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潮流进身金融工商(2)
范尔迪叹口气,颓丧地往圈手椅上一坐。
“好吧,这件事怎么解决,说说你的想法?”
“很简单,中国人有五点要求:第一,正式道歉;第二,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事件发生;第三,从优抚恤死者的家属;第四,取缔法租界的外国酒吧间;第五,取缔法租界只许外国士兵出入的妓院。”
“对吴同根的遗属,给多少钱比较好?”范尔迪无可奈何地问。
“是赔多少钱。”
“是赔。”范尔迪改口说,“由法国总领事馆赔给他们1000块钱,你看好吗?”
“好!”杜月笙答应得很爽快。
范尔迪一听,区区1000块钱就把一桩公案了断,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岂料,杜月笙紧接着说:
“吴同根的遗属一共是10口人,包括一个老婆和九个儿子,1000块只怕不够他们维持生活。因此之故,法国领事馆赔他们1000,我个人送他们1500。”
堂堂法国领事馆的赔偿竟然不如个人送的钱多,范尔迪听了觉得很丢面子,但多出钱又不舍得,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想了想说:
“叫法商电车公司也送1000块。”
“好!”杜月笙高兴地笑起来,“3500块就算是吴同根九个儿子的教育基金吧,一家10口的生活费我另外支付,每个月支付30元,一共10年。”
范尔迪一听,不禁哑然失笑。他深知杜月笙的风格,豪爽、大方、义气,这一笔生活费用就是3600大洋,加上杜月笙1500的赠与,就是5100大洋。而法国政府一共才赔偿2000大洋,这个面子他是争不回来了,只好不再接话。
第二天,各大华文报广告栏中赫然出现了吴同根的太太吴张氏鸣谢杜月笙解囊救济,与法国总领事馆厚恤遗孤的大幅启事。人们不禁要问,连政府都解决不了的事体,为什么杜月笙个人出面便迎刃而解?范尔迪为什么对杜月笙言听计从?
范尔迪与杜月笙的“交情”,应该追溯到范尔迪初到上海任法领事馆书记时期,范尔迪偶遇的一次意外事故,使他们成为了莫逆。
当时范尔迪还是单身,在社交场上邂逅中国女子樊菊丽。樊菊丽毕业于两江女子专科学校,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并兼通英文。长得窈窕秀丽,风姿绰约。范尔迪人高马大,英俊潇洒,两人一见钟情,难舍难分。
樊菊丽是宁波人,家住法租界霞飞路霞飞坊,父亲是长江轮船的买办,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中西合璧,彰显洋派。范尔迪以法国男士的热情,向樊菊丽展开热烈的追求,不久两人便在法国总会正式结婚。
婚后,两人出游太湖,在万顷烟波的太湖上驾舟小游,流连于湖光山色之间,好不惬意。哪曾想太湖深处是土匪出没之地,他们这样一对中西合璧的“鸳鸯”,正是土匪的一票好生意。两人玩兴正浓的时候,冷不防一群土匪呼啸而至,不由分说,将两人架起就跑。
在土匪窝里,范尔迪只好按照土匪的要求,写了一封呼救函,寄往法国驻沪领事馆。
收到范尔迪的信函后,法国头脑大为恐慌,一贯养尊处优、习惯于风月场上驰骋的法国绅士,哪有胆量和隐藏在深山的土匪较量,只好去找巡捕房探长黄金荣。当时黄老板正处于半退隐状态,一来打不起精神,二来苦于与太湖土匪那边搭不上关系,便将这桩事体交给了杜月笙。杜月笙把“小八股党”找来,没出杜门便有了路子。
“小事一桩。”高鑫宝听后问,“你可晓得太湖的众山之主吴世魁是谁?” 。 想看书来
跟潮流进身金融工商(3)
“不晓得。”
“是我要好的弟兄!”
“哈!杜门真是能人辈出啊!”杜月笙高兴得大笑。
第二天,高鑫宝单枪匹马赴太湖,到烟波寨里拜山。一听说交情甚好的兄弟高鑫宝到了,吴世魁立刻吩咐山门大开,隆重迎接。太湖绿林早就耳闻杜月笙和“小八股党”的大名,如今“小八股党”之一的高鑫宝上门,一个个争相结识。
吴世魁的确够义气,高鑫宝一到,说明来意,吴世魁立刻吩咐把范尔迪夫妇从囚牢里请出来,然后大摆酒筵,一方面热烈欢迎高鑫宝,一方面给范尔迪夫妇压惊。
宴席过后,众土匪排起长队,送高鑫宝一行三人下山。
范尔迪夫妇有惊无险,安然归来,对杜月笙感激不尽。为了报答杜月笙,他曾经假公济私,一口气给杜月笙发了20多张通行证。持有这种通行证,可在法租界免于检查,畅通无阻。杜月笙和他手下的人使用多年,其价值不可估量。
后来,范尔迪出任驻沪总领事,烟与赌两档坐地分赃,杜月笙每月从三鑫公司收入中拨出18万元,作为范尔迪的“私人津贴”。杜月笙和范尔迪如此这般的关系,而杜月笙对付外国人,专会抓住弱点,尽量发挥,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范尔迪岂有不就范之理?
吴同根案圆满解决后,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工会受到鼓舞,为争取合法权益,1200多名电气电车自来水公司工人举行大*,杜月笙作为劳资双方调停人,于谈笑之中纵横捭阖,他的“言语一句”也成为他“季布一诺,黄金百斤”的金字招牌。
而在吃瘪大英烟草公司的案例中,尽管杜月笙在整个*过程中不曾露面,所有新闻与官文中他也一概无名,但他这个幕后操纵者无人不晓。最后上海英美烟草公司不得不改善工人待遇,按照中国税法照章纳税,其间杜月笙功不可没。
杜月笙介入工运后,很快成为上海滩调解调停劳资纠纷的主要人物。或大或小的劳资纠纷、*工潮,劳资双方僵持不下,官方无法解决,便会有人提出建议:何妨去请教请教杜先生?
二、还魂抢吃瘪老法
杜月笙插手工运的同时,已经开始向金融工商界大步迈进。但30年代前后他的主要进账,仍然来自法租界的赌台和烟馆两档。而与法租界各头头脑脑的“良好关系”,自然都和烟赌两档分不开。到1931年下半年,法国驻沪领事馆人事变动,使他逐渐淡出了烟赌两档。
1931年下半年,总领事范尔迪身体不适,准备回法国巴黎检查治疗,向法国外交部请了两个月的病假。与此同时,总巡捕费沃里也将会调回巴黎。
费沃里和杜月笙的交情,并不在范尔迪之下。费沃里从巴黎远道而来走马上任的时候,杜月笙刚刚荣膺法租界公董局华董。法租界对杜月笙这位华董任职格外隆重,费沃里就任总巡后,到处听到的都是“杜月笙”这个名字和“杜先生”这个称呼。
照理说法租界总巡换人,杜月笙总该露个面认识认识,可一连多日看不到杜月笙的踪影,这个傲慢的法国人开始愤愤不平,觉得杜月笙太不把他这个总巡放在眼里。但初来乍到,也不晓得怎样出这口气。
有一天,一位中国绅士前来商议公事,一张嘴竟然是一口地道的法语,令费沃里吃惊不小,想不到中国本土竟然有这么出色的人才!又见他极有教养,气魄不凡,赶紧请教尊姓大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跟潮流进身金融工商(4)
“在下李应生,是杜先生的法文翻译。”
“哦!”费沃里更为惊讶,眼前这位学养俱深,态度雍容的中年绅士,居然只是杜月笙的法文翻译而已。据此推想,杜月笙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身边的人立刻对费沃里耳语,告知他李先生也是黄浦滩头的富商之一,在租界身价极高。费沃里不禁肃然起敬。李应生是代表杜月笙前来办理公事的,两人顺利谈好公事后,费沃里说:
“你可不可以帮忙联络杜先生,我去华格臬路拜访他。”
李应生稍稍吃了一惊,因为法国新上任头脑主动拜访华人,这样的事体在黄浦滩尚没有先例。他随即淡淡一笑,欣然应允。
杜月笙并非不把新任总巡放在眼里,而是故意摆派头。凭他的势力,反正法国人也不敢拿他怎样,但费沃里上门却是他不曾想到的。杜月笙交游,历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杜月笙轻袍缓带,谦虚和蔼,而又不失应有的庄重与矜持。东方式的温文尔雅与繁文缛节,与杜公馆的豪华气派使费沃里大开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法国人的傲慢一扫而光。
费沃里登门,两人一见如故,结成要好的朋友。从此,杜月笙在法租界所做的每一件事,费沃里都全力支持。杜月笙对费沃里也不含糊,除了明里暗里的俸禄红包外,对费沃里工作的支持更是令费沃里感动。
当年国民政府决定将邮政总办一职从法国人手里收回,法国驻华使馆企图阻止,费沃里受命疏通关系,办理此事。杜月笙毫不含糊,硬是想办法打通了交通部长王伯群的门路,王终于答应将撤换邮政总办的决定延期三个月,如此,费沃里得以圆满交差。
所以,平日里费沃里常说:“杜先生是我在中国最好的朋友。”
离开上海前,费沃里曾推心置腹地与杜月笙进行了一番交谈,他认为租界在中国不会长久,杜月笙的烟赌两业也不会长久,希望杜月笙随他一道去法国。对于费沃里的真诚,杜月笙非常感动,但他对中国的未来有自家的看法,认为凭他路路通吃的本事,无论将来天下轮谁坐庄,总会有他的活动空间,于是婉拒了费沃里的好意。
“好吧,杜先生。”费沃里非常诚恳地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到法国来,请事先知会我,我会竭尽所能,盖一幢舒适的房子,奉送给你。”
范尔迪走了,费沃里随后也登船离去,代理总领事甘格林抵沪。
张啸林见状,高兴得直跳脚!他以为甘格林只是个代理,两个月就走人,完全没有必要分他一份财香。
当时总领事范尔迪每个月要从杜月笙这里收30万元的“私人津贴”,这30万元为明里和暗里两笔。明里一笔是12万,是经费沃里的手分配的,从总领事馆、公董局、会审公廨、巡捕房等所有法国人人人有份。暗里一笔是18万,完全归范尔迪一人所有,但他私下对杜月笙说过,这笔巨款并非他一人独吞,他在法国的上司需要要打点或分润。
因此之故,张啸林要省掉每月暗里送总领事的18万。
“两个月就36万,这不是个小数字!”张啸林振振有词。
黄老板和杜月笙虽然不赞同张啸林的想法,但当时“三大亨”在烟赌两档上最大的生意是张啸林的“一八一号”大赌台。张啸林在“清共”之役后坚持要在烟赌两档上大捞铜钿,由于杜月笙拒绝参加,他自家开起一爿闻名中外的远东“第一大赌窟”,如今给法国人的分润,很大一笔来自张啸林的大赌台。因此,张啸林坚持省掉总领事的一笔“津贴”,杜月笙与黄老板也只好随他去了。
跟潮流进身金融工商(5)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范尔迪竟一去不复返,在法国病逝,法国政府一个电令,甘格林从代理总领事转为正式驻沪总领事。
甘格林晓得之前“三大亨”欺负他是代理总领事,取消了他应得的那份“个人津贴”,当时碍于自己“代理”两字,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一转正,甘格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治“三大亨”,开数十年未有之先例,大张旗鼓地贴出布告:租界全面禁烟禁赌。
霹雳一声,租界天下大变。张啸林闭门赌场坐,祸从天上来。当手下弟兄一个个跑来报告街上的情况时,张啸林目瞪口呆。
“妈特个×,不信甘格林这法国佬敢把事体做绝!”
就在张啸林破口大骂的时候,巡捕房的中西巡捕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开进了“一八一号”,大赌台被迫关门。三天后,法租界大小赌场、烟膏行、燕子窝一扫而空,往日熙熙攘攘的市面一下子变得消停下来。
杜月笙赶紧疏通甘格林的关系,岂料甘格林对一上来受的那个窝脖气耿耿于怀,不整治一下“三大亨”决不罢休,无论哪个出来说话都不买账。最后总算开了金口,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40万,少一点休想开禁!”
“30万!”
这是“三大亨”所能承受的最高限额。每月缴纳这30万之后,除去各项开支,“三大亨”等于白尽义务。但考虑到手下弟兄们的饭碗,也只好让路。岂料,甘格林咬定40万,少一个铜板都休想开禁。
40万是万万做不成的,“三大亨”总不能倒贴做生意。于是,谈判陷于僵局。
正当烟赌两档在法租界受挫之际,1932年1月7日,吴铁城宣誓就任上海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吴铁城早年追随孙中山,以其资格、资历与阅历之丰富,被国民党人士尊称为“铁老”。吴铁城与杜月笙私谊甚笃,刚一上任,杜月笙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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