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佑锲而不舍,“我听别人说你性格很偏激,以前我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简毅停下脚步,冷笑,“是吗。他们还向你透露了什么。他们有没有说,我他妈十足是个同性恋,而且热衷玩一夜情。”
方君佑气结,再讲不出对白。
有时候就是这样,要不是时间不对,要不是地点不对,时间和地点都对了,心情却不对。
简毅拍拍他肩膀,“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2
简毅一路走,穿过酒吧街,听着寻欢作乐的浮浪,心里觉得索然。他讪笑自己,大抵因为他们的关系未能茁壮,反而增长了向往之情。方君佑就是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因为他,他发现爱原来不是感情而是态度问题。
回到家,张泽等在了他家门口。从前这张脸最吸引他,刺激官能。现在,他的观点,嗜好,习惯,品味通通发展成熟。这张脸变得如此乏味。
张泽一见他,想竭力挤出一个笑,但未能成型。
简毅一声不响打开房门。
张泽站在原地,没动。“你帮你申请的罗斯特洛波维奇国际大提琴比赛已经被批准,这是赛程安排和规定曲目,你先看看。”
简毅诧异地看着他,冷笑,“为什么鼎力帮我。”
“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我们两厢情愿,你并没有用强。”
张泽一时没话可说。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
张泽整整表情,“其实你也很可怕。”
“我可怕。”简毅盯牢他笑出来。
“你以为你跟我有什么区别,你现在想要什么就做什么,所有的决定都全部只为成全自己。”
简毅没作声。
“我把资料放在门口。你应该很清楚自己需要这个比赛。”
简毅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之后张泽也在圈子里消失,音讯全无。
简毅停顿片刻,俯身捡起那堆资料。他扭开电视,洗澡,躺在床上开始研究比赛日程。
他从未想过,将他拉出去与世界赤身搏斗的人跟救他出困局的人竟是同一个。
他们的确没什么区别,自私,失信,说谎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点。
比赛前两日,简毅正研究着勃拉姆斯作品的技法。外面是个阴雨天,小雨时断时续地下着。方君佑打来了电话。
“最近好吗。”
“算不错。”
对白客气得像初相识。没办法,每次混得略熟就生变数,生疏一段日子只好从头开始,仿佛永远被限制在第一阶段。
又谈起天气起来。话题无聊但是两个人都愿意继续。
“你出来,我在地铁口等你。晚上有惊喜。”方君佑终于肯说重点。
也好,他需要出去散心。
神出鬼没的方君佑站在地铁口,把头靠在墙面上,弯着身体,以一种奇怪别扭的姿势侧着脸微笑,看他走过去。
“做什么。”
“跟我来。”
方君佑一把拉过他的手。简毅有些愣,任由他牵着。地铁车厢空空荡荡,只有昏晕的灯光,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方君佑一直没把手松开。
他们去的是市郊的一座私人别墅。里面似乎有酒会,灯火通明。
方君佑带他拐到后门的花园从墙壁翻爬进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简毅忍不住开口。
方君佑即时伸手捂住他嘴巴。“嘘,别说话。听。”
两个人站在大草坪中间。雨停掉了,但风很大,风吹过的时候树枝会发出咔咔的声响。四处围满了快要颓败的夜丁香,散发着濒死的最后一点香气。然后简毅听见有轻微的大提琴声在这混乱的空气里振动。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是德沃夏克的作品,地道罗斯特洛波维奇的风格,你无法确切描述它的音色,它就像是铺展开来蒙着一层灰的郁蓝色天鹅绒布。
简毅低喃,“谁在模仿。”
方君佑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笑,“你说,除了本人,世上还有谁能模仿得这样点滴不差。”
简毅身不由己,把头搭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
3
远远的,几个保安走了过来。
“不好,有人赶我们了。”
方君佑拉起他,两个人飞快地跑出去。
奔跑的速度过快,简毅略略失神。今晚的剧本就像一个脑筋急转弯的智力题,完全没按他的预计一步一步准备好,一步一步进行下去。
他们在一个交叉路口慢下脚步,肩并肩走着,混浊的夜雾充塞在周围。因为奔跑,头发都被汗粘在了脸上。方君佑突然停下来,边嬉笑着边抬手用衣袖给他擦汗。两个人贴得很近,视线刚好平行。这个人使他觉得不可抗拒,这便是他挣扎痛苦的源泉。
他没给自己任何思考,揽过方君佑的脖子吻他的嘴唇。
倒霉的方君佑,本来自由自在,率性妄为的一个人,不巧碰上他这种人。连他自己都犹豫不定,他并不确信现在出现的这另一个自我是否被内心需要,到底哪一个自我能更令他心安理得。
简毅拉方君佑上一辆出租车,两个人挤在一起坐。
简毅把他带到家里。方君佑关上房门站在门口,反而拘谨了,不知道怎么开始。简毅看着他,忽然笑了。
“别一副怕我强奸你的样子。”
方君佑也笑了。皱皱鼻子,问,“有没有吃的。”
简毅把鞋子脱下,随手扔到地上,光脚坐在沙发里,“想吃就自己去做,冰箱里物资齐全。”
方君佑去了厨房。房间不大,简毅能够听到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这些细微声响离他非常近,他慢慢闭上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大碗面条,冷掉了,但仍然有刺激食欲的香气。他记不得多久没吃到别人亲手做的食物,父母早已失望透顶,任由他自生自灭。真可怕,他潜意识里的贪婪不甘正在复苏。明明控制得那么小心的。
简毅坐起身,方君佑没走,倒在另一张沙发上,也睡熟了,睡相跟个小孩子似的。
简毅走进厨房,洗弄脏的锅子盘子。外面又下起了滂沱大雨,雨点拼命敲击窗玻璃,发出的声音惊心动魄。简毅颇有兴致地研究起雨声敲击的不规则节奏型,正在专注之时,方君佑突然从他背后伸手抱住他。简毅吓一大跳。
方君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说,“一起去新加坡吧。”
简毅有微微错愕,但很快镇静下来。低声叹口气,“严景和莫暄身世纯洁,所以新加坡音乐学院求之不得,我跟他们不一样。”
唉,他就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
“那我申请重新回来修学分。”方君佑说得不假思索。
简毅以为听错,下意识转头,方君佑不等他作反应,便凑过来吻他,舌头想撬开他牙齿的关口。简毅僵了一下,想往后退让,方君佑不依不饶,用手臂把他揽得死紧。身体很快热起来,泛滥的情欲终于势不可挡。简毅开始狠命回吻他,两个人磕磕绊绊滚到地板上,衣服,裤子,都给胡乱甩在一边,分身相互摩擦,嘴唇片刻不离对方,两条汗湿的身体贴合成完美的弧度,再没有一丝生分。就这一夜,发疯般的爱着彼此。
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十分扰人。简毅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看到有一点清淡的阳光照进了房间,方君佑仍然睡得极熟,把他整个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互相依偎。可惜醒来又是生之现实。他看着这张睡脸,伸手过去,方君佑忽然侧头,将他手夹在脸颊和肩膀当中。完全是调情的小动作。简毅有点无措。方君佑张开眼睛笑嘻嘻看着他,表情充满幸福感。恋爱中的人通常都是这副样子,他们算是在爱吗。
“我订好了明天的机票,顶多一个星期就可以从新加坡转回学校了。”
他肯为他牺牲前途,这真是最了不起的奉献。只是一切仿佛早有预谋。
简毅沉默,想以此掩饰真实的心情。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方君佑停顿了一下,说,“可是我回来后没地方可住。”
简毅背过身,准备进卫生间洗漱。走了一半,停下脚步,冷冷地说,“你可以住在这里,我不收你房租,但是你必须负责做饭。”
简毅说完站着没动,半晌,却没等到后面作出回答。他刚想转头,方君佑猛地冲上来搂住他拼命吻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呵得他十分痒。
简毅低下头忍不住笑。
希望这一次可以决定他感情的走向,可以长久的,坚持的,真诚的跟一个人相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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