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大学,这中间有四年的时间,到那时她已经足够成熟,我也会解决所有障碍,她随时有改变主意的权利,我也会尊重她做的决定,也希望你给与你女儿同样的尊重。”
于佳并不死缠烂打,她看看手表:“我的去实验室了。高翔,我一向尊重你,所以坦白告诉你,我不同意小安跟你在一起,我会尽我的力量阻止这件事,同时也请你三思,不要感情用事,理智合理的选择才是好的选择。”
高翔微微点头:“我会认真对待自己做的决定。”
于佳站起来,转身的时候又停住,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再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高翔回到房间,抱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视线所及便是停泊着各式游轮、帆船的港湾,跟昨天一样,海绵笼罩着浓浓的雾气,云层翻涌,仍旧是一个阴天。
他离开纽约时,陈子慧便一脸怀疑地问他要去哪里,他简单地回答去看朋友,他神情严峻,陈子慧便没有再说什么。但他能够想象的到,如果他提出在美国留学,陈子慧必然会坚决反对,而家人多半也不会支持。
可是,他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当他看着左思安的眼睛,讲出他决定到纽约读书时,左思安由不能置信到欣喜若狂,他的心底也满是快乐。从小到大,他的生活一直在家人安排的轨道上运行,读重点中学,考上不错的大学,毕业后进入家里的公司做营销,没有一项真正拂逆他的意志,但也没有一项完全出于他的选择。而爱上左思安,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完全的不由自主。
以他长久以来尊崇理性的人生态度来讲,他并不奇怪自己会同情、怜惜这个女孩子,但是他没有预料到他的情感有一天会脱离意志的控制,明知道所有禁忌、所有反对,大脑中无数次给自己叫停,也确实反复自我约束,抽身离开,却还是无法消除爱情的生长。
在这个世界上,感情用事对于成年男人来讲,绝对不是一个褒奖。可是,高翔自问,他有什么理由一直压抑内心生长的感情,放弃自我,按别人的期待生活?
然而,他心底同时有另一个声音问他:他的这份坚持真的对左思安公平吗?正如于佳所言,她受过伤害,处于长久的孤独与自我疗伤之中,很容易被感动。她是不是被他的决定所左右?他的决定对她来讲是否最好?
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门被扭开,左恩安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红色羽城上衣,蓝色牛仔裤和雪地靴,精神奕奕,冲过来抱住了他,正要说话,突然又停住,仔细看着他:“如果你后悔了……”
他哭笑不得:“你总这样敏感,我在你面前就没秘密可言了。我没那么容易后悔的。对了,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你明天就要走,我想陪着你。我是好学生,偶尔清一天假,老师完全不会介意。”
“好吧,我也不介意。”
他低头凝视她,她弯弯的眼睛里笑意盈盈,眉目之间流动的全是喜悦。他被深深感染,一下释然,告诉自己,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5
回到纽约后,高翎在这里度过了感恩节。
中国人对于这个节日没有什么概念,但这一天纽约有热闹非凡的大游行,吸引了大批市民冒着严寒出来观看。
他带宝宝在纽约长老会医院看病,在酒店住了几天后.考虑到求医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便租了一套中央公园附近的公寓住下。声势浩大的感恩节游行队伍恰好从他们住处的楼下经过,他抱着宝宝站在窗口观看。宝宝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再要求下楼去。
外面天气寒冷,陈子惠生怕他着凉,坚决不同意,呵哄着他:“宝宝听话,我们在这里看得多清楚,好多人想来咱家占这个窗口昵。”
看着将脸贴在窗子上的宝宝,高翔与陈子惠交换一个眼神.都有些黯然。
宝宝所做的检查结果已经全部出来,医生审慎地告诉他们,他患的起肺动脉闭锁型法洛四联症,室间隔缺损合并肺动脉闭锁,肺动脉有数处严重畸形,出现返流现象,以前做的分流手术虽然缓解了他的缺氧症状,不过也错失了做根治手术的最好时机。现在心肌已经出现损害,肺动脉压上升,如果再不及时手术,很可能会出现肺动脉高压——这种情况对于先心病患者来讲将是灾难性的。专家研究出手术方案,分步骤修补房缺与室缺,做肺动脉的融合,解决返流现象,通过一次手术彻底根治他的心脏病,但手术时间会很长,而且存在一定风险。
陈子惠顿时流下泪来:“都怪我,要是听以前另一个专家的话,让宝宝早点儿动根治手术就好了,至少他那时候小,对痛苦根本没概念。拖来拖去,在两岁半的时候无谓多挨了一刀,险些送命,到现在要多受这么多罪,也许还耽搁了他的病情。”
“别这样想,这边的医生也没有否定他以前做的治疗。”
高翔同样心情沉重。他清楚地知道,手术风险不必详细翻译他们也清楚,接受治疗,固然有治愈康复的希望,可每一次手术都是在生死边缘游走,这个将近四岁的赢弱孩子仍旧徘徊在生死线上,命运未卜。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都有可能面对不好的结果,承受日后的追悔。
这时宝宝兴奋地拍手大叫:“米老鼠!米老鼠!”
果然,一只硕大的米老鼠气球一直升到窗口,紧接着是各式卡通形象,由下面的表演者用牵线操纵,从窗前一一经过。宝宝忍不住要伸手去触摸,却只能摸到玻璃,又吵着想出去。
“乖儿子,等你身体完全好了,爸爸带你去迪斯尼乐园玩,那里的表演更好看,好不好?”
宝宝总算被安抚了下来,继续看着楼下乐队、啦啦队的表演。
高翔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左思安打来的,他将宝宝交到陈子惠手里,走到卧室接听。
“我在看电视里转播的纽约感恩节游行,真热闹。”
“游行队伍正从我住的地方楼下经过。”
“你住中央公园那边啊。”她突然觉得两人的距离似乎并不算遥远,“波特兰正在下大雪,外面很安静。”
“你妈妈还在生气吗?”
左思安声音低了下去:“是啊,看到我申请了纽约市立大学柏鲁克分校的会计专业,她快气疯了。”
高翔皱眉:“你成绩很好,应该申请哥伦比亚大学或者纽约大学啊。”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有什么问题不要瞒着我,小安。”
“你说的这两所学校当然很好,但都是私立大学,学费太贵了,拿到全额奖学金的机会很小,加上纽约生活费用高,每年至少要五万多美元。我妈妈做博士后,每年只有三万美元左有的收入,她工作很出色,据说明年有希望转为正式的研究人员,收入会上升,但她毕竟已经跟Peter结婚,要还房贷,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花在我身上。我只能申请公立大学。”
“学费你不用担心。”
“不,我们面临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我不能用你的钱。”
他轻声责备她:“我们决定在一起,而且又是我建议你来纽约,你不应该跟我画清这个界限。”
“我读公立大学是一样的,柏鲁克分校也不错啊。”
“你为什么要选会计专业?我记得你妈妈说希望体往学术研究方向发展。”
“柏鲁克分校偏重商科,没什么基础学科专业。会计专业也不错,就业前景很好,很多学生在华尔街上班呢。”
“小安,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做一个又一个‘也不错’的选择,你应该选你最有兴趣的学校和专业。”
“可是我已经选了:我最有兴趣的是‘你’。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其他我都不介意了。”
他忍不住笑,又觉得感动:“学校的事,你再考虑一下,毕竟你读好一点儿的大学,你妈妈也会少生点儿气。”
高翔讲完电话,回到客厅,楼下的游行队伍已经过去,宝宝在专心看卡通片,陈子惠斜睨着他:“你出门三天,回来以后讲电话都会特意避开我。”
高翔并没告诉母亲,他是去波特兰看左思安,他打算等宝宝手术之后情况稳定下来,再与家人谈他留在美国的计划。不过他知道陈子惠在别的方面也许粗心,在这方面嗅觉是敏锐的。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件事。“行了,宝宝是不是到时间该吃药了?”
“不用你提醒,我已经喂他吃过了。我倒是要提醒一下你,你可别被勾了魂。”
他不悦地说:“后天就要动手术了,讲这些话干什么?”
提到手术,陈子惠顿时愁上心头,再顾不得其他,她看一眼宝宝,低声说:“这几天我心神不宁,真是害怕,不敢多想,一想就根本睡不着觉。”
“好了好了,也不用多想,会没事的。”
“听说纽约唐人街也有寺庙佛堂,我想明天去上一炷香。”
他哭笑不得,陈子惠这段时间只要路过教堂,都会进去祷告一番,点一支蜡烛,再往募捐箱里放点儿钱,此时更想到要专程去庙里上香,但他也不忍心嘲笑母亲这个临时抱佛脚的举动。
“想去您就去吧,只要能让您支心就好。”
12月中旬,宝宝如期动了手术。
高翔与陈子惠尽管已经有多次守候在手术室外的经验,但身处异国他乡,还是经历了最为煎熬的七个小时,陈子惠根本无法安坐五分钟以上,不停来回走动,高翔则反复下楼买来咖啡。到手术终于顺利完成,两人都已经精疲为竭.陈子惠更是眼前一黑虚脱了。
医生告诉他们,虽然长老会医院以心脏手术闻名,但宝宝这样复杂的法洛四联症手术临床也算是罕见。宝宝闯过了这一次手术,还必须看术后恢复情况,下结论为时过早。
商翔与陈子惠轮流在医院陪护宝宝,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往返于医院与公寓之间,也意识到美国人已经一步步进入圣诞节来临的气氛之中。纽约全城的景点,大百货公司橱窗、写字楼、社区无一例外装扮得靓丽一新,到处是高大漂亮的圣诞树,与圣诞主题有关的灯饰,满街派发小礼物的圣诞老人。经过特别护理,反复检查,到圣诞节前夕,宝宝终于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医生宣布,孩子的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
高翔与陈子惠十分高兴,为了让宝宝在医院里也度过一个开心的圣诞节日,同时也为了庆祝他将要到来的四岁生日,高翔征得医院的同意,买回一棵圣诞树,摆在病房一角,挂上各式装饰品,下面堆起礼物,彩灯亮起,宝宝果然十分高兴,这一年纽约的冬天说不上寒冷,更没有大家盼望已久的白色圣诞节,圣诞节这天,他们待在医院里,看着宝宝拆礼物,陪他看芝麻街节目。宝宝歪在床上睡着了,陈子惠也靠在一边打着盹儿。
高翔关掉电视机,正准备出去给左恩安打个电话,一抬头,意外地看到于佳与左恩安竟然站在病房落地玻璃门外,他着实大吃了—惊。
6
于佳坚决反对左恩安申请位于纽约的大学.看到她居然申请的是纽约市立大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不管她一条一条分析学校情况也好,劝女儿不要感情用事也好,发怒表示失望也好,左思安都十分平静,只是听着,既不辩驳,更没有服从妥协的意思。
peter劝她不要过分干涉女儿的选择,她生气地说:“这不光是放弃大好前途,申请读一所不入流的学校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容许她跟那个人在一起。”
“老天,你可真是固执得可爱。你女儿18岁了,我知道在亚洲父母有权威,不管儿女多大了都会替他们做决定,可在这个国家不是这样的。孩子要上哪个大学、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父母能够发表意见,可也只是意见而已,一般来说,他们根本不会理会。你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跟她说,她不上你期待的大学,你就不提供学费。”
于佳心烦意乱,已经没有任何幽默感了:“我不能那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建议是别跟你女儿闹僵,不然她只会朝你不喜欢的那个方向走得更快。”
“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看着她犯错误,然后被伤害。”
“有些伤害恐怕是成长的代价,无法避免的。”
“可是有些伤害代价太大,谁也负担不起。”于佳的脸一下暗沉下来,Peter只得举手示意收回这句话:“我不是这意思,不过话说回来,纽约是相当棒的国际化大都市,这几年治安转好,你问问波特兰的年轻人,恐怕大部分人都向往那个地方,小安想去纽约也是很正常的。纽约市区的公立大学当然在学术环境方面不算很强,但商科也是可以的,也许你去纽约看看学,会改变看法。”
于佳无法跟Peter详细解释如果她允许左思安与高翔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但是Peter的话多少提醒了她,她心里蓦然打定了一个主意。
到了平安夜,吃过晚餐,于佳去了女儿房间,心平气和地对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