是泛泛之辈,今日明烬逼他走到这一步,这份痛楚,他日他定要加倍奉还。
夕阳最红的时候,慕染抬首望着天空,神色很是安宁,那一刻的模样真是美极了。宫泽锦痴迷地望着这少年似画的芳华,终究没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其实那时慕染暗暗说道:“明烬,我离慕染必当让你尝尽失去挚爱的苦楚,叫你后悔今日一切所作所为,从此你我势不两立,咱们游戏里分胜负。”
掌灯时分,送皇上出了离府,深夜他站在剪湖每每过来的那扇窗前,举头望着明月,嘴边忽然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这会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明烬,好好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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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离慕染受伤的消息于七日前便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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