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菊长叹一声,罢了,想要她一双手几日内编出几百藤甲那是痴人做梦,各安天命吧!
郡元翰眼见神使灰心丧气,心中一动,扶着肚子让人掺到阿满身边:“神……嗯,阿满,你要编这个东西,不如,我们去城中找些匠人来做?”
哎?对啊!完全可以外包来料加工嘛!编这东西实在是没什么技术性,要不是这帮家伙手笨如猪爪,就这胸甲背心,熟练工一天编个三五件都不是问题。若大雍城的幸存百姓中,找上十七八个匠人来此加工,明里用营中粮食作酬劳,暗地自己拿出空间的积年存粮,不但解决藤甲问题,也多少能救济些苦难的百姓。
想到此节,满菊喜上心来,不由对矮胡刮目相看,别看这师兄人粗,心还挺灵活的。郡元翰为神使解决了难题,心中也是欢喜不尽,众胡汉们解脱了苦役又不日可有坚甲也是人人欢喜,一时之间这院子里倒是喜气盈盈,个个开心。
说干就干,时不我待啊!当日满菊就赶着推寅他们满大街去请能工巧匠,过了半天,胡汉们牵回了一串用绳子捆牢,哭爹喊娘只求饶命的百姓。满菊一见大惊之下怒喝一声松绑,绳子倒是立时松了,却是半大小子中年苦瓜胡子老汉在地上滚成了一串葫芦,哭声震天地只求将军大王、兵爷爷们饶命。
满菊大声喊了半天,没一个理会她的,都自顾哭得热闹。郡元翰推了推寅一把,嫩胡一楞,反应过来,抽出马刀呼一声劈断一棵碗粗的大树,厉喝道:“都闭嘴,不许哭!再哭,砍了。”
瞬息之间,院中平静一片,只闻隐隐吸溜鼻涕和打噎之声,一串哭天嚎地的鹌鹑别说哭,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满菊悻悻地望了望极俱震慑力的嫩胡,推寅立时解释道:“这些人,见我们,就跑得快,只能绑回来。铺子里抓的,应该能干活!”
满菊便问都是能编织的嘛?推寅光溜溜的脸上一片茫然,铺子便是铺子,谁知道是干什么的铺子……
瞧着这呆样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小丫头翻翻白眼,趁此难得安静之机,便大声向这串鹌鹑们介绍了“请”他们来的来料外包加工之意。
听说这帮蛮横的兵大爷捉了人来,不但不是差役勒索,只是让编个藤甲,居然还有米粮报酬,人人都瞪大了眼。这几日城中无论贫富,都是让大军刮得生活艰难,米粮更是有钱都难买到,这等天上掉下的好事难不成还是真的?
见众人眼中犹疑又激动,满菊大神随手一挥,自有贴心的神卫们会心地从屋中搬出几大袋粮食。阿满神使随手拆开一袋,伸脚一踹,粟米粗粮哗哗流淌一地。
“只要按我给的尺寸,能做得和这件一个样式,验收合格便给米粮一升!我说话算话,粮便在此,交一件领一升,绝不克扣。”一声令出,鹌鹑们的眼中都绿光狂射,终于有个胆大的小子喊了声:“我,我现在便学着做,可成?!”
“行!有啥不行!早做早领。”
满大人这一句话既出,满院轰然,不管是酒铺子伙计鞋匠皮匠小裁缝纷纷大着胆子上前,围住满菊那件示范藤甲细细研究。这帮胡人蛮蛮手笨,连做个粗甲都要请人,咱中原汉人心灵手巧,是个人只要有双好手,哪怕打铁匠多瞧这粗笨玩意几眼都会编了。
片刻之后,院中便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生产景况了,也没人敢向蛮胡大爷们提出是不是能回家报个信,一来怕别人先做完领光了粮,二来谁知这些胡胡会不会性起,恼了就砍人脑袋玩?还是赚上几升粮食,回家也好养活家人才是。
。、突如其来
66突如其来
过了三四日,羯胡营暂住的富商宅子已被众人齐心协力糟蹋得面目全非。两三百号蛮胡胡外加马匹大车原本便将若大的花园宅屋挤得满满当当,又得隔开伤病区、居住区,再加上后来的一大批民间手艺匠们,占了正房前的江南小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地开起了手工艺场,这宅院更是挤得连走个过道都能不小心踩到人。
花园之中更是牛黄狗宝,黄白遍地,这帮蛮子们原本就不懂欣赏什么仿苏式的园林景致,虽然慕容大人严令不得随地那啥,可人有三急,几间小茅屋实在是根不上人民群众的强烈需求,那精致的假山花石便成了最好的天然……
地方虽挤了点,可人人皆知这些汉人工匠是在为自家编战甲,再挤再臭那也乐意高兴。只有满神大人偶尔路过花枝断折,假山蒙污的花园时才会长吁短叹几声,转眼也就抛到了脑后,精神文明建设总是得在物质文明有了基础保障才能进行嘛!
二十来个各种铺子的工匠学着编了一日的藤甲,便大多上手了,当日就有十来个快手编出了第一件藤甲。当第一名的老裁缝拿着刚编好的藤甲,扎扎实实换到了一升杂粮,别说老汉激动得手都哆嗦了,余下的工匠各个眼都直了,好家伙!真给粮的!劳动群众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了起来,甚至有个皮匠手上技术拼不过人,竟想到了向阿满大人提合理化建议,说是可以在藤甲肩部腋下处衬上皮子,以免硬甲磨肩。
依其所言一试,果然穿上舒适许多,阿满大人极为赞赏这种创新改革意识,当下赏了此皮匠二升粮,另许以粮换他家铺子的皮货,并让此人专负责给做好的藤甲装上皮护垫。如此一来,工匠们当真是激情如火,不仅一边努力编甲,一边还考虑着怎么样能改良藤甲,顺带给自家的堆仓底的货找条出路?
第二个想出改良之策的是丝绸铺的掌柜,这老小子眼花手抖,自是拼不了速度,可走南闯北多吃了几年咸盐,自然见识也比其他人强些。钟掌柜提出,这甲里是不是能衬上三五层叠起来的丝绸?据说北方有部族往往抢掠征战之时,在甲内穿上好几层丝绸内衣,为的却是防箭伤,即便被透甲而入的箭射中了,厚厚的丝绸内衣也能使箭伤浅而易拔。试验之后,他家的铺子里被抢烧剩下的残匹自然也找到了好出路。
第五日上,胸式藤甲已编出了二百多件,一大半羯胡营众都喜滋滋地在皮袄内换上了轻便的藤甲,更有甚者连睡觉都舍不得将这好物脱下。至此制甲事业完全上了轨道,一干匠人迸发了所有主观能动积极性,根本不需阿满大人在旁指导,便能源源不断地编出各式好甲来,除了每晚入空间砍藤泡药,满菊总算是能脱出手来稍歇一歇。
忙了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日进城之时走过主街,后来又跟着慕容去了趟城守府,满菊居然还未曾出去走走,一来是忙累,二来也是对主街的凄凉之状心有余悸,不忍再睹。这一空下来,听推寅说街面已整治得颇为干净,幸存百姓也大多被划地而居,满菊心中一动,倒有些想去探班看看慕容的工作了。
陀陀暂掌临时营地,脱不开身,便吩咐推寅带着阿满去找慕容,说是大人此刻应当在主街旁新设的伤兵营中忙作。满菊应了,带着刚长了点嫩茬茬发根胡须的推寅,一步三晃地出了门。
刚出院门,便见到几个骑士行色匆匆在主道上疾驰而过,瞧那风尘仆仆的焦急样子,绝不会是露布飞捷的报喜,也不似几百里加急的制式军情驿马。满菊眉头一皱,给推寅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上去瞧瞧。”
推寅睁大眼,使劲点点头,一个箭步兴奋地蹿上前,跟着那几骑疾奔的方向走去,满菊也忙跟上。
飞骑去得远了,看方向却是祖逊住的城守府。
难道真是军情,马上又要开拔打仗了?满菊紧锁眉头,实在是对战争厌恶之极。
没等多久,推寅一溜小跑返回,急喘着回复阿满大人:“天使!天使要来了!”
“啊?!什么?”满菊一楞,不会吧?这世界难道真玄乎了?还有天使要下凡?没等她揪过推寅细细察问,却见一里开外的东门处似乎遥遥乱起,几百兵士围拢聚集在门口,拦着一队车驾。几声厉喝随着马鞭响起,正挡在那队车驾正前的兵士被抽得满地滚葫芦,人群缓缓分散开来,让出一条宽道,一队华盖锦绣的豪华马车缓缓地开进了满是残垣断壁的破城。
想起推寅说的天使,满菊心头一动,想起了中国历史上对天使的另一种解释——天朝使节,推寅大约是将朝中传旨使臣误听成了天使。如果她猜得没错,这队车马就应是这位不速之客的车驾,朝廷的使臣此刻追上远征之军,可绝不会是什么嘉奖抚慰之令。祖逊要有麻烦了。
满菊想了想,说道:“走!到城守府去看看热闹。”若有何变异,第一时间掌握信息可是应变的不二法则。
“好!”推寅对满神的吩咐绝无二话。
等两人赶到城守府附近,却见一大群百姓在围在城守府外哀号不止,声声哭喊:“大人,祖大人,万勿弃我等而北进啊!”
“大人春荒四起,蛮酋若再来报复,城破又无守军,老小再无活路啊!”
“求大人开恩,分些兵士护我雍城父老南迁,吾原奉上半数身家,只求大人一令。”
“大人大人,开恩啊……”
老老少少围府哀求,声声泣血,满菊带着推寅缩在角落里,只听得心下凄然,大军要继续北伐的消息应是已在城中传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军真的要将这半城百姓弃于身后?
祖逊在城中并未得到正规补给,粮草军械重库在拓跋部弃城而逃之际已焚毁殆尽,虽说“就地征发”之后尚可维持大军十数日所需,戮力一战,但城中幸存百姓却是元气大伤。
这孤城祖逊不可能守,也无法守,北进之策,第一步要吞的便是游牧在周边的拓跋部附依小族,以战养战,将拓跋部的羽翼耳目连根拔起,再直捣胡虏王廷所在,功成一役。功过是非,只由后人评说,这半城的百姓于他而言,此刻便是最大的累赘。
哭号声中,城守府门大开,祖逊带着几十个亲卫从正门走了出来,一干厮杀汉子的血腥威风顿时压倒了号哭之声。祖逊走上几步,站到跪地瑟瑟而抖的百姓之前,凛然道:“国以我雄,我以国威!大军北伐岂是尔等……”
话未说完,他猛然抬头,却见长街之上一队金灿亮锦,华盖如云的车队轰然而至。祖逊迎着阳光眯起眼,却见几个奴役停下车迅速跪伏于地,一个年轻男子着光禄勋的华服,缓缓从当先车驾上踩着仆役卑微跪伏的背,走了下来,冷冷一笑。
“谢琚!”祖逊抿起唇,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谢琚!”远处遥望的满菊惊得眼睛差点脱眶而出,失声惊呼。
这位公子爷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总不可能是特地来抓她这小小逃奴的吧?!瞧他神色湛湛,通身气派的样子,再不复当日在吕府借居时郁郁难当的模样。居移气,养移体,他莫非是当了什么大官?看这架势,难道谢琚便是朝中派来传旨之使?!哎?以前电视里演的传旨不都是太监的活?呃,莫不是这位公子也和吕大少一般……
想到此节,惊诧过后的小丫头未免有些管不住眼光,偷偷往谢大人的某些部位瞄了又瞄。
谢琚正与祖逊相峙,忽有所觉般转头往满菊躲藏的方向看来,冷冽如刀的目光吓得小丫头一惊,缩着脖子又往后躲了躲,对推寅道:“我们快走。”无论如何,这位黑心肠的公子爷出现在此地,对她都绝不是什么利好消息。万一被发现了——满菊可没忘记当日谢公子对惨遭她毒手的蛮族野兽惧怕之意,说不得他正牙痒痒地想着抓她来下酒呢!
嗯,还是赶紧回院子向慕容大王汇报一下,谢琚对他应当也是一大威胁,看看怎么想个法子避开了这人。
等到急奔回院,却见院子里人人肃整,忙碌紧张,连马匹都已整装待发。原本在院中编甲的工匠们早已不见人影,几辆笨重的大车被弃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队背着粮草重负的驮马,陀陀正在院子里高声大呼,指挥胡汉们将未痊愈的伤员绑负在马背上。
这是要走?满菊匆匆跑进屋子,慕容正在屋中匆忙整理,闻声急道:“满菊,谢琚来了。”
“你也知道了?”满菊微微一愕,忙帮着整理东西。
“此人心狠手辣,知我甚深,又与拓跋部牵连不清,此番靠着其姐谢后得尝所愿当了光禄勋,小人得志便猖狂!我们万不能冒险待在他眼皮底下,趁着他找祖逊的麻烦没发现我们,要马上走!”慕容凛然道,说到谢琚之时,却是从牙缝间透出不齿来。
“好。”满菊点点头,迅速把自己上下也打点完毕,整装待发。
。、突如其来
67追
城守府
“……前有司奏,民赋益重累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今边塞未正,卒苦而烽火乏,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国力糜费,犹启边畔,不智也。不得又复妄议北伐……如诏令。”
谢琚身形笔挺,捧着皇帝诏令站在跪伏于地的祖逊祖大将军面前,斯条慢理、清清楚楚地念着。当世谢氏一门曾荣耀以极,朝中有谢相,后宫有谢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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