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侃而谈。
严老九依旧不动声色。
江肇铭赶紧跪在严老九面前,哀声求告:
“严先生,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大量,恳求您放小的一码。”说完,把盛着500块大洋的钱袋子毕恭毕敬地呈到严老九面前。
“严老板,能否给杜某一个面子,抽落门闩,重新开张?”杜月笙步步紧逼,“届时,杜某必定约朋友前来捧场!”
“哈……”严老九站起来,一阵开怀大笑。
下台的梯子已经搭好,此时不下这个台阶,更待何时?对严老九来说,关门收档并非本意,江肇铭一个“觉”字辈无名小儿,竟敢到大他两辈的“通”字辈严老九的场子里硬吃,不给他点颜色看,岂不大塌其台!至于与黄老板火并,严老九自然晓得鹬蚌相争的道理,倘若不是被逼无奈,严老九断乎不会出此下策。他也并没指望由黄老板登门赔罪,毕竟黄老板实为青帮“倥子”。他原本以为,刚刚出道的杜月笙没见过大世面,会被这白相地界的惊涛骇浪所吓倒,想不到他竟恪尽礼数,从容不迫,不卑不亢,严老九不得不暗暗佩服。
“不愧是黄门弟子,有胆识,有气度!”严老九如此一说,一场剑拔弩张,顷刻间烟消云散。
杜月笙单刀赴会,四两拨千斤,摆平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恶斗与火并,在英法租界博得了一个肯担肩胛的好名声,一时间声名大振,身价倍增。有了单枪匹马和严老九“扳斤头”的经历,便等于有了同黄老板、严老九一辈人物相提并论的资格。
黄金荣和桂生姐早已听说了这件事,只是一直躲在幕后静观,见杜月笙处理得落门落槛,不禁满心欢喜。于是,顺理成章地,黄老板把公兴记赌台拨给了杜月笙。杜月笙也不辱使命,上台伊始便连爆冷门,为租界赌台清除了两大隐患,使赌台利润暴涨。
杜月笙清除的赌台第一大隐患,是“剥猪猡”。
“剥猪猡”是帮会“切口”,意即抢劫过往路人,而且抢劫得十分彻底,金钱饰物之外,连被劫者身上的衣服也要剥光。各赌台夜场打烊都在午夜以后,这些大赌场的赌客又多是些衣冠楚楚的阔佬,赢了钱的更有大笔财香,这些人便成了抢劫者的最佳人选。加上租界一街之隔便是两国境域,街道纵横,弄巷复杂,也为抢劫者提供了便利,于是,夜场赌客被“剥猪猡”的事件便常有发生,以至于胆小的赌客不敢涉足夜场,赢钱的赌客不得不自备保镖。此风一开,各赌场生意纷纷下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情场得意扶摇直上(5)
为了根除此事,杜月笙广泛撒网,仗着朋友多,耳目灵,很快就摸清了法租界专吃“剥猪猡”饭的那几帮小流氓的底细。他找来这几帮小流氓的头目,提出法租界三大赌台,按月盈利抽出一成给弟兄们分红,条件是保证三大赌台的赌客不被剥猪猡。如此优厚的条件岂有不应之理!
当晚,法租界三大赌台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一起赌客被剥猪猡的事件。从第二天晚上开始,夜场赌客骤增,三大赌台营业额直线上升。
紧接着,便是清除第二大隐患:“大闸蟹”。
所谓“大闸蟹”,就是把抓进捕房的赌徒用绳子绑成一串,押到马路上去游街。人们见他们一串串的绑着,谑称为“大闸蟹”。
法租界洋人从上到下都从赌台分肥,却偏生还要做样子抓赌,正所谓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但租界当局板起面孔,法捕房的中西头脑、华洋巡捕也只得照办,无论吃了赌台多少的红包,也不得不随时闯进赌台,抓些人去向洋人交差。
但凡到赌台去白相的人,多半都有点身家,罚两个钱不重要,当“大闸蟹”游街,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每当捕房采取“大闸蟹”游街的办法,赌客便骤然大减。
对此,杜月笙向桂生姐献上一条避重就轻之计,那便是要桂生姐和黄老板双双出动,大力疏通,使得捕房巡捕和赌台达成协议:只抓日场,不碰夜局。杜月笙的办法是,一旦洋人必定要抓赌销差,捕房只抓日场,由杜月笙的那帮“剥猪猡”的弟兄扮演大闸蟹。如此一来,日场并没受到多大影响,而夜局则场场爆满。三大赌台依旧是火树银花,城开不夜。
杜月笙轻松为赌场消弭两大隐患,连黄门*们也不得不承认,杜月笙的确了得!
三、讨回一个老婆
正所谓“运道来了挡不住”,杜月笙消除了赌台隐患,桂生姐就和黄老板商量,把同孚里的房子调一套给他,让他结婚另立门户。一日午后,黄老板和桂生姐在会客室喝茶,杜月笙进来给老板汇报事情,桂生姐笑眯眯地问:
“听说你交了女朋友?”
杜月笙心里一惊:怎么桂生姐连这事都晓得?立刻就想到,桂生姐会不会限制自己和别的女人来往?
自从和桂生姐有了第一次的床笫之欢,桂生姐这张床他便时不时地光顾一下。他看得出,在床上,桂生姐对他是真的喜欢。这大概还是和黄金荣相比,他能带给她更多的激情和快乐吧。或许,她也想报复一下黄金荣。黄金荣在外面,明里暗里的女人一大把。倘若桂生姐果真是为了报复黄金荣,自家岂不成了桂生姐利用的工具……想到这儿,杜月笙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苦涩之感,先前那种征服的*倏然间变了味道。
“你既然有了女朋友,就把她讨回来成个家吧。老板决定把同孚里的房子调一套给孤小人结婚,另立门户。”
这又让杜月笙吃了一惊,到底是“第一白相嫂”,不愧是女中豪杰,杜月笙一个大男人反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她姆妈嫌我穷……”杜月笙嗫嚅着。
“嫌你穷?”黄老板一听,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触那娘!也太小看我黄金荣了,我黄府的人要是讨不上老婆,天底下男人都得打光棍!”
“嗨,我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呢。”桂生姐也轻快地笑起来,“不就是铜钿吗?老板早给你预备好了!”
“别的事我插不上手,这个保媒下聘的事我来办!”黄金荣拍拍杜月笙的肩,高兴地说,“放心,一准跑不了她。”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情场得意扶摇直上(6)
当天,黄老板就带着保镖、佣人,前呼后拥地去了十六铺的小东门,找到大阿姐,由大阿姐带着,前往沈月英的住处,面见沈老太,给杜月笙保媒。
走进沈家居住的小弄堂,黄金荣带去的人一直从天井里站到大门外。沈老太闻声出来,看到黄金荣的那些保镖,以为是哪个衙门的人来了,一时吓得不得了。
“这位是法租界巡捕房探长黄老板。”大阿姐对沈老太说。
一听“巡捕房”和“探长”,沈老太更害怕了。因为沈老太嫌贫爱富,不同意女儿嫁给杜月笙,大阿姐故意什么都不说。
黄金荣向外面挥挥手,四个黄府女佣分别捧着不同的聘礼——丝绸布料、珠宝首饰等,从大门外走进天井,又从天井里走进堂屋,将手里的聘礼一一呈给沈老太过目。
沈老太一见聘礼,乐了,以为大阿姐又给女儿介绍了一门亲事,看样子这回是个大户人家。由于大阿姐不曾说破,沈老太便以为黄老板是上门相亲的未来女婿,觉得黄老板岁数是大了些,不过老太太倒也开通,她想: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六妾?做妾就做妾,只要是富贵人家就好。她坐在黄老板对面的椅子上,毫不客气地谈起了条件:
“黄老板,我闺女还是黄花闺女,嫁过去要单门独户才好。”
“不生问题,同孚里一楼一底的房子;单门独户。”黄老板回答说。
“闺女是我后半生的依靠,我要搬过去同住。”
“应该的。”
见黄金荣答应得如此痛快,沈老太满心欢喜。她晓得大户人家都有佣人侍奉,与其让女婿给派佣人,不如提携一下自家的穷亲戚,一来落个顺水人情,二来也有个体己。
“还有……”
黄金荣一听还有,一下子头皮发炸,忍不住要骂娘,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是替人保媒,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有个亲戚叫焦文彬,能写会算,想跟着找碗饭吃。”
黄金荣想,杜月笙自立门户,好歹也要有个人管家管账什么的,就一口应承下来:
“不生问题。”
“有个亲戚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怪可怜的,能不能……”
“不生问题。”黄金荣一口打断沈老太的话,“就让他在府上做个小听差吧。”
话说尽了,沈老太就想让女儿和黄老板见见面。大阿姐晓得沈老太误会了,怕说穿了会节外生枝,干脆将错就错,把沈老太拉到一边咬耳朵,沈老太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大阿姐告诉黄老板,就按刚才沈老太提的条件,随时可以迎娶沈月英。
黄老板保媒成功,打道回府。同孚里的房子旋即调好,布置一新。婚期一到,一顶宁波龙凤花轿停在沈月英家的大门口,当杜月笙一身光鲜地站在沈老太面前时,沈老太瞠目结舌——
“怎么是你?”沈老太太赶紧到里屋找大阿姐,“不行,我女儿要嫁的是黄老板,不说这个小囝!”
“你相中了黄老板的人,还是黄老板的财?”大阿姐问。
“我都相中了!”沈老太急了,“都到这节骨眼了,快想个办法吧!”
“你那天提的条件,我干儿子都能做到。”
“就算他能做到,他根基浅,底子薄,说不准哪天我们娘俩都会跟着他饿肚子。”
“实话告诉你,黄老板那天就是来给月笙保媒的!”
一听这话,沈老太太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菊子啊菊子,你可把我害苦了……”
一顶花轿抬走了沈月英。沈老太不放心,怕黄金荣答应的条件不能兑现,没等杜月笙派人来接,就收拾好一个包袱,雇了辆黄包车,自家去了同孚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情场得意扶摇直上(7)
一进同孚里弄堂,看到那些两层楼的弄堂房子,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底。她晓得,这等弄堂房子唯有阔佬才住得起!倘使她知道杜月笙住的是黄老板的房子,还不知会生出啥是非来。
这是1915年,自打8岁便没有了家的孤小人杜月笙,结婚成家了。
婚后,杜月笙与沈月英十分恩爱,家务事外有焦文彬当账房,内有沈老太太操持,还有个男孩华生当差跑腿,杜月笙便一门心思放在了公事上。沈老太太一直担心杜月笙根基浅,底子差,不曾想女婿本事蛮大,闺女又是正房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一年后,沈月英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杜维藩。小维藩生得头角峥嵘,白白胖胖,头一回抱到黄公馆,桂生姐和黄金荣就喜欢得不得了。
“月笙,恭喜你有了儿子!”桂生姐笑吟吟地说,“你们结婚是老板做的媒,把这个孩子过继给我们,好不好?”
“好,好,当然好!”杜月笙一口答应。要知道多少人想和黄老板攀亲都攀不上呢!
黄金荣收小维藩做了干儿子,两位亲家从此便以兄弟相称,杜月笙改口喊黄老板为“金荣哥”,也公开称老板娘为“桂生姐”了。而进黄公馆比杜月笙早的金廷荪、顾掌生、马祥生等人,仍还在口口声声地喊黄金荣为“爷叔”,喊桂生姐为“娘娘”。
黄、杜成为了亲家,来往一日比一日密切,沈月英常常抱着杜维藩去看他的寄娘,两亲家母如同胞姊妹一样亲热,私房话常常说起来没完。倒是杜月笙,极少再有机会单独接近桂生姐了。
四、拉起一支队伍
正当法租界三大赌台生意红火,财源滚滚的时候,黄金荣的抢土生意却遇到了障碍。这个障碍源于公共租界的“大八股党”。
原本,鸦片烟由远洋轮运至吴淞口,为避开从吴淞口到租界码头一带的关卡,就在吴淞口卸货,将鸦片装进麻袋,等到晚上黄浦江涨潮时,再将装满烟土的麻袋推进水里。这些装着烟土的麻袋浮在水面上,被涨潮的江水一只只推送到岸边。然后,接货的人用舢板小船捞取货物,或者预先等候在岸边,用竹竿挠钩将麻袋拖上岸来。
抢土的流氓如法炮制,先驾着舢板躲在暗处,见烟土麻袋浮到身边,立刻用挠钩钩过来,拖上岸装进车里就跑。这种劫土方式,江湖上叫“挠钩”。
烟商接货后,一般都在十六铺附近的新开河一带库房入栈。这是英、法、华三界接壤地段,各巡捕房都不相干,极便于隐蔽。
为了掩人耳目,烟商先把鸦片分装在煤油箱里,然后才运进库房入栈。抢土的流氓则事先布下眼线,等煤油箱进栈,便公开驾着马车进入土栈,车里藏着大木头箱子,乘人不备迅速将木箱套在煤油箱上,搬上马车堂而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